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篇（18）

二叔脸上一层厚厚的湿泥已经被汗水冲下来不少，嫣然成了一个叫花子脸。刚才他担心侯二鬼，董占彪认出自己，就随地抓了一把湿泥，一边跑一边用手在脸上胡乱划拉，把脸摸得像个泥人。

突然，二叔身后响起了枪声。莫名其妙地枪声一响，就见日伪军马上乱作一团，纷纷东躲西藏。

“二弟，这边来。”

二叔正跑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低低的声音呼唤他，不用看他就知道是父亲。二叔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父亲会来，而且人马还是全副武装，每个人都是一脸黑，黑的连二叔都认不出是谁。二叔几步窜到父亲身边，一边张着大口咽唾沫，一边摸着叫花子脸惊讶地问：“大哥，恁咋来啦？”

“还不是为你，怕你出事儿。”父亲说。

刚才，父亲正在家里跟宋老师研究下一步骚扰龟本计划，一个村民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我家说，龟本带着人在村北谷地指指画画不知要干啥？还说二叔也在谷地。父亲一听龟本带着一个日本军官在谷地，马上就是一愣，心说，谷子马上就要收割了，他来干啥？来抢粮？从近期的迹象判断，龟本最近并没有大肆到处抢粮，那他在谷底干啥？

“走，”父亲说：“老宋，咱赶快到村北谷子地看看，听顺子的口气，还有个日本军官，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很可能就是我前不久跟你提到的那个黑川。。。”

“干掉他！”宋老师果断地说。

“叫弟兄们都带上武器。”父亲说着，马上组织灭鬼八仙的弟兄就出了村，顺着枪声方向来到村北，离老远就看见二叔正被侯二鬼，董占彪连追带打，眼看就招架不住了。

“二弟，到底咋回事儿？”父亲问。

二叔喘匀了气，就把龟本敢跟黑川在谷底指指画画，好像要圈地的事跟父亲和宋老师简单叙述了一遍，两个人一听龟本又要圈地，不由得气上心头。

父亲听二叔说他用弹弓子打死的那个日本军官，他就问：“二弟，你打死的那个日本军官是不是黑川？”

“俺不知道他是不是，反正挺陌生的，被俺一镖打死了。”二叔自豪地表白着自己。

“铁锤，你真打死了一个鬼子大官儿？”三妮子似乎有点儿不相信，问了一遍。

二叔刚嗯一声，大舅高音喇叭似得嗓音突然喊道：“快看，侯二鬼追过来了。”

听到大舅的喊声，大伙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东北方向，只见二十几个日伪军在侯二鬼，董占彪的指挥下，发疯一般冲过来，几个鬼子兵像散养的野兽，一边向这边投掷手雷，一边开枪射击，手雷所到之处荒草被炸得飞起多高，爆炸声震耳欲聋。。

“帝国的勇士们，谁抓住刺杀黑川君的凶手，我回去报告龟本大佐，大佐一定有重赏，冲——，消灭灭鬼八仙。”这是侯二鬼的喊声。

董占彪也冲着伪军门喊道：“弟兄们，跟着皇军往前冲啊——”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鬼子兵一听抓住刺客龟本大佐有重赏，搂紧枪栓顶着子弹蜂拥而上，伪军们在鬼子兵的带领下不敢冲也仗着胆子摇旗呐喊，在后边跟着冲。

父亲他们埋伏在灌木丛里看到日伪军冲上来了，小声喊了一句：“打！”

灭鬼八仙的弟兄立刻枪管齐发，一个明处，一个暗处，双方的子弹穿梭一般相互对射，把一片谷地打得昏天黑地土石块儿乱飞。

今天父亲他们有点儿被动，原因就出在战术上，鬼子兵由于都受过专业训练，人员素质也高，而父亲他们虽然也使用的是三八大盖，但他们不懂战术，就靠一股猛劲儿向鬼子兵射击，几枪还射不准一个鬼子兵，加之鬼子兵都有手雷，没一会他们就顶不住了。

“老张，鬼子的火力太猛了，我们往西撤，看看再打吧。”宋老师小声跟父亲说。

父亲正有此意，他也看出了自己的弱势。于是小声喊道：“大伙快往西撤。”

二叔一听不干了，拿着手里没了子弹的空弹弓，问：“咋啦？要撤退？”

“对，”父亲说：“在这咱们顶不住侯二鬼，把他们引导西边的沟里再打，那儿地势对咱有利。”

灭鬼八仙闻声而动，一边往西撤，一边回头还击。侯二鬼，董占彪指挥着日伪军往西追。

四舅正在前边跑着，突然，后边一发子弹打过来把他的帽子打飞，吓得他一缩脖子说道：“俺的娘哎，铁锤，你看俺还活着没？”

二叔不明白四舅啥意思，就问：“咋啦？”

“你没看见？俺的帽子都让小鬼子给打飞了，你看俺脑袋上有没有窟窿眼儿？”四舅惊慌地说。

二叔看了一眼四舅，帽子虽然被打飞了，但脑袋完好无损。二叔看到四舅如此惊慌失措就呲儿他说有一个眼儿，从后边都穿到了前边了。大舅心眼实，以为四舅真被子弹穿了个眼儿，吓得赶紧摸四舅的脑袋找窟窿眼儿，摸了几下啥也没找到，他这才反应过来二叔是在呲的他和四舅。大舅不好意思地笑了，拉着四舅继续跑。

包子个儿小腿短，他正跑着，脚下一个石头突然把他绊倒摔了一跤，枪也撒手。三妮子赶忙替他捡起枪，递给他，骂了他一句：“菜包子，给你。”

草上飞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他胆子挺大，他跑在最后，回头瞅瞅，一个鬼子兵马上就要追上他，他突然停下来躲在一棵树后，不慌不忙地瞄准那个鬼子兵“啪——”就是一枪，敌群里就见那个鬼子兵一趔趄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就躺倒了地上。草上飞吐了一口，这才美滋滋地去追前边的人。

远离沁河村二里地的西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丘陵，这里地带开阔，高高低低沟壑纵横，只长荒草，不长庄稼。沁河水就是顺着这些丘陵南边深沟由西而来，蜿蜒着流过沁河村村南流到滏阳河，又直奔天津卫。父亲他们从小在沁河边长大，对河边每一个沟沟坎坎都了如指掌，所以就是闭着眼也掉不到沟里。

灭鬼八仙的弟兄来到村西马上埋伏起来。父亲一挥手，人马“哗——”就不见了人影。侯二鬼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看，灭鬼八仙没冒白烟儿怎么就没影了，以为真像灭鬼贴上说的，一遁地就消失，他不相信事实又在他面前摆着。侯二鬼举着手枪在原地转了三圈儿，三圈儿也没发现灭鬼八仙的影子，自言自语地骂着说：“他妈的，灭鬼八仙怎么没人了？哪儿去啦？”

“是啊”，董占彪望着眼前高低不平的河堰，和那稀稀疏疏凋零的柳树，也顿感蹊跷。

一个伪军说：“队长，灭鬼八仙是不是遁地了？”

“去你妈的！”董占彪转身踹了说话的伪军一脚，把伪军踹的“蹬蹬蹬”退出多远，然后又说：“谁他妈的再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子枪毙他！”

那些没挨揍的伪军不敢再多说话，端着枪四处巡视。

父亲一看侯二鬼，董占彪进入了伏击圈，突然一声令下，灭鬼八仙弟兄的枪管齐发，一阵枪声把日伪军打得东躲西藏。在这里父亲他们凭借地里优势，居高临下随便射击都能击中日伪军。

在这荒无人烟的娃娃沟，侯二鬼一下陷入了前进无路后退无门的境地，俨然成了瓮中之鳖。他趴在一个土疙瘩后边向土丘上喊道：“你们究竟是不是灭鬼八仙？”

父亲刚想回答，宋老师突然捂住了嘴。他回头看看包子，包子明白啥意思，于是就用别嘴的普通话扯着嗓子高声回答：“我们就是你灭鬼八仙爷爷，狗汉奸，你们的死期到了，今天我们要彻底消灭你们这些汉奸鬼子。。。。。。”

包子刚喊了几声，侯二鬼突然喊叫起来：“冲上去，活捉灭鬼八仙。”

日伪军随着侯二鬼的喊声蜂拥而上，嘴里也叫喊着“活捉灭鬼八仙。。。。。。”直扑父亲他们，但一阵枪声之后，瞬间又被父亲他们打退。

侯二鬼，董占彪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又喊话。二叔望着两个汉奸直埋怨自己今天没多带枣核镖，要是有足够的枣核镖，他真想趁此机会把两个人都干掉。正在他着急之时，一股牛粪味儿忽然飞进里他的鼻孔，他看见身边不远处有一摊牛粪。二叔看见牛粪突然来了孬点子。他伸手从大舅头上拽下他的帽子，说了声：“回去赔你新的。”说着，把帽子往牛粪上一扣，一点儿不剩地全抖进了帽子里，抱帽子就向侯二鬼董占彪悄悄靠近。

侯二鬼正在跟董占彪叽叽咕咕不知在说啥，二叔蹑足潜踪悄悄来到一个高处，居高临下就把牛粪扣到了侯二鬼，董占彪脑袋上，两个人正叽叽嘎嘎说话，忽觉头上被啥东西砸了一下，伸手一模，是牛粪，两个人妈呀一声抬头向上找人。哪有人？二叔早已乐着又躲进了草丛里。

大舅发现二叔使坏，就嘿嘿乐着说：“张铁锤这家伙真坏，把牛粪扣到两个汉奸头上，这回不恶心死两个汉奸才怪呢。”

大舅正幸灾乐祸，一颗子弹突然挂着风声就飞了过来，大舅全然不知。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二舅急中生智为大舅挡住了子弹，子弹打在二舅后背，二舅倒了下去。

“振西。”振西是二舅的大名，二叔发现二舅倒地喊了一声。

由于情况紧急，大伙都看见了二舅，但谁也顾不上过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