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余秋水此刻气头上,但是起码他没有被愤怒冲昏脑子,该讲的理数还是要讲的;他来到街上的一家糕点店里花光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两银子买了一些桂花糕。
这桂花糕虽算不上什么名贵,但余秋水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也是他自认为能拿出手的了。之所以那么破费,还不是因为余秋水想向陆老爷表示感谢,让自己接管了染织厂。
余秋水这次是去陆家是找事,但两手空空也不成体统嘛。
没一会儿,余秋水就提着桂花糕来到了陆家大宅前。
“这位爷,您找谁?”
刚到,门房里的李小头就赶紧出来询问。
余秋水倒也礼貌,提着桂花糕就向李小头作揖,“我来找陆老爷,麻烦通告一声可好?”
李小头没有立刻回话,反倒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余秋水。
见余秋水穿着整洁,手里还拿着礼盒,心想一定是来送礼的,于是李小头才回话道:“您先到门房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告儿陆老爷一声。”说罢,李小头转身向宅子里跑了过去。
余秋水是第一次来到大户人家,他没有听从李小头的话进入门房稍等,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上去特别尴尬拘谨。
不过这种尴尬也就持续了一会儿;李小头回来了,他笑脸相迎地来到了余秋水的跟前,“这位爷,您请!”李小头说着,伸手就想接过余秋水手中的礼盒。但是余秋水没有交给李小头,攥地死死的,看样子他想亲手交给陆老爷以表感谢。
在李小头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前院的庭院。这院子可比余秋水住的地方阔气多了,先不说大小,就这青砖,这东西厢房的琉璃瓦,这东西过廊都够让余秋水驻足欣赏一会儿了,颇有点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李小头注意到余秋水那少见多怪的神情,嗤笑一声,心中不禁嘲笑余秋水道:土鳖,这才哪跟哪啊。自然,余秋水能感受到李小头的瞧不起,哼,好歹我也是客人,有这样瞧不上客人的吗?
余秋水本来就为铁管家的事情气头上,这可好,看门的下人也瞧不起自己。顿时心里就不舒服了起来,冲着自己面前带路的李小头装模做样的说道:“有你这样带路的吗?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的,耽误我大事你担当的起吗?”
李小头没想到余秋水会那么横,他回头吃惊地看了余秋水一眼,生怕惹了事端,连忙鞠躬道歉道:“这位爷,不好意思您别生气,我这就带您去陆老爷那。”说罢,李小头加快了步子,余秋水自然哼一声也加快步子跟其身后。
二院正房的堂屋。
陆老爷,陆万氏,铁管家已经等候余秋水多时了。
余秋水刚到这里首先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就陆老爷一人呢,谁知道多了几个人,这下余秋水也不敢直接告铁管家的状了,生怕当着众人的面给铁管家难堪。
此刻的余秋水显得有点趔趄,不过他还是没等陆老爷招呼就提着桂花糕来到陆老爷的跟前,把桂花糕放在了一侧的桌子之上。
陆老爷看了一眼那礼盒,慈眉善目道:“来就来嘛,拿什么东西嘛!”
“应该的,应该的。”余秋水客气回话。
这时在陆老爷一旁坐的陆万氏冲堂屋里的两位丫鬟说道:“还不快请这位公子入座,看茶。”大奶奶发令,两位小丫鬟自然不敢怠慢,请余秋水入了座也看了茶。
“小子,今儿买个东西来看我,莫非有什么事?”
余秋水刚端起茶碗,陆老爷就发问,余秋水只好放下茶碗双手抱拳准备回话。可是还没说出,陆万氏就从椅子上腾起了身子,向陆老爷微弯身子说道:“爹,我先下去了。”说完,陆万氏就冲丫鬟拨拨手,示意她们也下去,不要打扰陆老爷说话。
这可算让余秋水高兴不已,人越少越好。可是不如余秋水的意,陆老爷似乎并不在意女眷在此,他无所谓道:“不用下去,就坐在这吧。”陆万氏很听陆老爷的话,不让她下去她就不下去,于是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这下余秋水又失望不已了,他看了一眼坐姿端庄的陆万氏。见陆万氏螓首蛾眉,齿如瓠犀,虽年纪有三十出头,但却漂亮的很,便猜测这是陆老爷的闺女。直到陆老爷向余秋水介绍起陆万氏的身份时,余秋水才打消这一念头。也就是因为余秋水知道了陆万氏的身份,余秋水更加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当着大奶奶的面向陆老爷打铁管家的小报告,更何况铁管家还在这里,这让我该怎么说出口啊!余秋水本不想给铁管家难堪,可是自己当着那么多人面如果说出来显矫情,不说吧,自己也憋屈,于是他就一脸纠结地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水,愣是半天没敢说话。
我到底说不说铁管家的不是啊,陆老爷脾气不好,万一我说了铁管家的不是,陆老爷再找铁管家的麻烦,那我岂不是变成了背后戳脊梁骨的小人了。余秋水忘了最初来此的目的,现在竟然担心起了铁管家,实在让人着急。
而这时陆老爷也看出了余秋水的异样,他口气温和道:“小子,伤好透了吗?”
“好透了,好透了。”
余秋水再次放下手中的茶碗,神情略显紧张地回答。可这神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余秋水实在有心事憋在肚子里没说出来。
自然陆老爷也能猜到,余秋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没打什么哈哈,直接向余秋水问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别藏着掖着。”
余秋水见陆老爷不耐烦了,自己心中也按耐不住了,不过他也知道直接挑明一定会让铁管家难堪,于是余秋水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说道:“陆老爷,我今儿来不止是想向您道谢,顺便想向您说一下染织厂的情况。”
“染织厂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下个月初商人来进布,虽然现在染织厂里的成品布不多,但我保证到了日子一定能按时交货,不损害陆家一点名声。”
余秋水拍胸脯说完,站在陆老爷身旁的铁管家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铁管家没有告诉过余秋水下个月初会有商人来进布,这如今余秋水能说出来这话,就好比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同时他也知道这一定是孙先生泄的密。
此刻的铁管家面对余秋水有点尴尬,可陆老爷他不尴尬,而且陆老爷也没有立刻搭余秋水的话茬,则是匪夷所思的晒笑地瞥了铁管家一眼,一旁的大奶奶陆万氏见到陆老爷晒笑,更是拿手帕掩嘴偷笑了起来。
这一切让余秋水有点茫然,他不知道陆老爷和大奶奶为何这般反应。不过余秋水也没有多想,继续加把劲说道:“陆老爷,只不过后生不知道在哪里进布匹啊。”
“不知道不会问孙先生吗!”陆老爷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铁管家开口了。
你不是不让孙先生说吗?余秋水心中顶撞,但嘴里又是另外一套,“铁爷,孙先生说不如陆老爷说的呀,整个陆家当然是陆老爷说话分量大啊。他老人家让我去杭州进布,我就去杭州进,他老人家让我去东北进布,我就去东北进。”说完,余秋水还冲铁管家呵呵憨笑了一声,颇让铁管家感觉此刻余秋水这话棉里藏针。
当然,余秋水这话分明就是隐射铁管家多管闲事,自然铁管家能看出。不过他没有像泼妇一样质问余秋水什么意思,因为他知道余秋水没有当众点明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铁管家没多言,瞥目看了一下陆老爷。只见陆老爷此刻正双眼放光地盯着余秋水瞧,而且那眼神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眼珠子一刻也不动摇。直到铁管家皱起眉头咳嗽了一下,陆老爷才把注意从余秋水身上给拉了下来。
“小余,你回染织厂告诉孙先生,一定要把下个月初的布给补上,不能让通州,房山,大兴的商人空手而回。”陆老爷一本正经道,说着还有意的把哪个地方的商人都说了一遍,而且说完陆老爷还时不时瞟一旁的铁管家。
余秋水虽不知陆老爷为何这样说话,感觉就像陆老爷是有意替铁管家开脱一样。他猜不透其中意味,但他也没有多嘴多事,因为有陆老爷这句话就没有人能阻碍自己管理染织厂了,这也是他来此的目的。
“多谢陆老爷厚爱,那我这就告退了。”余秋水作揖嬉笑道。
“走吧,走吧。”陆老爷拨了两下手回道,颇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不过余秋水没有在意,笑眯眯地就离开了陆家。
余秋水离开后,从余秋水进门开始脸色就不好的铁管家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一旁的陆老爷见铁管家这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响彻整间堂屋。
见到这一幕的陆万氏也跟着陪笑,同时她还特别直白地说道:“爹,您是不是跟铁管家一起算计这个余秋水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没让余秋水那小子天天看账本,都是老铁这个糊涂蛋使的坏。”陆老爷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责任全推到了铁管家身上,一旁的铁管家则一副鄙视的样子瞪着陆老爷,心中更是为自己叫屈道:我就是唱黑脸的命。
这时陆万氏见自己爹爹推卸责任,自己已然是笑得不行,“还说您没有使坏,没使坏,爹您怎么知道余秋水天天看账本?”陆万氏知道陆老爷唱白脸,铁管家唱黑脸,她没隐藏什么,直接往挑明了说。
“哎呦,说漏嘴了。”陆老爷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同时又看了看铁管家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了,别笑了,余秋水这小子您感觉怎么样?”铁管家见不得陆老爷这样落井下石,显得有点不耐烦了。而陆老爷还是该正经时就正经,他清了一下嗓子,喝了一口茶水,满面春风道:“行!这小子对厂里事情上心就成,差点还以为他屁事不问呢。”
听到这个回答,铁管家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您喜欢就好,那我就不让沉舟盯着余秋水了。”
“别!继续盯。”
铁管家刚说完还没喘口气陆老爷就连忙接上了话,这不仅让铁管家感觉有点奇怪,这余秋水对染织厂都上心了,老陆还不放心什么?铁管家虽心中疑问,但嘴巴却很老实,没有多嘴。
不过铁管家没有多嘴问,陆万氏却向陆老爷发问道:“爹,为什么还要盯余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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