第五章 七妙迷心火

2019-03-07 作者: 云天
第五章 七妙迷心火

辰明子闻言一愣,不由紧了紧道袍中一直抓着的浑天元气幡,不知他打得什么算盘,心中一时便有万千念头起,暗想这老怪还能有什么翻盘手段,只是口中却丝毫不停,皱眉笑道:

“哦?却不知老祖意欲摊什么牌?”

赤月老祖嘿嘿一笑,道:

“小道士倒是个机灵鬼,可惜,你那一身半生不熟穷凉山魔气,老祖我隔着十里地也闻得出来,怎么还会信你那些九宫山的鬼话!

辰明子本来犹自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可听了赤月老祖“穷凉山”三字一出口,心下不由便是一惊,心头念头疾转,刹那间便有无穷思量转过——回想赤月老祖当年凶名,眼下自家底细一露,早先打算,只怕便要又少了数层胜算,。

而如今不知怎的,本当还被关在禁制中的赤月老祖,竟知道了自己来历,怕是早有准备,若再动手,能否讨好,便要有待思量了——此念一生,便与心头贪念相冲,是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当退还是当进。

只是辰明子犹精算学,心思念头虽杂,可诸考量轮转,却只是一瞬之事,更兼想到那云真洞府之物关系,却是一咬牙关,便不再犹疑。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何况,天时已至,这当了三百年囚犯的赤月老祖还能翻了天不成!

“浑天元气,叱!”

辰明子心思既定,便不犹疑,道袍一甩,袖中那杆浑天元气幡翻腾而出,灰蒙蒙的小幡见风就涨,待到辰明子空出手来,掐定法诀,便有丝丝浓极的白雾自那灰色幡面上逸出。

那丝丝浓浓白雾一出,这五连峰上早先被辰明子定下的诸般禁法立生感应,原本分散开来的三十六团白雾凭空出现,化散开来,转眼便布满整个五连峰,将这山峰从头到脚尽数罩在其中。

这一罩,却是又与早先那迷人眼神的雾色不同。

浓浓白雾布成,那辰明子也不停手,反倒厉啸一声,把手一拢,袖中翻滚出一枚血色宝珠,双手藏在袖中自掐法诀,便见那血色宝珠,只往空中一照,便有禁法立生感应。

三十六道血色光芒应和而出,与那乳白雾色相交而出,竟凭空融成三十六根红白相间的法柱,破地而出,轰隆作响中,现于这五连峰上。

“赤月老祖果然好眼力,身处禁制之中,竟能识得贫道如今道法传承!”

辰明子见阵法一成,眼中神光微闪,神色便露出几分轻松之色,哈哈笑道:

“只不过,虽然你用一记“混洞阴阳颠倒法”乱了一众仙魔门派的步子,可贫道为了推算这云真洞府禁制,却连那苦心雕琢百余年的”九宫金丹”也舍了的,怎会如那些仙道魔门老怪一样畏葸不前!”

赤月老祖如今仍旧被囚于云真洞府,只是他早年纵横天下,一身魔功自然也有独道之处,虽被禁中,却仍旧能知道这自称九宫山传人的道士,已然发动禁制阵法,将整个山脉地气禁住——更甚的是,那明显带着穷凉山阵法痕迹,却又不属于任一门已知阵法的红白奇柱一现,竟连那云真洞府外围禁制受到镇压,流转迟缓起来。

禁制地脉的阵法历来只作护山镇派之用,想要运用起来,费时费力,远非一人一时可行,赤月老祖也只能反制云真仙府,凭着云真仙子几百年经营才能做到。

却不曾想,这个自称九宫山传人的辰明子,竟能在一时半刻间,立即布成这般阵法!

“好个小魔崽子,竟真有两手——不怪敢拿着星辰法剑来招摇撞骗的,一旦任其布置,倒真是有点意思!”

赤月老祖冷冷一笑,随着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自那赤色光幕中传出后,竟是从此没了声息。

辰明子见状,却也不敢怠慢,只把那九口星辰法剑又自放出绕身而行,伸手一捞,自将那浑天元气幡与血珠持定,便自将那血珠往幡面上一拍。

随着辰明子动作,那血珠一拍即散,化成道道血色符纹,层层密密显于幡面上,与早先黑丝符纹挤在一起,扭动不止,极其奇诡。

辰明子见幡面既成,也不客气,当即摇转起来,便自借助这浑天元气幡施展起魔门法术。

浑天元气幡分作黑红二色,其上无穷细小二色符箓在上游走,辰明子手上幡面一摆,一口精血喷上,便见虚空中燃起一簇焰火。

那焰火色似极清,灿若白金。

被辰明子魔法一摧,化成一团火蛇,环绕而下,将赤月老祖藏身的赤色光幕围住。

说来也奇,这魔火虽与那禁法并不一致,可环绕那赤色光幕而烧,不仅不见其二火相斥,反倒尽数融入一体,将那赤色光幕又自增强,流光溢彩之盛,百倍于前。

“赤月老祖,你且看贫道这七妙迷心火如何!”

辰明子见那召唤而至的魔火果如先前所想,与那六六真焰明焰混作一团,心下大喜,手上不停,一边叫唤内中赤月老祖,一边祭出一件古木式样八卦镜。

那木色八卦镜一出,便自放出一片青黄奇光,将整个五连峰照在其中,同时那本该并不反光的镜面上,影影绰绰的现出诸般奇异之象。

辰明子一边摧动手上浑天元气幡,一边皱眉看着那镜面上景象,暗道:

“这赤月老魔虽然名头甚大,可到底差了当年云真仙子不止一筹,在那洞府中厮混了百余年,可最终几样大禁法术仍旧未能破除——每年此月此日戌时,必要投入“六六明焰真禁法”中,受那“明止心焰”炼化半个时辰,才能以禁破破禁——不然洞内另一套炼魔禁法发动,饶那赤月老魔手段通天,也有身殒之祸!”

“如今这一回,当是老魔出禁前最后一次受禁法磨炼之机!”

“我舍了自家成道金丹,献祭出去,用了魔道合一的推算之术,将这云真洞府禁制推衍出了七八成,虽然仍旧不能破禁入府,可趁这机会,炼化老魔,借其前功,夺那至宝,却也总有七八分把握!”

“先有浑天元气幡股动地气,一来使得老魔无法移动洞府,二来却也能摧动将那洞府中今日所发禁法,交感之下,比往常强盛十倍,断了老魔后路,使他明知事情不对,也不敢离了六六真焰明禁真法之外!”

“再有我那七妙迷心焰与众不同,与佛道心焰俱能混作一团,更增百倍威能!如今与那明止心焰既显此态,便是大事要成,必不叫那老魔好过!”

事情至此,大都未出辰明子早先料想!

只是,惟有一件,让辰明子心头隐隐不安。

赤月老祖为何也与他一般,拖延时辰,让他安心在这等到府中禁法发动?

这却凭空使得辰明子早先准备的许多废话都没了着落!

难不成是他自知无法幸免?

亦或被云真仙子禁法早烧坏了头脑?

辰明子摇了摇头,把自家计划又细细想了一遍,也未想出什么不妥之处,便将此事放在一边,正想再施手段,却忽然自感一股躁热自手上那浑天元气幡上沾染而来。

那股热气自手心一入体内,便如奔河入道,辰明子还未曾回过味来,便觉得一股灼热之气从右手上,分作两股,翻腾而行,片刻功夫,便有一股要攻入心房,引动自家心火,焚烧真气,烤炙肉身;一股直冲顶门,欲入识海,幻化自显,招引诸般心魔!

辰明子见得此火之威,险些惊得魂魄出窍,连忙施展功法,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施法镇压体内这二股火气。

“呵呵,小魔崽子,自家魔火的滋味如何?”

赤月老祖声音幽幽传来,却是让辰明子一惊之下,反倒定下心神来。

辰明子反观自家手上那杆浑天元气幡,本来用作招唤自家“七妙迷心火”的红黑符纹上原本通红一片,此时却莫名其妙的沾染上一股黑白二色混沌的宝光。

“好!老祖“混洞阴阳颠倒法”果然了得!”

辰明子嘿然冷笑,镇压住自家体内异火,略略感应到其中威能后,便自落下云头,就地一坐,盘膝运功抗衡体内火气,只笑道:

“只不过,贫道虽然如今被魔法反制,也算得上自食恶果,与老祖一般受那“明止心焰”与“七妙迷心火”所炼,可事到如今,也无他话可言,贫道自不量力,却是想要和老祖比一比谁支持得长久了!”

辰明子眼中厉芒一闪,远远扫过那三十六根用来禁制地气的法柱。

浑天元气幡镇压住地气的同时,会让那云真洞府禁法大开,断了赤月老祖从禁制中施法的可能。

只是因赤月老祖提前出世,这浑天元气幡并未完成,还有破绽,是以若是早早布成,必为赤月老祖所破——惟有等到戌时,云真洞府中本身禁法大开,炼魔之时,让赤月老祖无法空出手再布成,才能万无一失——是以老道早早被叫破行踪时,并不出手,反倒尽拿些虚话与赤月老祖应付。

想到此处,辰明子眉头暗皱,心道:

“赤月老魔说他早先便看破我身份,果然不是相欺诈我之言,我自问布阵之时已极尽隐匿之能,却不想仍旧惊动了他,早早在我那三十六道禁制中作了手脚,使得那阵法虽成,却是先天有憾,后天不足,留下一丝缝隙,让他仍旧能隔着禁制施展法力!”

“不过,他也是心有顾虑,怕我感应中发现他手段,另起计谋算,便未曾尽数破去布置,只是破开一线,让他施展这回法力!”

“可惜了!”

辰明子想至此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想道:

“赤月老魔虽然以魔功,顺着我那“七妙迷心火”之印,以魔法反制,反倒将那明止心焰与七妙迷心火所混之法颠倒阴阳,来烧炼我真身,逼我放弃那七妙炼心火之术!

“这道魔合一的奇焰,虽然只有禁制中威力十之一二,可却也于魔门弟子大是毒药,若放在寻常魔门弟子身上,魔头反制之下,只有这些功力,只怕一时半刻中,便要身神俱灰!嘿,可是,他只道我拿九宫山出身是骗他,却不曾想到,我却是正经九宫山出身,也是凭了自家本事取了那星辰法剑——虽舍了那颗金丹,一身正经玄门功法,却是未曾舍弃——对付这等炼心炼身之火,论起手段,比魔门功法强过十倍不止,如今我受一分,他便要受十分,甚至百分!他功力虽然高明,可我却不信,在这新炼的道魔合一之火上,我会耗不过他!”

辰明子运起正宗玄门功法,也不管其他,只管抵抗奇火,周身清光闪耀,脸色时青时红,眼见辛苦得很。

赤色光幕内虽无动静,可眼见那光幕中流光溢彩,火色清奇,可却不闻赤月老祖之声,便可知这一位受着辰明子百十倍之苦的大能也不轻松。

如今赤月老祖被道魔合一的奇焰所炼,全心运功,无法再有多余动作。

而辰明子也一样受制,虽然只要一撤回七妙迷心火,便能断了那赤月老祖反制之法,回复自由之身。

可他深知赤月老祖厉害,一旦撤去那魔火,此间再来夺宝之仿便要化为灰灰,甚至要被赤月老祖出手所制,是以虽然身陷火境,也只能苦苦支持,只看谁最先耐不住那奇火之力了!

这两家自说破脸后,再次斗法不过片刻功夫,虽有一时声势无双,宝光齐显,可电光火石间,却又都归于宁静,只剩一个辰明子遥遥对着那个赤色光幕,闭眼呆坐着。

——这般场景,若从外而观,却是怎么看都像……

“这般场景,怎么看都像是老夫子讲的那个“鹬蚌相争”啊!”

辰明子所处位置上面,位于五连峰上半段,相距总有百十丈远处,遥遥探出的的一处巨石上。

苏漠摇头晃脑的看着辰明子与那赤色光幕的对峙,极不正经的躺在一块大石上,对着旁边的莫涛笑道:

“只可惜咱们虽有做渔翁的心思,却没有那般手段,要不然,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时来个一锅端,岂不妙极!”

苏漠与莫涛被辰明子捉住,本来是要当作血祭之魂,用在后来定住地脉的浑天元气阵法上,只是那辰明子存了别心,见这两个孩童气血完备,根骨清奇,虽因为不知生辰、未探神魂,无法用作浑天元气主幡之材,可若是借阵式摄取其生魂,除了此次布阵之用,也能用作日后浑天元气幡诸多副魂之一。

是以辰明子虽然迷了两个孩童心神,却并未多加祭炼,不曾如其他孩童一般弄得神智几乎全失。

只是那辰明子却不曾想到,这两个小儿竟然还有这其他机缘,竟有“人”破开“迷迭嶂”、出入浑天元气子阵,救下那诛心柱上被绑个结实的苏漠二人——而且还半点不惊动他这布阵之人——最终使得辰明子早先投想的手段露出老大一个破绽,反被那赤月老祖利用,把大好形式变成两伤之局。

正是无知者无畏,此时,刚逃出生天的苏漠莫涛二人,不仅不赶紧逃下山去,避了这山上祸事的锋头,反倒藏身在这五连峰上,就睁大眼睛看着老道与那赤色光幕说道不休。

苏漠眼珠乱转的看着百十丈下,那盘腿而坐的辰明子,回过头来,冲着面露苦意的莫涛笑道:

“小涛儿,你说这两人谁能斗得过谁?”

莫涛苦笑一声,看着他们头顶上那枚虚浮空中,不住散着幽光罩住他们所在的铜镜,叹道:

“少爷,不管谁胜得过谁,都和咱们没关系吧!那老道士不用去说,一旦见了,必知道咱们曾坏了他的好事,恐怕便真要将咱们都做了人肉包子!而那据说叫赤月老祖的,休说如今只能困守在那团红光中,便是他冲了出来,只听他与那老道言语,怕也未必是什么良善人物,保不齐也有喜吃香酥童子肉的爱好,少爷冲到他面前,多半弟子当不成,反要被当作晚饭享用个干净!”

苏漠听着莫涛说得可怜,一想自家被放到油锅里溜上一遭,便不由自打了冷颤,却旋即回过神来,呸了一声,气道:

“小涛儿,你就知道拿这话恶心我!你道我不想赶紧逃了这地方吗,还不是那山边不知有了什么东西,邪门得让人心寒,连小白都不愿带着咱们冲出去,我又有什么办法!”

莫涛闻言也沉默下来。

苏漠与莫涛二人在小白带领下,凭着那枚铜镜光辉,一路冲下,本想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可谁知临到山脚,却被小白又拦了下来。

苏漠虽听不懂鸟语,可看着小白行动,再看着山脚下那明显不是常态的雾气光幕,就知道小白不带他们冲过去,肯定是有原因的。

无奈之下,这二人一鸟只得返回山上,在那枚黑铜镜的照耀下,偷偷摸摸的藏身到了这块巨石上,竟是瞒过了辰明子的耳目,反倒听见了辰明子与赤月老祖对话的大部分。

苏漠回过头来,看着一旁那只傲气冲天的白鸟,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祈祷这只呆鸟表现得生猛一此显——至少在这场混乱中,护住他们两个少年的性命吧——眼下情形中,也惟有这小白可以指望了!

两人一鸟,各怀诸般心思,便在这五连峰上坐观起那辰明子与洞中赤月老祖无味之极的斗法!

这一观,便又是近半个时辰。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