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尽管此时陈郡的黄巾贼都已经连夜走 光了，但官军大营内的官兵仍然是一无所知的，乃至于面对今日的苦战，众将对于战事未来的发展都极不乐观。

孙坚见军中士气不高，顿时不快道：“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不过贼军多了些莫非就都吓破胆了？”

“将军，非是我等胆怯，实是以今日之局来看，贼军攻势极大，我军死伤惨重，便是连明日都不一定撑得过去啊，如何能守得了三日？”

“是啊，那波才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了，突然开始全力攻营，若是皇甫大人大军在此那还好说，现在光凭我等如何能抵挡得了黄巾贼的全力一击？”

孙坚皱了皱眉头，确实他知道这些部将说的也是事实，今日黄巾贼的攻势格外的猛烈，远远超出前些日子的攻击。

而且白天黄巾贼攻营的时候，孙坚还远远地看见了波才的帅旗，这意味着波才已经是亲临前线督战了，有波才督战的话，黄巾贼打得比较拼命也不难理解，但这等攻击强度确实有些出乎孙坚一开始的预料，原本他认为按照之前黄巾贼那种有气无力的打法的话，他撑个三天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

但是眼下看来，如果黄巾贼一直保持这样的攻势的话，那么这个大营恐怕确实是很难守得住的了。

此时的孙坚并不知道白天攻城的士卒全是波才的本部兵马，战斗力远非那些小渠帅裹挟而来的乱民可比的，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一些山贼土匪，不然就是一些被波才收编的落草为寇的强盗，普遍都是些身强体壮之辈，其中相当一部分还会些武力。

兼之劫掠州县之后所获得的兵器装备也都被波才留给了自己的部属，使的他麾下的一些兵马精锐程度堪比一般的朝廷官兵，甚至还略有胜之。

但说到底这些人都是些老兵油子了，像是之前那一场损失惨重的大战已经可以说是耗尽了这些人的士气了，要让他们拼了命再去打这么一场血战的话，估计这些人都要先和波才去拼命了，所以即便是波才想，其实他都很难再发起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战斗了。

只是孙坚并不知道这点，但他深知自己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一旦大营被攻破的话，那么皇甫嵩的计策可以说是立刻暴露无遗了，即便这时候皇甫嵩再接到消息立刻赶回来，局势也会变得十分被动起来。

乃至于实际上都用不着大营被攻破，这些黄巾贼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人攻入营内再退回去，都能看得出此时官军的深浅，一片空荡荡的大营里面基本没什么人活动。

所以白天鏖战的时候，孙坚才带着自己的亲兵像是救火队一样到处跑，哪一处防线上出现了漏洞的话，孙坚就会出现在哪一处防线上，毫不犹豫的将那些攻上寨墙的黄巾贼重新打了回去，姑且没有让他们摸清楚营内的状况，但是再这么打下去的话，那就很难说了。

要是黄巾贼再发动一场白天那样的进攻的话，即便我依然能够保住大营不失，恐怕营中兵力不足的情况也会暴露出来了。

今天的战斗，孙坚已经是动用了军中全部的预备队了，几乎再无可用之兵，一旦战线上出现什么漏洞，虽然孙坚依然有把握带着亲兵再把黄巾贼推出去，可是这无法改变兵力不足的事实，哪怕只有一小部分冲入营内，可以说孙坚已经是彻底失职了，哪怕他还能再反推回去也不能掩盖官军在陈国的失败。

考虑了好一会之后，孙坚下定决心说道：“再守此营一日，明日如果黄巾贼依旧如今日这般攻营，那么明日晚上我就会率军弃营而走，先去和郑休会和之后，再做打算。”

虽然孙坚接令的时候并没有立下军令状，可是在他看来如此巨大的失败他绝对是难辞其咎的，若是此处大营真的失守他本来应该是以身殉国才对。

只是他突然想到此时去攻打汝南的郑休恐怕正在飞速率军赶来支援，要是没有人去通知他的话，让他一无所知的闯过来恐怕会轻易陷入攻占此处的黄巾贼包围之中，官军要是再损失掉郑休这一部的话，皇甫嵩将来的战斗会更加困难，必须要有人通知他这里的一切才行。

所以孙坚做出了再守一日的决定，他认为以眼下的兵力再守一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如果黄巾贼还是如今天这般猛攻的话，即便他依旧守得下来，也无法掩盖营中兵力不足的事实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没有必要死守三日，还不如干脆点带着剩余的兵马去和郑休会和之后再做定夺。

听闻孙坚执意要再守一天的打算之后其余诸将纷纷有些丧气的长叹了一声，随后离开大帐各自准备去了。

陈郡大营里的官军准备了一夜，孙坚重新安排了防御之后本来准备迎接最为困难的一日，结果第二天白天，都日上正午了黄巾贼大营那边都没有一点动静，这让守营的官军都感到疑惑不解，这可不符合这几天以来这些黄巾贼的风格。

就算他们不来攻营的话，正常来讲也会派出来一些兵马叫骂挑衅，让营中的官军主动出营和他们交战才对。

怎么轮到了今天眼看官军都要撑不住了，反而没人来了？

下层的小兵不是很清楚外边的情况，但是孙坚自然是非常清楚眼下陈国的战局和皇甫嵩的计划的，他心中一喜，当即派出斥候前去侦查黄巾贼大营。

不超过半个时辰，去侦查黄巾贼大营的斥候便赶回来报告道：“孙将军，贼军大营已经是一座空营，以他们营中状况来看，应该是昨晚就连夜撤离了，其走向应该是向东边往徐州方向。”

听闻消息之后孙坚喜不自禁的笑道：“好！好啊！波才此贼这次死定了！”

以时间来看，孙坚估计波才和皇甫嵩应该有两日之差，别看只差了两天，有时候一场战争只要一天，甚至半天就足以决定胜负了，更别提他们差了足足两天。

孙坚相信，等到波才一路奔到徐州之后，看见的一定是一支由皇甫嵩率领的，以逸待劳的朝廷大军，届时哪怕波才兵力再多，也绝不是皇甫嵩的一合之敌。

不过尽管孙坚知道波才已经退去，但却并没有粗心大意，依旧小心谨慎的守着营寨等待郑休返回。

郑休自然是不知道陈郡目前所发生的种种变化的，实际上尽管郑休在攻下汝南之后仅仅只是稍作休息便迅速的折返了陈郡，但距离波才撤兵也已经有两三天时间了。

当郑休派出了斥候准备先观察下陈郡的战况发展到什么地步的时候，斥候回报给他的情报却大大的出乎了郑休的预料。

“什么？黄巾贼已经撤军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郑休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皇甫嵩难道光凭他自己手上那些兵马就能够打得赢波才不成？

原本官军在兵力上对比黄巾贼就有明显的劣势，但是毕竟官军更加擅战，在分兵之前真要是和波才所率的黄巾贼摆开阵势打上一场大战的话也不见得就不能打。

但问题在于这么做的风险比较大，如果按照郑休的计策行事的话风险便小得多了，而皇甫嵩本身也不是喜欢弄险之人，有这么稳扎稳打的办法他当然是不介意按照郑休的计策行事的，那么就更加没有主动出兵和波才决战的必要了。

可是既然皇甫嵩没有主动出兵和波才决战从而将其打退的话，那为什么波才会退兵？

突然之间，郑休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难道说，那波才居然怂到刚知道汝南失陷，就马上要脚底抹油的地步？这家伙竟然这么胆小怕事么？

不得不说郑休对于波才，对于黄巾贼这种乱军的行动模式还是有些缺乏了解，对于黄巾贼这些以山贼和土匪为核心的乱军来说，和官军作战本来就是搂草打兔子一样的事情。

有一定优势的话那就能打一波是一波，打不了也完全无关紧要，脚底抹油溜了就完事了。

郑休本身多少受限于立场，对于他来讲黄巾贼是不能不打，不能不除的对象，但对于黄巾贼来讲，官军是可打可不打的对象，他们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一次和官军决战的机会。

相对来讲倒是皇甫嵩毕竟是经验丰富，通过观察战场上的变化就第一时间洞悉了波才的意图提前做出应对，其余诸将压根都没有意识到这点，跟别提人都不在陈郡的郑休了。

不过当郑休返回陈郡了解到状况之后，第一时间就将现状判断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既然黄巾贼跑了的话，即便官军也是一路紧随其后掩杀，最多也只能重创这一支黄巾贼而不可能将其击溃，恐怕波才和他麾下的直属兵马绝大多数都能够逃出生天，让他们逃掉的话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能再拉起来一支差不多规模的队伍出来，这绝对是皇甫嵩不能容忍的，他应该会提前做出应对。

虽然相互之间没有过任何沟通，但是以郑休的眼光来看，皇甫嵩这位沙场宿将对波才的做法应该是有所应对的，虽然波才居然会如此果断的逃跑这件事情确实出乎了郑休的预料。

可是既然波才率领着大军都跑了的话，那实际上已经意味着黄巾贼在豫州发起的动乱已经彻底失败了，接下来的问题无非就是个如何追杀穷寇，斩草除根的事而已。

郑休率军迅速的返回了官军大营，入目所见的是一片空荡荡的营地，不少地方还有大战过后留下来的痕迹，看来这座大营守得也不是那么容易，以皇甫嵩麾下的官军战斗力来看，郑休不觉的黄巾贼的战斗力能够逼得皇甫嵩如此艰难才对。

能够让营中守军防守得如此艰难的原因恐怕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早在黄巾贼攻营之前，皇甫嵩就已经率领官军主力离开了，所以剩下的守军才会防守得如此艰难，而皇甫嵩提前离开去做了什么，这也是不难猜测的事情。

原来如此，留下小部分官军作为一个幌子吸引住黄巾贼注意力，自己再率领主力在黄巾贼撤退的路上进行埋伏么？这是个不错的法子，但前提是得要预先知道黄巾贼会往哪个方向撤退才行。

向北向南都不太可能，波才要是撤军的话，最好的选择要么就是向东要么就是向西，哪怕只是赌一把的话，都至少能有50%的概率可以赌赢，不过以皇甫嵩的风格应该不会把一场战争的胜负放在运气上面，他应该还会有留下后手。

基本已经看明白皇甫嵩打算的郑休，径直走入了中军大帐，此时宽阔的营帐里只有孙坚一人正等待着郑休的归来。

而一直等待着郑休率军归来的孙坚见到郑休果然是率领着六千兵马，几乎是完好无损的返回后，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有这么一只兵马在，哪怕那波才去而复返，他们也不是那么难打了。

“王军侯，这是皇甫大人所交给您的军令，还请收下。”

孙坚并没有客气太多，而是直接将皇甫嵩交给他的命令递给了郑休。

郑休接过命令书以后粗略的看了看就已经明白了皇甫嵩的意思了，基本和他一开始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原来如此，我和孙坚这一支兵马就是皇甫嵩的后手么，通过分兵的形式在东西两路都做好准备，不给波才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

想到这里郑休不禁觉得好笑，这波才是真的完全被看穿了啊，皇甫嵩这计划看起来像是个天罗地网，可是那都是建立在波才按照皇甫嵩计划那么行动才成立的。

反过来说只要波才不按照皇甫嵩那么做，只要聪明一点向北或者向南进军，或者蠢一点干脆就留在原地和官军死磕到底，都立破皇甫嵩这一策，不过目前看来波才是彻底落入皇甫嵩的算计之中了。

孙坚见到郑休接令之后一阵轻笑便有些疑惑。

“呵，孙将军莫怪，我只是觉得可笑这波才到底是被皇甫将军看穿了啊，每一步都被算计到了，看来即便没有我们这波才也是必死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