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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在这种地方吃饭么。”
“进餐还有鼓乐乐之,不好么?何况,这儿的菜肴不错呢,小殇儿尝尝?”
“不了,我不是很饿。”
男子拒绝道,再次望了下四周,眉头微皱。
他真的不是很喜欢这种地方。
“哎呀呀,瞧小殇儿脸色难看的,这儿又不是青楼窑子,做什么摆着副死人脸,我都没胃口吃饭了。”
男子转回头看向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子,无力扶额,:“我倒是看你吃的很开心啊。”
女子轻咬筷子头,抬眼看向对面的男子,眉眼弯弯,眸光晶莹:“殇殇,去给我讨杯酒吃。”
纵然话语些许模糊,男子还是听清楚了,顿时眉头皱起,直接夺过了女子手中的筷子,径自开始吃菜肴,也不搭理她。
“你弄疼我了!”
女子揉了揉唇角,秀眉微蹙,嘟喃着,“小气鬼!”
做什么抢呀,没看到她正咬着么!
男子懒懒地瞥了女子一眼,不甚在意,继续吃自己的。
“啧啧,小殇儿什么时候开始不嫌弃我的口水了?我可是记得上次喝口水,小殇儿那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还回去漱了好几遍口,弄得我很不开心呢。”
女子轻靠椅背,无所谓地说着,侧身看向大台之上,那儿有歌舞之乐,赏心悦目。
男子动作一顿,目光微沉,唇瓣微抿,而后继续拿女子用过的筷子夹菜吃,见女子看向了台上的歌舞,且这般专心致志,顿觉菜肴无味,轻搁竹筷,微侧首,也看起他不屑的歌舞来。
而台上是一群正当花华的年轻貌美的姑娘们,皆着桃红水袖,翩翩起舞,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相错,相视,欢快地舞圈,躲藏,水袖翩翩,笑意涟涟。
或许是桃红色衣衫的相称,抑或是胭脂的浅抹,再或许是舞得累了,姑娘们的脸颊皆染上了如晚霞般明艳的粉红色,而眸光晶莹,半羞怯,半希冀,少女之姿,显露无遗。
歌声悠扬,浅浅缓缓,娇娇柔柔,而不失矜持。
其歌唱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那烂漫盛开的桃花呀,迎风而笑着,朵朵娇嫩,纯粹而梦幻,多情而美好。
那初为人嫁的姑娘啊,让绣有合欢花的红盖头遮挡了视线,怀着娇羞的憧憬与希望,从此,她便交出了她的幸福,也交出了她的心与身。
那纤细柔嫩的桃枝呀,定会结出又大又肥的水桃子,缀满枝头,就如花般茂盛。
那初为人嫁的姑娘啊,带着矜持,小心翼翼地踩进花轿中,从此,她便是夫家的人,她的命也成了夫家的。
那随风而摆动的桃叶呀,郁郁葱葱,漂亮得就像桃花烂漫时,而少了份纯真与纯粹。
那初为人嫁的姑娘啊,盖头被掀开,金不摇轻晃,看着夫君那柔和的目光,她端庄作揖,从此,收起所有锋芒,三从四德,她要摈弃自己的张扬,也要摈弃自己的思想。
“《桃夭》,呵。怎的?小殇儿竟是看呆了。是看上了这儿的哪位姑娘呢,还是想着心里的哪个姑娘,聘娶为妻?”
转回身子,白皙纤细的十指交叠,微撑精致的下巴,看向明显发愣的男子,头微斜,嘴角轻扬,笑意涟涟。
男子回神,看向女子,一瞬的愣怔,而后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念着她的不正经,说着:“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人要吧!”
就似听了天大的笑话般,女子竟显得这般惊讶:“我怎的会没人要,就如同你说的,我是个没心没肺而光有表皮的女人,但,就是这表皮,也能招蜂引蝶,驱之不散。”
男子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正想说什么,就见得女子站起身走开了,徒留下一句。
“不信便来走着瞧。”
男子眉头微皱,有些不好的预感,正打算走开,就见得伙计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向自己讨要饭钱,而当自己抹向钱袋时,竟是发现,本好好挂在腰间的玲珑钱袋,不翼而飞了。
男子蓦然抬首,瞪向那在人群里穿梭了几下便离开瓦肆的白衣女子,暗咬牙,如幽潭深渊般的眸子,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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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摆脱了麻烦的伙计,男子气冲冲地离开瓦肆,来到大街之上,左右环顾着,便见得一处人群围堵,似在凑什么热闹。
男子蹙眉,快步地走了过去,因为透过人群的细缝,他瞅见了不该瞅见的。
“你在做什么!”
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的字眼。
男子自认为自己的定力还算不错的,而自从遇见眼前这个女人,他觉得他的耐心和淡定都被吞噬干净了!
还是那袭素白的衣裳,躺坐在青石铺就的大街之上,如墨的丝发松松垮垮的,而发间斜斜插着一根草芥,目光哀哀戚戚,而在不远处的地上铺了一张素白宣纸,上面用漂亮的行书写了三个大字——求收养!
在发间插根草芥代表什么?那是卖身的意思!
女子抬起目光,哀哀地瞅向男子,幽幽地说着:“你莫再言其它了,既你已弃我,那若儿只好另寻他人,以求苟活了。”
眼神哀怨,神色落寞,就真似凄怨的弃妇一般了……
男子额角微跳,咬牙,正想说什么,就听见了旁边群众的细碎议论。
“哎呀,这个男人好薄情啊!”
“哼,就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漂亮的媳妇儿都不要,眼瞎了么!”
“要我说呀,越好看的男人越是花心!这家伙呀,定是瞅上别的漂亮姑娘了!”
“是我就把这么漂亮的人儿宠上天去,哪会像这家伙这般喜新厌旧!”
细细碎碎,吵吵嚷嚷,纷纷指责着他的不是,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糟透了。
索性不想理会闲杂人了,就想直接拽起地上那个演着弃妇的“可怜”女人离开,可刚上前一步,便是有人挡住了自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位兄台,既然你的夫人已道与你分路扬镳,你又何苦缠着她?徒生伤痕。这样吧,小弟家里正缺个女侍,若是兄台的夫人不嫌弃,便先来小弟家做工,也好生计。”
男子白皙修长的手不由握拳,节骨分明,看向身前这个挡路之人,忽笑了,而嘴角扬起的弧度那般阴冷:“家事,无需阁下挂念!”
而恰是这时,旁边一个富态男子推了那人一下,一脸的不满:“我说你这伪君子,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瞅上了人家的美貌了!”
而又横了男子一眼,“你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放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也不要,真是瞎了眼。”
最后笑眯眯地瞅向女子,道:“要我说,还是实际点吧,谁钱多就得小娘子咯。看你们这寒酸样,也怕是养不好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了,还是让给我吧,保证把小娘子养得美美的。”
“你!王二麻子,狗眼看人低!”
小白脸啐了富态男一口,道,“你以为前几日取了我家一个铺子就十分了得么!我告诉你,我家这种铺子从来不差量!”
见得小白脸和富态男就开始争争嚷嚷的,男子很是不快,眉头皱起,只嫌这两人太过碍眼,挡了他的去路,正想做什么,却见得女子被他人扶起,说了什么,女子便是点头了,而后就要随着走的样子,目光微凝。
一阵掌风,推散了争得脸红脖子粗,就要动手的小白脸与富态男,男子直接越过他们,快步走了过去,攥住了女子的手腕。
他已是很不开心了。
“你又要做什么!”
女子回首,期期艾艾地瞅着气急败坏的他,柔柔道:“君郎既是不要若儿,若儿也只好另谋他人了,这位漂亮的姐姐说要养若儿呢。”
想来男子现在已是很懊恼了,也没在意女子的称呼这种小问题,他只在乎当下最大的问题——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要弃他而去了!
“你闹够了没有!”
女子并未搭理他,而是转回头,对前面那位说要养自己的蓝白衣裳的美丽姑娘道:“姐姐可容若儿与君郎道别,若儿念旧。”
“既要放手,就莫在重蹈覆辙了去。”
“若儿听姐姐的。”
“如是,我去那家茶馆等你。”
“谢谢姐姐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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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阴沉,他从来没这般憋屈过,盯着眼前这个笑靥若花的女子,他要听她解释!
“小殇儿?怎的,莫不是生气了?”
“我不该生气么?”
男子反问,嘴角微扬起一抹笑,而这笑容没有多少温度。
而女子笑意是更深了几分,忽的上前,拥抱住男子的腰身,踮脚,在男子耳畔轻轻喃语了什么,便放开了。
男子从诧异到僵硬,再从僵硬到心慌意乱,而后,归于平静。
低首看向女子,目光深沉,轻声道:“你当真是好本事呀!”
而其间的咬牙切齿又有几分?
女子不甚在意,而柔柔地喃语着,神色是那般深情与哀伤,就好似,眼前之人真是她的心上人,却是空欢喜的别离:“君郎,若儿不在君郎身侧了,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男子有些别扭地回话着,顺便伸手,取掉了插在女子发间的那根草芥,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男子潇洒离去的俊朗背影,女子指尖轻触唇瓣,低低自语着:“真是薄情之人呢,离去得竟这般自如,也真是不负这厮好皮囊了。”
最后,扬唇而笑,转身往刚才那姑娘去的茶馆行去。
随风翩翩,衣袂纤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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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脸与富态男见此情况,也索性懒得再争,甩袖而去了。
只图凑个热闹的路人也渐议渐散了。
“那姑娘真是好运气,竟是让玉容姑娘瞧上了呢!”
“要我说呀,还是那位姑娘长得标致,又恰巧被那负心汉给抛弃了,玉容姑娘是可怜她呢。”
“谁说不是呢,玉容姑娘心善,珞羽馆的姑娘们皆是可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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