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篇（17）

父亲没想到二叔把他的心里话替他说了出来，弄得侯二鬼忽地楞了一下，显得很尴尬。他瞥了二叔一眼，没吭声，迈步来到屋里猴儿眼儿扫视了一遍，母亲，奶奶，梅儿都在忙乎，谁也没搭理他。侯二鬼觉着没趣儿，转身出了屋，把父亲拉到屋外台阶下，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父亲一听龟本要让梅儿去给一个远道而来的日本军官陪吃陪喝马上就火冒三丈，他没好气儿地话中带骂说：“侯翻译，你说你说话缺德不缺德，谁家女人肯干这事儿，除非他的女人是个浪货，他才敢干这丢人的事儿。侯先生，要说你去说去，俺不给你传这个话！”

父亲心里清楚，，小鬼子没一个好人，再说梅儿也不是那样的女人。陪日本军官吃饭，侯二鬼，你咋不让你姐姐妹妹去陪他吃喝睡觉？父亲心里骂。

侯二鬼没想到，他跟父亲在院里说话梅儿都听见，梅儿一听侯二鬼替龟本传话，让她去陪一个日本军官消遣，气得她放下碗筷抄起板凳，冲着侯二鬼就扔了过去。侯二鬼本能地一个躲闪，板凳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摔得散了架。梅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指着侯二鬼的鼻子骂他缺德带冒烟儿，早晚要遭报应！侯二鬼不知道梅儿是个男人脾气，他被梅儿骂的狗血喷头。别看他说坏话说的急，梅儿骂他他却还不上嘴，他结结巴巴地结巴了几句，后边的话也不敢再说了，站在台阶下瞪了梅儿几眼，然后懊丧地走了。

本来父亲和二叔回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全家人坐在一起乐乐呵呵为父亲和二叔压惊，结果被侯二鬼这么一搅闹，家里马上就没了刚才的热闹气氛。

梅儿气的没吃饭领着多多就走了，满桌的面条都坨成了一个疙瘩，想再吃也没法吃了，二叔双拳攥得“嘎吱嘎吱”响。刚才要不是怕奶奶，父亲吵嚷生气，他真想扑上去恨恨地揍侯二鬼一回，让他带着伤回孟庄向龟本汇报。

父亲坐在椅子上沉默起来，他在想，黑川究竟是多大个人物，龟本对他如此敬重，还给他找女人相配？二叔也是疑惑不解。侯二鬼扔下这个谜团像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在父亲的脑子里翻腾起来，他越想马上解开，谜团却盘得越死。

这两天，沁河村一片繁忙景象，村民都攒足了劲儿忙着准备收割谷子，每家每户不时传出镰刀与磨刀石相蹭的声音。

父亲让二叔到地里看看谷子咋样了，要是能下手这两天就收割。二叔答应着就到了村北自家的谷地。二叔站在垄沟上，举目眺望那一片片金黄的谷穗，水波浪似得谷穗在微风的吹拂下泛着着丰收的谷香。二叔来到二爷爷谷地，伸手摸了摸谷穗，嘴里念叨：“该收割了，该收割了。。。。。。。”二叔念叨着，忽然又想起了二爷爷，二爷爷在世时那可是一个鼓弄庄稼的好把式，再难伺候的庄稼地到了他手里，用了两年保管能让服服帖帖长出好庄稼。二叔回忆着二爷爷年轻时的往事，和他死后家里的境况不禁感慨叹息。

突然，二叔的视线被远处一堆人吸引过去，映入二叔视野的是在这群人当中有龟本的身影。

龟本拿着望远镜正朝大片的谷地四下照着，照了一会儿之后便把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一个日本军官。那个军官接过望远镜望也跟他一样，四处照了照，脸上不时露出一丝笑容。

一般龟本身边的大小军官二叔都认识，但这个拿望远镜的日本军官他不认识，从他的官衔上看他应该也是个大佐，这个日本军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庄稼地，不由得让二叔想起他在孟庄听龟本提到的那个黑川。二叔心想，这个黑川冷不丁来庄稼地干啥？难道他想配合龟本抢粮？

跟着龟本来的有侯二鬼，木村，董占彪，还有五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他的随从。三十多个日伪军围在龟本和黑川周围站着岗。

由于离得远，二叔听不清龟本跟黑川说的啥，只能看到两个人一会儿指指这儿，一会儿又指指那儿，一会儿又比划着，好像在商量啥事。二叔是个急性子，他听不清两个人说话感到憋闷。于是就悄悄钻进离龟本不远的一片小树林，这片小树林很茂密，钻进一个人你要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二叔顺着垄沟往龟本跟前凑了凑。这回能听清了，只听黑川问龟本：“龟本大佐，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手圈地？”

龟本拎着马鞭，摇了摇发僵的脖子，然后回答：“黑川君，你是冈村宁次司令官派来圈地的总指挥，我只是你的一个小小的配角，只等你一声令下，我马上通知茅家埠村保长牛老憨，让他把地腾出来。。。。。。”

两个人说话时高时低，二叔听得也不太清楚，但有一点二叔可以断定，从两个人的比划动作中可以看出，黑川是在琢磨这里的庄稼地。望着大片即将成熟的谷子，二叔忽然想起了一年前龟本圈走沁河村乡亲大片农田，虽然龟本没有圈住我家的耕地，但二叔知道那些失去耕地的乡亲没了赖以生存的耕地，他们哭干了眼泪，也气炸了心肝肺，有的还差点儿寻了短见。。。。。。二叔不能想这些，一想这些他就想气炸两肺。

远处的龟本还没走，只是又往北挪了几步。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在二叔的脑海里。干掉黑川！

弹弓子就像二叔的命根子，除了睡觉从怀里掏出来放在一边，白天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他掏出几粒枣核镖，然后拉弓在手，瞄准正在说说笑笑的黑川，嘴里骂着：“狗日的黑川，你给小太爷在这儿吧！”“啪”一枚枣核镖翻着滚儿就飞向了黑川。

“啊”一声惨叫就传进了二叔的耳朵，只见黑川仰身翻倒在田埂上，被淹没在谷浪之下。

保驾的日伪军当中有一人发现黑川突然倒地，可能不知咋回事，就迈步上前看，一看吓了一跳，惊叫：“娘哎，黑川大佐中弹了。。。。。。”

因为弹弓没有声响，龟本还在叽里呱啦地说话。当他听到伪军的惊叫，这才回过身来向黑川张望，给了一个让龟本心脏跳出胸腔的感觉。此时，黑川的喉咙上血往外直冒，腿伸的直直的，早已绝气身亡。

“黑川君，黑川君。。。。。。”龟本大声呼喊：“黑川君，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也许龟本被突如其来的东西打死黑川吓懵了，他明明看到黑川喉咙上扎着一枚枣核镖，并且人已经断气，他却还问你怎么啦，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神经正常人谁这样问？

“有刺客，有刺客。。。。。。”侯二鬼比夜猫子叫的还吓人。

现场马上乱作一团，日伪军惊慌失措拉枪栓，准备射击。

木村，董占彪也立刻掏出枪，像贼一样向周围四处张望。周围除了谷地还是谷地，并没有他要找的目标。

二叔在小树林里望着侯二鬼，木村，董占彪慌乱起来，乐的他鼻涕炮儿都出来了，他没想到他这一高兴，竟然把身边的一棵小树碰的晃动起来。这下木村发现了他。木村马上喊道：“刺客在树林里。”

侯二鬼，董占彪一听，树林里有刺客，马上带着日伪军向二叔冲扑来，子弹像雨点儿一般把二叔身边的小树打的树枝乱晃，树叶直往下掉。二叔躲在一个土丘后边，看准机会又向鬼子兵打出两枚枣核镖，两个鬼子兵应声倒地。侯二鬼吓得急忙躲到一个土丘后，高声喊道：“树林里什么人？”

二叔本不想吱声，担心被侯二鬼认出来。但他忽而一想，前些日子他跟父亲在孟庄被关押时，宋老师带着人偷袭龟本的马车队，并报上灭鬼八仙的名字，让龟本知道灭鬼八仙还在这一带活动，这会儿既然侯二鬼问他什么人？他一想何不再报一次灭鬼八仙的名字，扩大扩大灭鬼八仙的声望？想到这，他把嗓音一扯，高声回答：“我们是灭鬼八仙，是专门杀你们这些二鬼子的祖宗。”

侯二鬼一听树林里是灭鬼八仙，后背的汗毛不由得就竖了起来。他曾经历过几次跟灭鬼八仙交手，领教过灭鬼八仙的厉害，他也曾看见过指挥部大门外贴的帖子上说，灭鬼八仙一现身人人能双手打枪，一股白烟儿一冒立刻就不见人影。虽说他知道这是灭鬼八仙在故弄玄虚，大肆宣扬自己，但他也知道灭鬼八仙的确厉害，心里不免有下胆怯。

董占彪这会儿似乎想的不是这些，他想的是自己的仕途，他想马上抓住灭鬼八仙，好在龟本面前立上一功。他瞅了瞅旁边的侯二鬼，向林子里喊道：“灭鬼八仙听着，快快出来投降，自动出来投降可免一死。。。哎呦。”

董占彪刚喊到第二遍，二叔的一枚枣核镖又飞了过来，只听董占彪“妈呀”一声，翻身躺倒了地上，只可惜打偏了，镖擦着董占彪的左耳飞了过去，就这也把董占彪吓得仨魂儿跑了俩，就剩一个也止不住他的冷汗往外冒。

董占彪尽管被枣核镖打了一下，但这回他学精来了，他下令让伪军往树林里投掷手雷，几颗手雷扔到树林里，爆炸声在空旷的野外传出多远，荡着回音，树枝荒草被手雷炸起的冲击波震得到处乱飞，尘土扬起多高。

二叔似乎顶不住了，他看看蜂拥过来的日伪军，一转身，猫着腰穿过荒草地左躲右闪，忽隐忽现向西跑去。侯二鬼发现二叔夺路而逃，这回他胆大了起来，冲在董占彪前边，把手枪一举，冲着日伪军喊道：“抓住他，别让他跑啦！”

董占彪也喊叫不停。二叔不理会后边的叫喊，使劲儿撂着蹶子往西跑。二叔这会儿只有马上离开这里，因为他的枣核镖已经打完，他再不跑就有被活捉的可能。后边董占彪的喊声仿佛狼嚎一般紧随二叔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