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 天宫盛宴

对墨渊来说，今年的天宫盛宴在突然之间显得有些郁闷。他具体也说不清楚今年的盛宴到底和往年有何不同。几乎一般无二的程式，也是一般无二的人。

墨渊虽然地位极高，又住在昆仑虚上，和天庭往来不多，但和一众神仙的关系都还不错，平时相互的小照应小帮忙也不断，外加折颜和东华帝君这两位好友也在，所以气氛一不尴尬，二不冷落。只是他依然觉得心烦。而且很烦。是因为天庭这酒酿得不如以往了，还是这舞这乐，不合他的口味？

他觉得自己从来也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再看着眼前的舞女，一个个轻舞蹁跹，美艳动人，仿佛和往年没有太多不同。而这盛典上的音乐，他可是掌乐的神，所以这种大典上的乐，都是他定的，他选的。他自己的口味，难道他不喜欢吗？

偏头看了看身边的折颜，看他如往常一般如痴如醉的样子，墨渊突然感到很不理解。是他变了么？还是自己变了？而且变得如此古怪，古怪得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想不透了？他喝了一口酒，淡而无味，苦闷至极。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站起了身。

他向天君告了假，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想回昆仑虚里静养。折颜侧耳听到这番话，心里一惊。今天墨渊看着极其古怪，始终坐立不安的。他可是全四海八荒里最有涵养，也最定得住的神。莫非之前的伤势未愈，苦苦撑着来参加典礼，到现在是再也支持不住了么？

“你这是怎么了？之前的伤没恢复？要不要我给你诊治？”折颜于是跟着站起了身，走到墨渊近前，轻轻地问道。

“无妨。”墨渊垂下了头，摆了摆手，淡淡说道。说罢依旧低着头，一个人默默地贴着边角，从宴席中撤了去。

‘墨渊身体不适？’看着墨渊英挺的背影，慢慢隐遁在门外的夜色之中，东华帝君忍不住扬了扬眉毛在心里想到。

在东华心里，墨渊虽说是战神，无敌而且不败，倒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刀枪不入的地步。他受伤生病，包括身体不适，东华也不是没见过。只是东华和墨渊相识了三十多万年，对他实在太了解了。知道墨渊这个人，他若真是身体不适，定然不会说出来，更不会让别人轻易知道。他这是别有心事了。

‘有意思……’想到这里，东华帝君抿了一口酒，让那酒的味道在口中缓缓缭绕着。

昆仑虚上，月见被叠风拉着和一众师弟们在昆仑虚的前厅里包起了汤圆。师兄弟们本来想扎在小厨房里包汤圆，但无奈地方太小，而师兄弟们人数又太多了，施展不开。想着是新年，四海八荒里的重要贵客们全都赴了天庭的盛宴，于是索性封了山，大家齐聚在前厅里，也热闹自在。

包着包着，不知谁先起了头，手里米粉一扬，打到了对面师弟的脸上。接着雪白的米粉便在前厅里飞扬、铺展开来，落到了杉木的地板上，朱漆的桌椅上，落地的飘窗上，还有十七个师兄和月见的身上脸上，化作了声声笑语。彼时庄重严肃，接待贵客的前厅，却变成了众人们欢腾的娱乐场。

月见手里捏着汤圆，看着师兄们打闹，在一旁浅浅地笑着，心里却飞去了九重天。不知道师父在盛宴上又弹奏了哪首曲子，又会怎样的动人。而师父的低吟浅笑，不时地在她眼前晃着，晃得她有些痴了。忽而，有什么打在了她的脑门上。

“阿卓今日怎么这么迟钝？”月见猛然一惊，抬眼看去，却见白浅正在得意洋洋地冲她笑着。

月见这才惊觉，搓起一团米粉，攻向了白浅。白浅抱头鼠窜。月见也于是加入了战团。手里握着米粉，在前厅里乱转，手随意挥出，洋洋洒洒地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风寒，几缕梅香，从门外稳步走进来一个人。月见还沉浸在米粉大战之中，浑然不觉地将手中米粉一扬。顿时那个人上上下下便沾满了米粉，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小白脸。

前厅在此时突然变得寂静无声。仿佛所有人都被定住了一样，没有人再动，更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失了魂。叠风正在包着汤圆，手捏住汤圆的一角，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白浅和子澜正向月见打去，手停在了半空，却不知该扬起还是该落下。

“师父。”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怯怯的说道。

“无妨。你们继续玩吧。”墨渊看了看前厅里的一众弟子，又看了看面前扬了自己一身米粉的月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往自己脸上身上抖了抖，轻轻道了声。

墨渊缓缓转过了身，向屋外走了去，丢下一众弟子大眼瞪着小眼，在前厅里只剩下了不知所措。停顿了片刻之后，叠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到底是大师兄，最早入的师门，确实灵敏。

“先下锅煮了这些。”叠风向着二师弟看了一眼，指了指桌上已经包好了的汤圆说道。

月见一时间悔得肠子都有些青了。师父去赴天庭盛宴应该要好几天，为何这么快便回来了。而他的地位如此之高，又如此尊贵，整个四海八荒有谁敢让他难堪？！可自己呢？竟然失手扬了他一身的米粉，师父会不会从此便入了心，动了气？如果再也不理我了，那该怎么办啊！？

正在胡乱地想着，不想却被人拍了拍肩。抬起了头来，看到大师兄叠风已经站在了眼前，还有他的眼神。她有些蒙。大师兄脸上那笑容有些怪怪的，让她说不清。

“小十八，刚才是你闯了祸。师父虽然嘴上道了无妨，可心里却不知会如何想。”叠风开口说道，月见听后心里更慌了。

“呜呜…那该怎么办啊！”月见急得都快眼泪随时夺眶而出。

“这碗汤圆你给师父送过去，让他消消气，也哄他开开心。”叠风将手中的碗直径塞进了月见的怀中说道。

“我去？！”月见张大了嘴。

‘现在去见师父，如同作死一般。’月见心里想到。

“放心啦！师父在平日里最宠你。只有你去了，他才不会生气。”正想找借口推脱，白浅往她后背上一拍说道。

被众位师兄们推推搡搡，月见接过了汤圆，把心一横，离开大殿向着墨渊住的洞府走去，嗫嚅着站在门外顿了顿，随后进入洞门，此时墨渊正坐在拿着一卷书看着。自己此行不是哄师父开心，而是在完成一道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师父。”月见低低的一句，低得几不可闻。月见手里拿着碗，却将头埋得低沉，鼓了几次的勇气，到底没有凑够抬起头来的胆。

墨渊抬起了头。看到面前的这个怯怯的白衣人，如月光般清冷的眼眸里便在即刻掠过了一缕柔柔的光。

“十八。”墨渊低低的一句，似乎包含了不知多少的柔情。

“师父！”月见终于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墨渊。

“对不起。”月见撅起了嘴，却又忍不住抬起了眼眉，偷偷地看。心里怀着一丝侥幸，希望师父并没有太气。更希望自己在师父的心中，还能有稍稍的不同。

“无妨。”墨渊淡淡地说着，伸出手来摸了摸月见的头。月见也抬起了眼。她看到了墨渊深沉眼底的波涛滚滚。她只觉得浑身滚烫。她的秀发流转在他的指尖。他掌心的温度顺着发丝在她心里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月见终于缓过了神。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碗，碗里还装着汤圆。在等一会儿这汤圆不是沱了，便是凉了。师父事小，汤圆事大。不不…汤圆万万不能凉了，让师父消气这事更大。月见只觉得自己思维有些混乱。当然她觉得这是因为和师父离得太近的缘故。

“师父！”月见于是向后退了退，同时把手里的碗向上一举叫了声。

墨渊低下头来看了看。他于过年这事儿一直都看得很淡，更不用说对这汤圆了。墨渊不算是不讲究的人。酒、茶、朋友，他一个也不缺。但他也不算是太讲究的人。比如对于如何过年，以及过年的时候必然要吃汤圆这种事，从来没执着过半分。只是眼前这碗汤圆似乎不太一样，因为让他心里忍不住的一阵温暖。还没回过神来，一柄勺子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当然勺子里还有白胖胖的汤圆，珠圆玉润等他品尝。

“师父，你尝尝看！”月见眼神明媚说道，墨渊看了看她，试探着轻轻咬了一小口。糯糯的米香便充满了他。他定了定神。

“好吃么？”月见眼神灵动地闪着光，很小心很小心地问，墨渊轻轻点了点头。

月见心里一喜，大胆地又把手靠近了些。也许这次有些太近了，她身上的香气幽幽袭来，猝不及防得让墨渊心里一荡，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有些微凉。

‘怎么？滚热的汤圆也没有温暖她？还是我刚才在前厅里吓到了她？弄得她手也凉，心也慌？’墨渊心里一紧。

“你冷不冷？”墨渊轻轻地问，顺势将她往怀里再又拉了拉，只想自己身上的温度能够把她捂热。

月见借势把头抵在了他的胸膛，只觉得那温热的胸膛为她筑起了一面最为坚实的墙。把勺子向师父的唇边再又递了递，墨渊低下头，在那胖胖的汤圆身上又咬了一口。这一次浓浓的芝麻香浸没了他。第一次，他觉得芝麻是最佳的馅料，因为真的好香。似乎他还尝出了桂花的香。甜甜的却不腻人。正如他怀里的这个人。清秀的面庞，细巧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还有那无比灵动的目光，用那说不清的神色看着他，犹如此时天上的月光，有些迷蒙，有些忐忑，有些温存，也有些委屈，看得他有些心疼，更有些迷茫。

“好吃么？”月见又问。看着师父眼神中有些异样，她不无忐忑地问，墨渊点了点头。眼里柔柔的光，嘴角浅浅的笑，只让她的心飞扬。

“师父，你不再生气了吧？”月见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笑问道。

“昆仑虚上平日太清苦了，难得借过年的机会喜庆一次，也不必太拘泥了。”墨渊微微笑着拍了拍月见的肩膀说道。

“为师明日要下到凡间走一遭，去办些事。你随我去吧。”墨渊忽而想起来什么说道，话语中颇为正经，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是么？太好了！师父要带我去凡间！一定很好玩！”月见欢喜雀跃着，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