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因为这儿是泱国,所以冬季特别漫长,而雪花纷飞,每年都可以看见,鲜少能见到的是,这般温暖的冬阳。
停雪了,地上已是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绒,金色的阳光铺洒在上面,干净而又洁白,反射着那金色的光芒。
阳光透过镂窗,照在了那锦绣的玉屏之上,屏风上面绣着重叠小山,折射着那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若隐若现。亦映上了她那若玫瑰花瓣般的眼皮上,那般慵懒的妖娆。
墨黑的鬓发零散着,有洒在枕上的,亦有轻垂到她脸颊上的,称着她的香腮雪。
她固然是美的。
她是醒了的,因为梦醒了,却犹豫着是否要睁开眼来。昨夜的情景扔历历在目,是现实的,还是梦境的,她分得清楚。最后,她还是懒懒地睁开了眼,而目及之处,空空如也。
她惊愣地瞪大了眼,半坐起身来,绒被滑落亦不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些什么,该做些什么,眼神涣散无所焦距,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什么也没有。
“小水。”自旁边轻拥住她,轻叹,“我没有离开,在你醒来之前,我没有离开这个房间半步。”如此笃定,以至若水有些迷糊了,怔怔地看着清洛,又低下头了。
他原来还是在的,原来他一直都在的,但:“为什么不陪我再睡会儿,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怕……”
“我知道。”轻吻她的丝发,紧紧抱着她,眼神忧伤而心疼。或许以前自己是不知道的,但是就在刚才那一刻,自己知道了,而且深切地感受到了。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若水愤懑地推开清洛,不断捶打着他,或轻或重,声音几近破碎,“你把我当什么了!妓女么?!睡完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你又知道些什么!你个王八蛋,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清洛无奈,试图想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别闹了,你明知我不是这种人。”虽然知道她话直时可以什么都不顾,但是这般直白的话,咳,怎么觉尴尬难为情呢。
“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
“……”咳,他可从没说过他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吧。
“夜夜笙歌,风花雪月,欠债不知多少重,真浪子!薄情郎!”
“……”咳,这厮说的是谁?
“你当你是什么,圣人还是君子?连怜香惜玉都不懂,你就是个畜……唔!”
实在是忍受不了这小女人一连串又对偶又对仗的骂话,索性堵住她的嘴,让世界安静会儿。
若水愤恨地瞪着眼前这放大的俊颜,一时火气难消,一巴掌,拍了过去。
“亲我了不起啊!亲我我就原谅你啦!想都别想!”
清洛几顿无语地捂着自己被扇了一巴掌的脸颊,欲哭无泪。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若水的起床气这么大?!轻叹一声,目光黯然,自床边站起来,就欲离开,手中还攥着把木梳。
“你,又要走了,又要扔下我一个人了是不是……”双手环过双腿,瑟缩在里边,目光凄迷哀伤。
静静凝视着这般脆弱的她,似想说什么,又实在说不出口了,转移视线,却没有丝毫焦点地望着前方,缓缓地在床沿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弄着木梳。
沉默着,久久的沉默。
直到若水都觉得累了,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被脸颊上忽然的温热惊醒,诧异地偏头,继而就感受到了唇瓣上的温热,周边全是他的气息,她被锁在了里头,怎么也逃不出去了。
清洛从来就没有这么炽热地吻过自己,因为他是君子,向来知礼懂礼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形象,乍看之下他也确乎是这样的人,但是她清楚,他不是,却也从来那般淡漠,温文尔雅,温润如玉,是,他是个像玉一般的人物,但玉是冰凉的,而这般炽热她是从没有感受到过得,仿佛消融了一切般的炽热。
“清洛,你够了!”试图挣扎着,想推开他,想让自己喘上一口气。
可话语含糊着,下一秒便被消融在了唇间,舌间。
若水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从昨天到今天,与他的纠缠不休到底持续了有多久,从自己固执倔强着到自己好似看明白了一切又持续了多久,六个时辰?呵,远远不止。
但她想忘掉,想抹去这一切的一切,却怎么也抹不去那一双眼睛,是了,她想,抹不去了,这双深深凝视着自己,异常明亮,亦如天狼星般闪烁的眼睛。
“怎么会够呢,一见钟情的那可能不是爱情,而是暧昧,但日久生情的那定是恋爱,刻骨铭心的爱恋。你可知,我们已是遥望近千年之久了?怎么够呢……”
那是他那次,对自己说的,最让自己无法释怀的一句话。
“清洛,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你怎么可以这么擅自主张地占去我所有的情绪!”墨发松散着,在脸颊上的,他轻轻为自己拂去,再耐心地印上属于他的印记。
“那已是超出了你对子然的情绪么?”
“为什么这么残忍地不断拔去我的利刺?你可知无刺保护的蔷薇只是一朵任人碾踏的残花!”答非所问着,安静地躺在那儿,看着他。
“你本就是花儿,花儿自是需要别人的保护,就算是蔷薇,它同样是柔弱的花儿。”他这么坚定地说着,继而又低喃,“不要活得那么辛苦,今后,只要让我守护你,好么?”
“你又能守我多久?”
“由你决定,从现在起,我是专属于你的,弃之便弃了,不怨不悔。”
“……混蛋。”你的态度决定我的态度,你就是希望我爱你深于你爱我,可知,付出真心的那一方往往是输家?自私的爱情。
“清洛。”
“嗯,我在。”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离开你……”
“那我定当永生来囚禁你,无论心还是身。”
“……自私的,家伙。”
小渔村。
“轩宏,你好久没陪我看雪景了。”幸福地浅笑着,靠入他的怀中,见他久久无回应,疑惑,转头回望身后这个俊朗的男子,却发现后者根本就是在发呆,不由深呼吸,还是气恼,便暗掐了某人腰间,咬牙切齿:“想什么呢,抱着你最宝贝的娘子大人,你居然在想别的事情!”
“嘘!”用食指轻按上柳亦晨的唇瓣,在偷偷拿掉那只掐着自己的小手,俯身亲了亲她气呼呼的脸颊,“亦晨小宝贝,记不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
“昨天?你说什么了?”显然已经忘光了。
“宝贝就是这么让人不省心。”风轩宏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横抱起柳亦晨,关上了门扉,隔绝了外头的冷空气。
“抱我做什么,大白天的,人家又不是不会走路。”柳亦晨娇嗔着,却是搂紧了风轩宏的脖颈,一脸娇羞地将头埋入了他怀中。
“莫非宝贝小亦晨又饥渴了?”风轩宏微笑着,有那么一刻与某人颇为神似。
“欸?你不是这意思么?!”柳亦晨郁闷了,亏她这么配合。
“现在天大亮着,小雅和小娈还在午睡,怎么想也觉不合适对吧。”说至此,顿了一下,调笑,“我的亦晨宝贝果然又想歪了,是不是我一年不在,宝贝已是寂寞难耐了?”
又一局,完败!不说这一年还好,一说就来气!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么?”不爽地别过脸去,语气不是很好。
将她轻放在床铺上,在床沿坐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亦晨,你觉得,逸飞是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很不错的小伙子呀,长相又好,又有才气,脾气还很温和,可惜老娘已经嫁人了。”柳亦晨摇头晃脑着,很是惋惜地说着。
“我是说,他不是常人,就连同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并非像你我这样的常人。”风轩宏眉头微皱,一脸凝重地说着。
“不是常人?难道还是神仙不成?不过小逸飞倒也确实有几番仙人之姿,说不定真是仙人转世呢!可惜老娘已经嫁人了!”
“神?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么……”风轩宏也不理会柳亦晨有意无意地想激怒他,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几幅壁画。
柳亦晨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难看,瞪了风轩宏好几眼,后者却浑然不知觉,索性也懒得理他,冷哼了一声,下床就打算离开,却被一把抓回。
“去哪儿?”
“放开我啦!老娘嫁别人你都不管了,拦着我干嘛呀!”以前只要自己一不小心提到别的男人,这家伙就会吃醋吃个半死,怎么自从那个什么岛上回来,这家伙就神神叨叨的!
风轩宏无奈,抱紧这任性的小女人,叹气:“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却总是跟我闹。”
风轩宏这么说着,柳亦晨反而不闹腾了,只是安静地窝到他怀里,沉默着。
“亦晨小宝贝?”
“……”
“亦晨?”
“……”
“生气了?”
“……”
风轩宏颇感无力,亲自为她脱去鞋子,抱着她,躺下,嘴中轻声吟唱着歌谣。
一曲轻缓而柔和地童谣,安抚下了柳亦晨的心,转身回抱住他,低喃:“你什么时候带我回你家看看?”
“我记得亦晨小宝贝很喜欢泱国这纷扬大雪的。”
“可是,我也很喜欢风国的碎石如斗呀,那儿又不是不会下雪……那儿是你的家不是么?”柳亦晨悄声地说着。
“那儿是我的故乡,我的家在这里。”微笑着,拍了拍柳亦晨的细腰。
“讨厌!”柳亦晨羞赧地瞪了他一眼,拿开他搂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坐起身来,“我叫小雅、小娈起来,时间差不多了。”
“让那两个小捣蛋再睡一会儿吧,我们也可以午睡休息下。”风轩宏按住柳亦晨的手,将她重新搂回怀里。
望着床幔,翻了个白眼:“小轩轩,现在是白天哟。”
“嗯,我知道。”
“小雅和小娈还睡在隔壁哟。”
“让他们睡去,我们做我们的事。”
柳亦晨已无力再吐槽这个之前还一派正人君子,转眼就化为饿狼的家伙了。
“轩宏。”
“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亲了亲她的鬓角,浅笑:“亦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矫情?”柳亦晨茫然。
一年,他整整失踪了一年,杳无音讯,她都不记得这一年她是怎么度过了的,去年的新年,她又是怎么度过的?
她没有起身去寻找他,因为放不下他们的孩子,可因为他的失踪,自己也始终是无精力去照顾好他们,因为她始终固执地相信,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所以她能做的,只有等,等他回来。
她一直在这个小渔村里等他回来,等到春花绽放,莺飞草长,秋叶凋零,一天复一天,一月又一月,可他始终没有回来。
她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次又一次承受那希望破灭的失望,那失望背后渺茫的希望。
而她依旧在这儿等,等着他回来。
“轩宏,”轻咬风轩宏的肩膀,呢喃,“我们搬家吧,回风国,以后你也不要再当渔夫了,天天在家里陪我好不好,我养得起你,可我等不起。”
“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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