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征兵动员

六月，县城二中。

临近高考，火热的二中校园飘满红色标语，激励着每一位莘莘学子。

操场上全校师生齐集，校领导做完高考动员之后，县武装部借此时机进行国防教育和征兵动员。

此时，主席台上一身军装的副部长豪情万丈，撕声裂肺的叫着，“同学们，人生的考场并不只是在校园，到部队淬炼青春，成就精彩人生。热血报国当少年，岁月无悔正青春……”而操场上的学生个个垂着脑袋，两耳不闻，双眼无视。

“嘁……哪来的长篇大论，网上下载的吧！”高二(5)班一名男生抱着手机撸的正欢，口中忍不住小声埋怨着，抬头瞟了台上一眼，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旁的秦朗，轻声说：“你瞧……就他那副肥头大脸的，娘娘腔儿，还热血报国……”

秦朗面带寂寞，百般无聊的盯着从脚下爬过的一群蚂蚁，没抬头也没理会，似有心思。过了片刻，伸脚踢了踢前面男同学的凳子，淡淡问：“几点了？”那男生回头斜了一眼，见是秦朗于是放开女生的手，摸出手机低头一按，回道：“还早，十点二十！”

秦朗抠了抠鼻子，续道：“给我姐发个信息，一点钟我到码头接她。”那男生刚把手机放进兜里，有些不耐烦了，“叫班主任逮到了你赔！”

秦朗心中隐隐一痛，轻声骂道：“你俩谈恋爱没怕被班主任逮到？”

女生听到秦朗的话，顿时来气，“秦朗，你嘴贱是不？”声音大了些，周围同学纷纷抬头看到了这边。那男生连忙压低嗓音劝着双方，“得，得！你们是爷，都别争……我发，我发！”

“靠，老娘是女的！”女生使劲掐了那男生一把，疼得他直咬牙皱眉，“姑奶奶，松手松手……疼疼……”口中连连叫疼硬着头皮把信息发完。

“自作孽，不可活！”秦朗不再说话，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坳发呆，脸上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重。

昨夜大雨，此时山间云雾依旧不曾散去，薄薄的像一缕青烟。阳光干净而热烈地穿透校园的香樟树，空气弥漫着雨水的气息，浸人肺腑。

“你姐说，一点半的船，叫你不要去接她，她直接到县城四姨店里，明天早上八点医院门口见。”不一会儿，信息回了。那男生扭头轻声转告他，又询问着，“秦朗，去医院干什么？你姐怎么了？”

秦朗欲言又止，“没事！”

那男生还欲追问，此时响起阵阵掌声，连忙回头跟着一起鼓掌。台上武装部长起身行了一个军礼，他的演讲算作结束。

校领导总结性讲了几句，然后值班老师宣布高一高二放假通知，布置下午打扫卫生及清理考场的相关事宜。大多班的班主任昨晚就已宣布放假通知，此时值班老师还未宣布解散，操场内的学生已开始议论纷纷，甚至开始相约假期行动。

二中校园管理和教学质量远赶不上一中，学生素质也是一般。值班老师连连加大声音，强调放假纪律，“放假直接回家，不允许结伴聚会，不允许到网吧，不允许乘坐无正无牌车辆……校外发生任何意外事故，一律由学生自行负责……解散！”声音再大，这些学生都置若罔闻，强调纪律只是履行值班职责，做好记录。

次日凌晨，天未亮，校门口就聚焦了开往各乡镇的班车还有去码头的黑面包。六点整，校园大门打开，高一高二学生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潮水般涌出校园。

秦朗不急不缓的起床，洗脸刷牙，整理好行李出校门奔往县城人民医院。

“姐……”秦朗刚下公交车，一眼便瞧到姐姐扶在路边的垃圾筒上捂嘴呕吐，急忙跑过去扶着她。“姐，你没事吧！”

姐姐吐得满口清水，眼泪直冒，擦了擦嘴边，抬头一笑，“姐没事！一会儿就好……呕……”话没说完又是一阵长吐，吃力的佝偻着背，痛苦极了。

“姐，姐……”秦朗顿时六神无主，连连拍着她的背，吓得眼泪欲出。

“瞧你，就这点出息！姐和你外甥还指望着你呢！”姐姐伸手摸了摸秦朗的泪水，笑着扶着他的肩，“走，医生要上班了。检查完了赶上十点的船。咦，才两个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弟弟是越来越帅，都说外甥像舅，小宝儿长得要像你这般帅气……就是瘦了点，男生强壮些才招女生喜欢……”

“姐……”秦朗一脸羞色，就烦姐姐总问他此一类问题，连忙将话题转开，“都不晓得是外甥，还是外甥女！要是外甥女长得像我，那多吓人！”

“呵……”姐姐逗得欲笑，还未笑又骤然转头，扶着墙一阵干呕。

秦朗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早知呕吐这么厉害，昨天就应该请假去码头接她，急忙跑到旁边的商店买了一瓶矿泉水过来。姐姐摆摆手，一副五脏六腑都被吐出来痛不痛生的感觉，直教秦朗阵阵揪心难受。

“不能喝冷的！”姐姐稍稍好了些，扶着秦朗再次迈向医院大门。

医院门诊二楼，前来进行检查的孕妇排起了长队，均有家属相伴。有的不仅有丈夫，连父母都来作陪。秦朗生怕姐姐伤心，连忙扶她到旁边休息处坐下，将矿泉水倒去一半在饮水机处打了一半热水，“姐，你先坐着休息……我来排队！”说完，还将角落处的垃圾娄放到她脚边。

排队时间不长，但对于秦朗来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姐姐面带微笑，一脸谦和的同他人谈论着，叫人瞧不出丝毫。秦朗却知道姐姐内心的苦与痛。旁人家庭美满，他们的一笑一答，捋头发擦嘴巴，都会深深触痛她。

“秦玉红……秦玉红到了没有？”终于念到了姐姐的名字。

秦朗扶姐姐到检查室，然后退出门外，如释重负。

检查室有两名医生，一人详细地询问姐姐的情况，填写表格。另一人替她称体重、量血压、心肺听诊做一些常规检查。

“秦玉红的家属，秦玉红的家属来了没有？”听到填表格的医生喊，秦朗急忙过去，“在，我是秦玉红的弟弟！”

医生抬头递给治疗卡，“到一楼交钱，然后带孕妇到三楼进行血常规和尿常规检查。人不多的话，估计半小时就有结果，然后拿了结果回到这里来。”

“哦！”秦朗接卡望望内屋，出门直奔一楼。又排了一会儿，到窗口递了卡。

“一百二十二元五角。”

“哦！”秦朗松了一口气，急忙侧身取了包取出一百五拾元，递了进去。回到二楼，姐姐已检查结束，焦急找他，“跑哪去了？”

秦朗笑着说：“走，后面三楼抽血。”

秦玉一惊，拿起他交费的发票，“你哪儿来的钱？”

秦朗腼腆一笑，“自己存的。”秦玉泪花一闪，扶着他的后脑勺，没有多说。

后面检查很顺利，回到二楼门诊后。医生看了结果，表示一切正常，并安排了下个月进行检查的内容和时间安排，并再三叮嘱秦朗姐弟，越是吐越是要多吃，加强营养，以保母婴需要。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11点多，秦玉红拉起秦朗，“走，姐请你上馆。”

“不去四姨店里了？”

“不去了，妈给的钱还没用，正好请你吃大餐！”

秦朗从姐姐眼中捕获一丝异样神色，怕是昨天在四姨哪里又受了委屈。也不便多说，跟着他直奔路边的小餐馆。所谓的大餐，也不过是一盘肉丝，一碗蛋汤。

“姐，你多吃点肉！”秦朗刚准备为姐姐夹菜，被她推手拒绝，“妈说不能吃外面的猪肉！”

秦朗一愣，随即想到在农村确实有这个说法，随即用勺子将汤碗中的鸡蛋全部捞出，“鸡蛋总可以吃吧！”秦玉红这才欣然接受。

吃完中饭，坐车到码头，直接赶了12点半的船。乘船是漫长且无聊的，姐姐轻靠在秦朗肩头，昏昏欲睡。

“什么时候攒这么多钱？”秦玉红闭着眼，冷不丁问了一句。她知道弟弟每个月才150元生活费。

“星期天放假不出去玩，还有……放假走路到码头……慢慢攒的。”

秦玉红眼皮微颤，“走到码头，那要多长时间？”

“一个半小时。”

秦玉红不再说话，是睡非睡，眼泪悄悄滑落，湿了秦朗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