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隐

凌晨，叫醒玄奘的是一则直通他电子脑中的紧急呼叫。

他睁开眼睛，眼中蓝光一闪，动力炉瞬间从休眠状态恢复到全功率运作，让他马上清醒过来，疑惑道：“是谁在这时候找我……白龙，现在几点了？”

“凌晨3点45分。通信请求来自菩提之梦。”

“是观世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玄奘怀着不安，接通了这则呼叫。

“玄奘先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通话另一端并非观世音，而是菩提之梦的酒保小红。

“小红，有什么事？”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突然，不知道玄奘先生你知道最近霓虹城内流传的神隐传说吗？”

“神隐？传说？你认真的吗？小红你大半夜找我就为了这种事？”

玄奘一时有些无语。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都市传说居然值得小红在凌晨专程找他通话。

小红那边似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停顿了半晌，才缓道：

“这三个月以来，区内发生了24起失踪案，受害的都是15-24岁的年轻女性。网上有传说她们都是遭遇了‘神隐‘，被神魔拐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该不会想说这个‘神隐’传说是真的吧？这种志怪传说，以你我的见识，不应该相信才对。”

“我当然不信。但根据我们安全部的猜测，连环失踪案的背后可能确实有‘神魔’在作乱。”

“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玄奘感觉自己已经知道来电所为何事了，“你们需要我来帮忙，把这尊‘神魔’给揪出来，是吧？”

小红苦笑道：“也……算是这样吧。”

“就这点事，你白天再找我也行，至于大半夜的给我紧急通信吗……”

小红轻叹了口气：“玄奘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天庭科技公司有很多不同的分部吧？比如我们负责情报和隐秘工作的安全部，负责维持秩序的治安管理部，负责统领军队的天兵部队……”

“小红，你今天说话怎么兜兜转转、支支吾吾的，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你想怎样？”

“因为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小红讪讪道，“实际上，据传，这尊神魔与一种关系到我天庭未来发展的重大秘密有关，导致我们天庭内部很多部门都想率先抓它回来研究，顺便邀功……”

“……”

玄奘再次无语。敢情自己是被卷入到天庭内部的派系斗争中去了。

“所以玄奘先生……等等……观世音小姐，你……”

通话那头的小红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观世音一把抢过了通信器，对玄奘说道：

“玄奘老弟，你听好了，这是你的第998次任务。任务内容是，代表我们天庭安全部，抢在其他部门之前，尽快将‘神魔’抓回来，越快越好，生死不论，当然活体最好。这次的奖励不会亏待你。搞不好还能让你拿一大笔钱提前退休。”

“观世音，你等一下……”

玄奘感到有些头疼，他可不想撺和到天庭的内部斗争中去，还被人当枪使：“你们安全部，不是还有秘密部队‘蜂鸟’吗？这种涉及机密的事，怎么不让他们去，反而让我一个猎人去？”

观世音和小红所属的安全部作为天庭的最高隐秘情报机关，除了明面上执行猎杀任务的猎人外，还有一支专门执行机密任务的蜂鸟部队。

这支部队的实力极为强大，比起猎人来只强不弱。比起猎人，他们更为擅长的，是地下工作。

一般而言，涉及天庭机密的任务，多由蜂鸟部队完成，猎人部队向来不碰。因此观世音提出要让玄奘去捉拿机密目标，不禁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但观世音对这个问题却有些不耐：“你还记得《猎人守则》第一条吗？不该过问的绝不过问。老弟，你也是个老猎人了，这点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可是……”

“行了行了，你这个龟毛男，既然你非要问，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是‘老板’指明要你去的。”

“老板……？”

玄奘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他又憋回去了。

“老板”是观世音的上司，天庭安全部的一把手，对天庭的所有情报工作负责，掌握着整个安全部，乃至是全东国百姓的生杀大权。

作为部门的下属猎人，“老板”的话跟天意没有什么分别。便是“老板”要某人死，此人也只能乖乖去死。

既然这第998次任务是老板指明要自己去的，那不管玄奘有多不情愿，他也只能乖乖执行。

此时玄奘的脸色难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观世音似乎透过通信器看到了他的样子，出言安慰道：

“老弟，你也别慌。老板说了，这次要是咱们能成功捉拿狼人，立下大功，到时候可以从总奖金里拿出20%给你作为分红，并且免去你的第999次任务，让你提前退休。这笔钱足够你跟孩子买下一个安静的海岛，舒舒服服度过上几辈子了，不过……”

观世音很快又话锋一转：

“你可得赶快了。我刚接到消息，天兵部那边进展非常迅速，估计差不多要得手了。要是咱们慢了一步，到时候老板不高兴，把你最后一次任务推迟个十年八年，也不是没可能。想必你也不愿见到这种事发生吧？”

玄奘无语，良久，才回道：

“告诉我要去哪里。”

……

凌晨4点，玄奘终究还是踏出了家门。

令玄奘感到好笑又无奈的是，安全部作为天庭最高情报机关，居然在神隐案的搜查上进展缓慢，线索匮乏，远远落后于其他兄弟部门。

观世音发给他的唯一一则有用信息，是一个位于霓虹城最西端的坐标。

他需要在那里找到一个线索人物，从他那里获得具体的任务信息。

这个线索人物并非安全部的线人，而只是一个三流小报的记者，因为在网络上发布自己的能量监测数据，被安全部认为可能与狼人有关。

“也就是说，我的搜查基本上是从零开始……即便如此还要我赶在天兵部之前捉拿目标，也太强人所难了。”

玄奘叹了口气，生活毕竟还是得过下去。

从他的住处到目标地点并不近，要横跨整个霓虹城，因此他选择了驾车出行。

玄奘的车十分老旧，他一上车，车上的自动驾驶系统便用已经老化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向他招呼道：

“玄…先生，欢迎…车，请告…我你的目…地。”

玄奘没有理会系统的招呼，而是直接关闭了自动驾驶，开启了手动模式。

在这个自动驾驶已经极度普及的年代，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坚持手动驾驶了，玄奘算是为数不多的原教旨手动党。

“白龙，到达目的地预计需要多久？”

“目前霓虹城内道路畅通，与目的地距离15公里，预计需要半小时抵达。”

“这鬼地方的路还是这么难走，即便畅通，15公里居然也要半小时，若是在长安主城，这点距离5分钟就够了。”

对于霓虹城的道路，玄奘只能摇头。

霓虹城内的道路与长安不同，并非天庭所修建的磁能增幅快速路，而是由天庭之前的统治者，一个不可言的古国所留下的柏油路。

这种古旧的铺路技术对载具没有任何加速作用，反而会限制车辆的行驶速度，是司机们最讨厌的一种路。

由于天庭不曾进驻霓虹城，五大安保对于基础设施建设也毫无兴趣，因此霓虹城的古老道路一直是区内司机们的噩梦。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玄奘的车停在了霓虹城西端的一幢老旧公寓前。

这是一处比他家更旧的公寓，外墙的涂料都快掉光了颜色，看起来得有百年历史了，但从外面看却挂满了衣服，显然是住满了人。

记者的房间是33楼的F单元，玄奘来到他的门口，透过门缝看到有光从屋里透出，但按了许多次门铃，却依旧没有人回应。

玄奘有种不祥的预感：“白龙，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我能通过热能感应探测到里面有人，依旧存在生命体征，还没有死，但似乎是处于昏睡中。”

玄奘又拉了拉门把手，发现房门锁着，白龙说道：

“可惜，这是传统的机械结构门锁。若是电子锁，那么我便可以……”

还不等白龙说完，随着一声不小的声响，玄奘便已用蛮力强行拉开了门。

公寓为一室一厅户型，十分混乱，到处堆放着衣裤鞋袜，地上有不少没扔的外卖盒，散发出一阵异味。

墙上还贴满了纸质的，关于天庭和以太的新闻报道。

一个戴着眼镜的卷发年轻人此时正趴在客厅地上，呼呼大睡。

玄奘打量了一眼这间公寓，对诸多纸质印刷品感到有些惊奇。

“这年头还用纸制品，看来是执着于反以太的旧时代信徒……”

他一边自语着，一边蹲下，用右手拍了拍记者的脸，但记者没有反应。

他又将套着白龙手套的左手放到了记者的脸上，道：

“白龙，叫醒他。”

话音刚落，一股电流便从手套中传出，直接击中记者的脑袋，让他整个身体抽搐了一下，猛地弹起身来。

“我我我我我我我被雷劈中了了了了了！！？你你你你你是谁？”

他似乎一时还没清醒过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玄奘看着记者，没有马上说话， 而是等待他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目光开始清明后，才答道：

“我是一个路过的侦探。想来问问你连环失踪案的事。”

“啊，想必你说的是神隐案！你是看了我在我们《翻天时报》的报道，来找到我的吧？”

“那倒没有，不过我听闻你通过能量监测仪，捕捉到了失踪案发时的能量波动，这可是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不过……”

记者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到门前，关上了被玄奘扯坏的门。

“抱歉，我按门铃许久都没有人回应，以为你出事了，便自作主张进来了。修理费我会赔偿给你，希望你不要在意。”玄奘带着歉意道。

“嗯……没关系，一位可靠的侦探朋友可比一扇破门重要多了。”

记者露出微笑，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玄奘。

“鄙人萧星，《翻天时报》的专栏作者，毕生致力于揭露世界的真相。”

玄奘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报了个假名：“萧先生，幸会。我名为陈祎。”

“幸会，陈先生。你是想要知道神隐案的事？”萧星十分干脆地进入了主题。

“正是。我因为……受到委托，一位客人的女儿已经失踪一段日子了，怀疑与神隐案有关，所以想要查清楚。”

“乐意效劳。”记者没有多问，打开了自己的台式终端，“在之前发生案件的每一天，仪器都监测到霓虹城内有一瞬间的强烈能量波动，与案件的时间吻合度极高，我推测这便是作案的瞬间。”

“这些能量波动之间，有没有什么规律？比如时间或者地点。”

“波动的出现皆在晚上20点之后，相互之间平均相隔2.5天，地点没有规律，似是随机作案。据我分析，犯人并非坊间流传的什么神魔，而是一位强大的改造人，通过瞬间的能量爆发直接将受害者掳走，此外……”

萧星推了推眼镜，在终端显示器上调出了一张能量统计图。

“……我们监测到的能量波动一次比一次强，我怀疑，犯人每一次作案过后都进行了升级进化。而要做到这点，说明犯人有可能是团伙作案。 ”

“唔……你觉得犯人为什么每次都要进行升级？”

“我猜他们可能是为了测试某种抓人专用的新装备，逐步提升输出功率，摸索阈值。我怀疑这就是天庭下的手，他们一向不把霓虹城的住民当人看。”萧星提及天庭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愤慨。

玄奘对于这个猜测不置可否，沉吟了半晌，又问道：

“受害者是否有什么共通点？”

“我私下寻访了受害者的亲朋好友，发现受害者都是24岁以下，15岁以上的女性，且都是没有经过改造的自然人。”

“霓虹城内，20点以后，年轻女性，自然人，能量升级……”

几个关键的信息在玄奘的脑内闪过，他能感觉到这些元素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但还差一个能把它们串在一起的关键线索。

“能否把犯案地点的数据发给我？还有受害者的个人信息。”玄奘问道。

“自然可以，那你要用什么方法接收数据？”

“直接传到我的脑子里就好了。”玄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识别编号CB22718-112，访问代码33819。”

“…是电子脑，对吧？” 萧星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玄奘点了点头。

萧星没多说什么，只是操作着终端将资料发送给了玄奘。

“已经传输完毕。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侦探先生。”

“已确认，感谢你的配合，我们后会有期吧，记者先生。”

玄奘检查过数据，确认无误后，觉得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正准备离去，却又顿了一下。

“萧先生，为什么你会热衷于调查这起神隐案？”玄奘问道。

萧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反问道：

“你觉得呢？”

“猜不出来。”

“那我也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