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缺口

陆家内帐房。

大奶奶坐在上座之上，脸色极其凝重，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余秋水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后堂和陆木季有来有往的争吵惹陆万氏不高兴了。顿时余秋水就好像一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对陆万氏说道：“东家，之前我并不是有意和陆木季争吵，我只是最近情绪不好，见陆木季挑刺一时间没忍住而已，还望您见谅。”

余秋水承认错误的态度很好，不过陆万氏认为错误是他和陆木季的，不能只错怪余秋水一人。况且，陆万氏此刻也并不是想向余秋水问之前的争吵之责，只见陆万氏收起了脸上的凝重，慈眉善目地看着余秋水说道：“秋水，刚才的事情我并不介意。我只是介意，你到底现在是姓余还是姓陆？”

余秋水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显得很为难。见状，陆万氏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她也不继续追问余秋水，换了话题道：“秋水，这些日子我也听到了街上的一些疯言疯语，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不过，你听嫂子一句话，这些日子你先别出门了，在家好好陪陪依涵。”

陆万氏当起了说客，这时余秋水颇显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了陆万氏，心中不知陆万氏是关心自己还是关心陆家的名声。当然，余秋水也没有自我安慰，他直言问道：“东家，是不是现在的我让陆家蒙羞了？”

“不，不，不。秋水你听我说，你并没有让我们家蒙羞，只是我怕损了你的名声而已。”陆万氏连忙应答，说着她的眼神一直飘忽不定。这一景被余秋水给注意到了，他知道东家是在给自己留面子，不好直说我让陆家的名声受损了。

“东家，您不让我出门我没什么意见，但我现在还是老铺的掌柜，生意该怎么办？”余秋水同意缩在家中，但余秋水也闲不住，认为自己不能把老铺弃之不顾。然而陆万氏早就料到余秋水放心不下铺子了，她回答道：“秋水，你可以在家中帮衬着内账房，对对账，算算款，老铺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合适。”

闻言，余秋水心中有些动荡。他明白陆万氏话语中的深意，说什么不合适也只是委婉，说白了不就是因为我现在的名声不好，被顾客们厌恶了，没人想光顾生意而已。余秋水明白事理，他也认为自己继续经营老铺不合适，可尽管是这样，余秋水那颗尘封已久的不甘心再次暴露了出来。

“东家，虽然我现在不适合经营铺子，但我更加不适合坐在账房中对账，记账。”余秋水说得坚定不移，好似并不会撒手不管老铺。而陆万氏也能看出这只是余秋水的不甘心在作祟，她叹了一口气，把桌子上的账簿拿在了手中，劝说道：“秋水，你也看账本很多年了，不过咱们家内账房的账本可跟铺子的账本不一样。”

陆万氏想勾起余秋水的兴趣，自然余秋水正中下怀，好奇道：“这内帐房的账本和铺子账本有何不一样？”

陆万氏没作答，微笑着就把手中的账簿递到了余秋水的面前。余秋水接过账簿，他还是第一次拿到内账房的账簿，第一时间就打开看了起来。只见这账簿确实和铺子的账簿不一样，铺子的账簿记得都是铺子的开支，而这陆家的账簿不但把各地铺子的开支都记录其中，且还有陆家本家的开销和染织厂的货款项，以及陆家每年对生意上投的资金，各项款目一目了然。霎时，余秋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心想如果了解了这账本，也算是了解了陆家实际的经济情况。

当然，这也是陆万氏认可余秋水是陆家人的一个最好的证明。不用说，余秋水固然有些激动，“东家，这账本您真打算让我照算？”余秋水问道，他能意会到这账本如果不是陆家当家，一般都看不到。不过陆万氏怎么可能让余秋水照算总账本呢，这是东家和大掌柜的工作。不过陆万氏此刻既然能把账本交到余秋水的手中，从而也说明陆万氏已然有了想法，只见她笑说道：“秋水，这总账你现在还看不得，不过我打算把大掌柜的职位让给你，这样你就能看得了。”

闻言，余秋水有些受宠若惊，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陆万氏，久久没有说出一言一字。想当年洛甫大掌柜去世时，这位子可让一票掌柜争吵不休，如今大奶奶竟然要让给我，我到底要不要接受？余秋水有所顾忌，生怕掌管不好这个职位。然而陆万氏也能看出余秋水的顾忌，她继续说道：“秋水，你多看两眼那账本，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

余秋水不解陆万氏何出此言，难道这账本有毛病不成？余秋水心中疑惑，他连问都没过问，直接就掀开了账本的一半，从中间看起，前面的连甩都不甩。之所以余秋水会有这种举动，他也不是胡乱为之，是因为他是有盘算过的，如果如大奶奶所说，那么这账本一定有毛病，且前面的账估计都是当年陆老爷生前所算，应该不会有毛病，近期的应该有什么端倪。

余秋水不敢保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他从中间看了几眼就断定，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只见从今年开始，各地铺子收支平衡，唯独包头一家提的货品和销售的业绩不对账，完全就是停滞销售的状态，且还每月都提货，简直就好像包头铺子在囤货一般。这让余秋水有些诧异，他问道：“东家，这包头铺子不对劲啊？”

此言一出，陆万氏霎时眉头紧锁，一副烦恼的样子。见到这一景的余秋水已然猜出，毛病就是包头铺子没错了，于是余秋水继续说道：“东家，我说难听点啊。这包头的铺子可以说青丝坊的一颗毒瘤，没卖多少货不说，且还像吸血虫一样每月份都要让染织厂送货，只赔不赚。从年初到现在，我大致看了一下，陆家用在生意上的钱也出现了缺口，这个缺口全是由包头铺子造成的，包头那边有问题！”

“你说说有什么问题？”陆万氏问道，眼中让余秋水看到了一种期盼。

“东家，以陆家产出的布匹，手感好，质量佳，价格廉，无论到哪里都能独占当地市场鳌头。济南，苏州，销量吓人。可这包头没占鳌头，还为陆家增加上了一个缺口，赵大可怎么经营的我不知道，但我认为您应该断了送往包头的货品，不然缺口会越变越大。”余秋水回答道，这时陆万氏点了点头，看似忧愁地说道：“我早该断了送往包头的货，那样也不会有缺口了。”

“东家，自从包头那边销不出货物的第二个月起，您就不应该再送货了。布匹也放不毁，没卖出的货足够赵掌柜撑上一段时日，您为什么要一连盲目的发了几个月的货？”余秋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不认为陆万氏会犯这种错误，然而陆万氏此时好似一副受骗的样子，对余秋水说道：“赵掌柜来信说，包头那边存的货物不是受潮就是发霉不能卖了，送货也是赵掌柜一直要求的。”

闻言，余秋水倒是显得有点震惊，他连忙问道：“东家，我虽然没去过包头，但包头应该不潮湿吧？”

“我也没去过包头，不知道那边气候和市场是什么样子。”陆万氏说得很无辜，这让余秋水有点傻眼了，不过余秋水明白这包头即便潮湿，它能潮湿的过江南地区吗？这苏杭二地一点发霉，受潮的问题都没有，且发霉受潮，赵大可身为掌柜，该怎么处理比谁都清楚，包头那边绝对不简单，有猫腻。

一时间，余秋水很想去包头一趟，想调查一下到底是赵大可经营不善，还是真的有猫腻存在。顿时余秋水把先前想要离开陆家，离开北京城的想法又拾了起来。他心想，反正我现在在北京城的名声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会让陆家名声受损，干脆我去包头管理铺子得了。余秋水说干就干，立刻对陆万氏躬身说道：“东家，我想前往包头调查原因。如果赵大可经营不善，那么留他也没什么大用了。如果有猫腻存在，咱们应该趁早解决掉，不能一错再错。”

陆万氏认同似地点了点头，认为余秋水说得话在理。包头铺子一直是心病，如果去了一位自家人，估计也就药到病除了。况且，余秋水现在离开北京城，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起码不会被流言蜚语所影响，能好好沉淀一下心绪。

陆万氏同意余秋水的决策，但她此刻还是有一件事情放在心上。“秋水，你去包头我没意见，但老铺也不能一直闲着没掌柜，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王虎，让王虎接任老铺掌柜。”

余秋水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就推举王虎接任老铺掌柜之位。而陆万氏信任余秋水，自然也对余秋水推举的人选信任。

随后，二人就商议起了余秋水前往包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