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篇（39）

由于抗战形势所迫，父亲秘密动员村里有勇气的年轻人加入了自己的抗日队伍，人数由最初的九人增加到二十三人。随着灭鬼八仙在太行支队影响力的不断扩大，不久，父亲就接到霍支队长让灭鬼八仙弟兄，随着太行支队参加陈赓兵团作战锻炼的通知。

父亲把通知传到之后，把家里的业务和需要干的活都交给了二叔，包子，并嘱咐包子，一定要看好山边，不要让他发现了灭鬼八仙的任何秘密。

父亲带着灭鬼八仙弟兄跟随陈赓兵团作战，参加了磁县，码头镇，以及正太铁路偷袭破坏日军铁路，粮库，通讯设施等战斗。仅仅半个月，由于灭鬼八仙的弟兄英勇作战，受到了部队领导的表扬。

这天深夜，父亲带着飞豹杀鬼团悄悄回到了沁河村，这回父亲是带着任务回来的——他要给山里的八路军筹集十万斤军粮。而筹集军粮的原因，是因为国民党杂牌军朱怀冰，鹿仲麟，孙殿英独霸一方不断封锁区根据地，对八路军自种的作物时常进行破坏，造成部队粮食供给跟不上。所以，霍支队长就委托父亲回村筹集军粮。

乡亲们听说灭鬼八仙的弟兄得胜归来，都纷纷前来慰问。有的要请大伙喝酒，有的送来了鸡鸭鱼肉，还有的说唱几天大戏庆贺庆贺。

沁河村的乡亲从一个无知，吝啬，胆小，怕事，经过这几年抗日斗争的磨练，现在变得胆大而又慷慨，这应该给父亲记上一功，因为，自从他办了烟厂，酒厂，一部分村民在失去耕地没有生活来源的情况下，是父亲在他们困难之时帮他们解决了生存问题。所以，他们对父亲一直心存感激，想用各种方法来回报父亲。在再者，他们也亲眼看到父亲带着灭鬼八仙的弟兄杀鬼子，保家园，这是后来不再掩饰的秘密。今天村民们看到父亲满身风尘归来，知道灭鬼八仙的弟兄一路辛苦，就主动送这送那。

父亲看到村民如此热情，心里仿佛有一个炙热的太阳，暖融融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至于唱大戏喝酒庆贺，父亲说：“唱大戏是我的事儿，就不用大伙花钱了，眼下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大伙积极配合才能完成。”

“啥任务？有德，你说，”贾万田第一个开口问。

父亲瞅了一圈围坐的人，看到他们不是灭鬼八仙家属，就是抗日积极分子。于是就把筹集军粮的事说了一遍。大伙一听是这事，马上都积极响应。

第二天，戏台前的大榕树下就没有了说话聊天的场面，取而代之的是久不转圈儿的石碾子飞速转动的情景。

灭鬼八仙的家人排着号碾小麦，石磨边堆满了粮袋子，人也挤得满满的，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人们说说笑笑相互比着看谁出粮出的多。一连好几天除了晚上石碾子能停下歇一歇，天一亮就又像飞转起来。

父亲望着乡亲们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忘了跟村民讲清楚，于是就趁着人多向大伙解释说，这次不是卖粮食，而是无偿给八路军筹军粮。

大伙都说：“张村长，你别说了，俺知道。”

马二流子也在场，他不明白父亲说的“无偿”啥意思，就在人群中举着手问：“有德哥，俺想问一下，啥叫无偿？”

“无偿就是白送。”二叔顺嘴接过马二流子的话头，给他解释了“无偿”就是“白送”的意思。

马二流子真就是冲着粮食换大洋来的。上次他因为卖的少点儿，没换了几个大洋，几天就花完了，现在提起来他还后悔的光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刚才父亲没说话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这次多卖点儿，哪怕嘴受点儿屈也得多卖点儿，等手里有了钱先娶个媳妇，然后再把剩下的钱多买点儿酒存起来慢慢喝。然而，当他一听“白送”，马上就懊丧地往后退，嘴里说着，“俺不卖啦，不卖啦，俺还留着自己吃呢。”

哑巴赵江突然挤进人群，来到人群当中，把一袋子粮食往地上一扔，比比划划，咿咿呀呀，好像在说他也要交粮食。紧接着哑巴身后，赵老爹也扛着一袋子粮食来了，身后还跟着梅儿，梅儿也扛着鼓鼓囊囊一袋子。

人们一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气喘吁吁地来送粮食，他们还能说啥，于是，有没听明白的自然就受了感动，撒脚如飞跑着回去抗粮食。

这时，人群中有个人喊：“俺出八百斤，白送。”

人们扭头看，是小气鬼谢老抠。只见谢老抠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那种笑容。

谢老抠的突然变化，令在场的所有人疑惑不解。从前掉一个字儿都能哭半天的谢老抠今天这么大方？这是太阳从西边上来了？还是。。。。。。人们揣测着谢老抠的变化，这时就开始有人零星报数。当然，这些人一个都不是灭鬼八仙的人。那些观望的村民看到这么振奋人心的场面，似乎也不想再观望了，于是纷纷报数，定下了自己要出的数目。

就在这时，马二流子突然又出现在大伙面前。

刚才，他看见大街上村民们纷纷要无偿给八路军筹集军粮，他似乎也被感动了，二次跑回家推上一辆独轮车，车上放了好几袋子粮食，足有五六百斤，老远就喊：“俺也出，不用过称了。”

五天转眼就过去了，碾好的面粉和小米在我家堆得像山包一样，满得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那些后来送来的面粉就只能堆放在屋里地上。

父亲没想到村民们交粮积极性这么高涨，他心里热乎乎的。虽然乡亲们交粮积极性很高涨，但父亲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还差一部分。于是，父亲就派二叔和包子到外村自己花钱凑够了五万斤粮食。

“这就够啦。”父亲望着满屋的面袋子说：“二弟呀，你把老贾师父叫来，跟他商量商量这些粮食该咋运走？”

“不用叫啦，俺来啦。”父亲跟二叔说话间，贾万田来了，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父亲说的话。

父亲一看贾万田精神矍铄地来了，刚要跟他商量粮食的事，突然，大舅慌慌张跑了进来，进门就说：“姐夫，不好了，侯二鬼来了。”

“侯二鬼来了？”父亲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候二鬼会幽灵般地突然出现，这让他一时慌了神儿。

二叔看出了父亲的心情，他悄悄凑过来说，让父亲到外边把二鬼领到酒厂，让他有啥事儿在那儿说。二叔之所以让父亲这样做，是因为酒厂在梅儿那个院里，不让他来这里，他就不能看到屋里的一切情况。

然而，父亲还没来得及按照二叔的话行事，侯二鬼已经迈着猴儿腿进了我家门前。侯二鬼今天显得很悠闲，哼哼着小曲儿，晃着枣核脑袋，忽闪着折叠扇，一副纨绔子弟的德行。他瞅眼一看，我家门里门外站了很多人，于是便好奇地问：“张村长，这是忙什么呢这么多人？”

父亲并没有跟侯二鬼回答大伙在干啥，而是乐着说：“哎哟，侯翻译，稀客稀客，今儿咋这么得闲？”

“嗯，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你这看看？”侯二鬼一边说，一边扑扇着折叠扇贼光四射，继而又说道：“张村长，你说怪不怪？我这来了多少次，每次匆匆来，又匆匆去，从没有好好欣赏过沁河村的风景，今天乍一看还真有点儿世外桃源的感觉。。。”

“那是那是，”二叔笑着说：“想当年春秋战国时期，赵武灵王还在俺这村子摆过銮驾呢，能赖得了，嘿嘿。。。。。。”

候二鬼从来没听二叔跟他说过一句让他听着顺耳的话，今天二叔突然给他说了这句话，他似乎还有点儿接受不了。所以他斜眼瞅瞅二叔皮笑肉不笑。

二叔担心侯二鬼发现屋里的秘密，就急忙给他搬了一个板凳，使劲儿往地上一蹲，也是皮笑肉不笑地让他坐。

侯二鬼刚坐下，忽然又站了起来，他终于看到了屋里堆放的面粉。

二叔一看，心说，不好，侯二鬼发现了粮食，这该咋办？二叔灵机一动，马上就拉侯二鬼，让他到梅儿那院喝酒去。然而，侯二鬼并没有领情，把二叔推到了一边，信步走进了屋里。

父亲一看粮食藏不住了，急忙追进屋里，笑着说“既然侯翻译都看见啦，俺就不瞒着你了。本来俺是想等粮食凑够了，再给龟本大佐一个惊喜，可你看到了，俺就实话告诉你，这些粮食是给皇军准备的。”

候二鬼似乎对父亲的话有点儿不相信，他看看粮袋子，又瞅瞅父亲和二叔和在场的所有人，突然发出猫叫一般的笑声，问父亲是不是这回事？

父亲顺水推舟把沁河村是皇军的模范征粮区，这几年龟本太君来沁河村征了好多次粮食都没能满足。今年粮食收成好了，知道皇军一直缺粮食，乡亲们也很同情，所以他就主动组织村民，给皇军准备了这些粮食，等等说得天花乱坠。

父亲这番话是见到侯二鬼后急中生智临时想的，他知道侯二鬼来了那么大一堆粮食，他肯定要看见，看见了又该咋说，说别的他肯定不相信，倒不如将计就计卖个顺水人情，先“忽悠”住侯二鬼，然后再做打算。

侯二鬼把烟头一扔，捋了捋数得清的几根头发，感激涕零地说：“张村长啊，今天我看到你给皇军准备了这么多粮食，我心里非常非常的高兴，这高兴劲儿比我官升一级还要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