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篇。
“阿彦,高休云快死了。”
忽然有一天,他面无表情地,这般平静地向我这般说着。
“长风,他是你的父亲……”
“他才不是!我没有这么自私无情的父亲!”
他怒了,摔碎了手中的酒杯,大声呵斥着,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的不是怒容,而是悲伤呢?
“长风……”
“阿彦。”
他冷静了下来,这般直视着我,轻轻说道:“你知道的,他死后,我就成了临二世,下一代临王……这样的话我只问你一遍,你也只需回答一次!疏远我,离我远点,可以么!”
他在说什么呢?嗯,我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我呢,没有丝毫的犹豫,摇头,拒绝了。
而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仰天大笑着,紧紧抱着我,骂我笨,骂我傻,我一声不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感受到了他那微颤的身子,以及我那湿热的肩头。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很想询问他了,问他,在害怕什么呢?
“阿彦,对不起……”
什么?长风在说什么?
嘶哑的吼叫,惊恐的尖叫,刀刃铿锵之音,奇怪,我这是在哪?好吵,为什么这么吵?
黑与红,奇怪,为什么我视线只有这两种颜色?长风呢?长风在哪里?
“阿彦,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不要什么来世了,你今世遇上我已经够倒霉的了……”
哦,想起来了,是佑天六年,临朝的,不对,是尚风的都城,他让我拿长剑,亲手刺入他的心脏,在众人面前。
长剑,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
――――――
后来呢?
哦,他想起来了,后来,他被推成了“救世主”,真夸张,真刺耳。
他再也不曾踏入风都,那儿是血,是罪。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天的血雨腥风,烽火连天。
“笨蛋……”
指甲轻轻划过光滑的墓碑,上面不曾镌刻一字。
目光微散,脸颊冰凉。
“哦?临二世竟是允许手下的臣子这般称呼,真是有趣呢……”
一个男子的声音,微哑,而清润。
林彦不曾回头,只是坐在墓碑前,用手轻轻抚过冰凉的墓碑,目光悠远。
风啸也不甚在意了,只觉这一家子的人都是爱搭不理,倒也真是可气,而蓦地便思及伊来,眉头微蹙。
“林大人不询问本帝此番前来的目的么?”
“风啸帝,于礼,我是你的长辈。”
“……”
风啸抿唇,目光落到了墓碑之上,轻轻道:“父亲倒是仁厚了,林大人,你的才识,我很欣赏,我不觉得林大人这般年轻却要拘泥于荒野之间。”
“不要拐弯抹角,我不会再踏入风都一步。”
就好似早知林彦会这般拒绝一样,风啸无奈地笑了笑,在林彦身旁坐下,也如同他一般,望着墓碑,目光清澈:“临二世如此结果,怨不得别人。”
“你呢,你是怎么看他的?狷狂暴躁之人?骄奢淫逸,不思进取?”
“那是世人的看法,史书的记载。林大人,覆灭了就是覆灭,没有一个后朝会肯定前朝的存在,僣伪之朝便是僣伪之朝,成王败寇,权力的游戏向来如此。”
风啸顿了一下,面色忽凝重了下来,继续说道:“一个骄奢淫逸,不思进取的人是做不到守护一个江山如此繁华不衰长达六年的。临二世是个聪明之人。”
“突然来访,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
风啸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将其递于林彦,道:“我父亲临终交予我的,命我一年之后再拆开来细看。前不久,我拆开看了,看后,我便来此了。”
林彦迟疑了一下,接过书信,拆开它,取出了纸张,展开来,细细阅读起来,而越往下看越是惊愕,最后竟是连书信落地也浑然不觉。
“真是可笑对不对,僣伪之朝?呵,一家子的骨肉相争居然被后人说为是僣伪之朝,女帝风钰,临武帝高休云,呵,好复杂,又好简单呢……”
风啸扶额,嘴角扬着无可奈何地笑容。
高休云“杀”文帝风钰篡尚风建临朝?
女帝风钰一生未婚,最后病疾,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即位理当是他的父亲,也便是风钰的亲弟弟,风珏才是,而琪王欲篡其位,却不料高休云夺其龙印,称帝,改国号为临。
高休云何许人也?御林大军的掌权人,一个一辈子都在战场上打滚过来的人,不曾上过战场,空有野心的琪王如何与之抗衡?
武帝元年废琪王,平割据,三年收敏毓一带,扩展的版图比之前的尚风还要大,多少年?才花了三年!
就是这么个英雄伟略的人物,就像昙花一现一般,掌政不过四年便是病逝,而终岁不过四十五。
无后无妃,一辈子在战场打滚,膝下居然有一子?
呵,谁的儿子?母亲是谁?没人敢追究,因为那是高休云,他说是,便是。
所以,临二世文宣帝高长风的母亲到底是谁,成了个无人知的秘密,就是其本人也不知,而百密一疏,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除却大家不知,还有知者的故意维护,那个维护者是谁?尚风灵帝风珏,也就是他的父亲。
那么?秘密呢,真是讽刺的答案呢。
什么僣伪……谁会把女帝的亲生儿子当做篡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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