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宫墙为谁等

2018-04-15 作者: 谙乐
雪漫宫墙为谁等

“咚!咚!”轻叩柴扉,久久才开。

望见来人,一瞬的惊讶,继而微笑,调侃:“妹妹的脚是怎么了?”

似是早就料到柳亦晨会这么打趣,若水也不答话,只是搂紧了清洛的脖子,将脸别了过去,轻靠在他的肩头。

“晨姐,我们是来道别的。”只是那么横抱着若水,也不觉不合乎礼数,一脸的淡定自若。

见玩笑不经开,也就不调侃他们了,正色:“要回去了么?”

“嗯。”

“恰巧,我和轩宏也决定回风国了呢。”柳亦晨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样,好么?”清洛目光微闪。

“有什么不好的,可惜回去时应是二月春风,倒是能同他们共赏梨花呢。”

“风啸在寻他,晨姐可知?”

柳亦晨自是明白这个‘他’指的是风轩宏,也就是自己的丈夫。片刻的惊讶,苦笑:“那真是难为啸儿了,也罢,便是当游玩山水,逸飞可知啸儿现在何处?”

“叶国。”

“什么!沫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男子拍桌而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君上。”女子雍容典雅,吐气如兰。

男子也就冷静下来了,坐回位上,敬畏地看向身前的这抹湛蓝:“前辈,您怎么看?”

不答,只是将手中的拂尘挥了挥,继而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

男子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妻子,不解其意。

女子只是微笑,亲自沏了一杯热茶,端着,送至湛蓝面前。

没有任何表情,伸手接过,也不试温,便饮下了好几口,温度恰好。

“师傅,那位女子,漂亮么?”女子这么问。

“很漂亮。”声音清脆如珠。

“沫儿真的很喜欢黏着她?”

湛蓝思索了一会儿,道:“非礼勿视。”

“是么……”女子一直浅笑着,“师傅您慢用茶。”

“不用了。”湛蓝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忽回首,望向女子,目光微闪,缓缓道:“小姗,你,跟我走么?”那般诚恳,希冀着。

女子微笑着,再一次,摇了摇头。

“哦。”再次失望地低下头,离开了。

泱康倒也不在意,只是为自己沏了一壶茶,轻尝,笑然:“雨姗,你泡的茶就是不一样。”

“君上谬赞。”

“叫我泱康就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留下来当我的君后也是迫于无奈。”泱康缓缓地说着,“如雨姗,你是如一梦的姐姐,是如家的人,这样的身份就足以让我想留住你了。”望向窗外,白雪纷扬,苦笑:“但,我真的不想让你对我强颜欢笑,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如雨姗沉默不语,静静地站于那儿,低眉顺眼。

“沫儿是你的孩子,父亲到底是谁也只有你清楚,但不管沫儿的父亲是谁,沫儿都将成为下一任的泱君,这是不容抹去的事实,雨姗,我知道你也清楚这其中的重要性,不是么?”

“我知道。”轻缓移步至门口,纤手轻扶在门框上,望着漫天大雪,以及,早就被掩盖的,他的足迹。

本来早间还是个晴朗好天气,午后却又是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一片又一片的六角百花自空中飘落下来,听闻雪花又名六花。

泱君沫,泱君沫,这应是那孩子的名字,一个君字便早已注定这孩子就将是泱国的君主。

沫儿,沫儿,你是恨娘亲的吧,所以迟迟不肯归来。风流浪子也好,无情杀手也罢,你这般糟践自己的名声,又是何必呢……

看着如雨姗凄冷的背影,泱康也就跟着忧伤了,低语:“想追就去追吧,或许还来得及……”趁他,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闻言,如雨姗神情微恍惚,继而放下手来,转身看向泱康,笑着摇了摇头:“不需要了。”

“为什么?”泱康轻叹一口气,用手轻遮住自己的双眸,不让如雨姗看清自己忧伤无奈的悲凉,“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呆在我身边,你呆在我身边,为什么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玉笙前辈,你爱的,是他不是么……”

“玉笙……”如雨姗目光微闪,眼波微澜,又望向庭院的纷扬大雪,缓缓道,“君上,妾身乏了,可容妾身休息片刻?”

泱康放下手,深深地望了眼如雨姗,站起身来:“早些休息吧。”说罢便是越过如雨姗,离开了屋子。

“玉笙……我爱的是玉笙?!可惜是玉笙呀……”

屋中,女子背影寂寥,凄冷,独自喃喃着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她不会追来的啦,别等了!”一只纤细小巧的白色狐狸趴在主人肩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缩成了一团。

男子不语,只是望着宫门,似在,等着什么。

“玉笙小笨蛋!你再在雪地里等姗姗小丫头,信不信我咬你啊!”

一片雪花飘落至小白狐的鼻头,小白狐立刻被冻了个清醒,从玉笙肩头跳下,抖了抖身上的白雪,仿佛与这大地融成了一体,若非那双炯亮的黑色眼眸,还真难分清哪里是小白狐,哪里是雪。

“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玉笙忽然开口询问。

小白狐抖了抖尾巴,看了看天色,回答:“未时左右吧。”

“哦。”玉笙又深深望了一眼那个方向,再次失望地低下头,将小白狐自雪地里抱起,放于自己肩上,“欢,我们该回去了。”

“不等姗姗了?”

玉笙驻足,又回首望了眼宫门——她依旧没有出来。失望而沮丧地转回头,径自向前走着。

“等,我仍会等着她的。”他是这么回答的。

小白狐又自他肩头跳下,抖去身上的雪,再次轻盈地跳回他肩头,缩着,成一团,抬头回望了眼宫门,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玉笙小笨蛋,听说小梦梦成亲了?”

“嗯。”

“那,玉笙小笨蛋打算什么时候也娶一个?”

“……”

“啊!你敢摔我!”

“聒噪。”

“……玉笙你欺负我!我不干!我要找姗姗玩去!哼,说你的坏话!”

停在原地,看某只小白狐蹦跶着,消失在了天地之间,白雪纷纷,思绪茫茫。

“笨蛋欢这是要去哪?”不知何时,一只小黑狐轻巧地跃上了玉笙的肩头,顺着玉笙的视线望去。

“去找小姗说我坏话了。”目无表情,如是说着。

“哦?这样呀。”

沉默着。

小黑狐只是站在主人肩头,静静地,陪他立于这天地之间。

“玉笙。”

“什么?”

“你还要等姗姗等多久?”

“等到她终于肯跟我走,为止。”

白雪早就漫过眉梢,漫过了黑发,我仍立在这儿,等着你,归来。

“是么。”小黑狐扭头从系在腰间的小布袋中取出一封信,叼着,递向玉笙。

玉笙伸手取下信来,不急拆看。

“师傅他,有说什么吗?”

“唔,似乎没说什么,就是有件事托你帮着跑跑腿。”

“哦,又是跑腿的活儿。”

“玉笙。”

“什么?”

小黑狐用皮毛蹭了蹭玉笙的脸颊,提示他向上望去。

玉笙不解,顺着黑狐所指的方向望去,瞬时凝睇。

远处宫城的高楼之上,有纤细的身影凭栏而立,手中抱着,一只纯白小狐狸,她,正在往这儿看。

“姗姗,喜欢就去追呗!不然玉笙小笨蛋就要跑了!”小白狐鼓动着。哦!他看见了谁!是庆儿小宝贝耶!

在瞥见那抹墨黑时,小白狐差点激动地跳了起来,眼睛变得锃亮。

似充耳不闻小白狐的话,只是轻倚栏杆,静静望着他。

大地,天空,一片雪白,而在天地之间有那么一抹湛蓝格外醒目,恍若失去了知觉。

如雨姗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或许唯独只能这么静静地望着他,痛彻心扉。

仿佛只有一步之遥,她便能来到他的身边,然,一步之遥,步步为遥!

她,什么也做不了。

“玉笙……”声音微颤,目光哀伤,除了这么远远眺望着,无声呢喃着自己不能直呼的名讳,她又能怎么办?

收回视线,将小白狐轻轻放到阁板上,浅笑,喃喃:“他不会跑的,他会等我的……”

“姗姗?”小白狐担忧地看向准备下楼的如雨姗。

“让他快些回去吧,雪大,着凉了可不好。”轻扶栏杆,回首看了眼小白狐,温柔地笑着,说罢,便转回去,离开了高阁。

“姗姗,如此又是何必呢……”空旷的高阁上,传来的,只剩下这一句叹息。

正月初三,天晴日朗,天空一片淡蓝,清澈如冰雪。

暮秋城,依旧繁华热闹。

酒家。

“小若!你可算来了!你不知我盼你盼了好几天呢!”悠若一推开雅间的大门,便被一抹冲过来的粉白色身影抱了个满怀。

“小殊子,几日不见,怎变得这般热情?”如果不是看清了抱自己的人是苏菀殊,有那么一刻,她都觉得是铃子驾到了。

“这不是想你想得紧呢!一激动,没顾那么多。”拉着悠若的手,开心地望着她,满面红光,精神格外饱满。

悠若微扬眉,看向桌边的慕容凌枫,无声询问着。

慕容凌枫倒也明白,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道:“喝了点酒,没什么大碍的。”

悠若了然,正想说什么,就有一阵吵嚷从外头传来,而让自己在意的,是其中某个少年蛮横的大嚷。与苏菀殊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和笑意。

“我说是我先包的这间就是我先,你凭什么跟我抢!”一身红衣,少年眉宇间尽是乖张,狠狠地瞪着前面无奈失措的小二。

“不,不是小的要和小爷您抢,是实在那间屋已被别人先订了去呀……”

“关我什么事!要么退钱,要么交牌,要么滚蛋,选一个!”少年一脸的不退让。

“辰悕。”苏菀殊浅笑。

少年一愣,转身望去,诧异:“你们也在这儿?”

“这么说,小悕你是突然想起有事找小殊子,所以就先回了趟暮秋城?”

“嗯。”辰悕点了点头,又开口,“不要叫我‘小悕’。”

“为什么?”

“悕,是我哥的名字……”一瞬的黯然,转之又恢复常态。

本并不指望辰悕做什么回答,却没想他居然回答了,一瞬的诧异,却也不想深究什么了。

“你们怎么也回来了?”辰悕询问悠若。

“小殊子邀请我,我就来了呗。”

“邀请?”辰悕看向苏菀殊,“碰上什么麻烦了么?”

苏菀殊愣了愣,继而笑然,不语。

“小笨蛋!”悠若很不客气地用手指弹了下辰悕的额头。

“啊!女人你!”辰悕吃痛,捂住额头,瞪向悠若。

“一定要出事了小殊子才能来找我么?我明确地告诉你,我是来玩的,不是因为碰上麻烦事,单纯地来找她玩而已。”悠若认真且坚定地说着。她的友谊,不是建立在事物交换上的!

苏菀殊微笑着,看向辰悕,轻柔地说着:“辰悕,你今年才十六岁,过了年也就十七岁,你还小,不该将事物的攸关利害看透彻的,有时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岂不活得更轻松些?”

辰悕沉默,低下头去,许久才喃喃了一句:“十七岁,已经不小了……”似是说给她们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其中包含了太多情感,最后竟只化为这么一句叹息。

“你跟铃子是什么情况?”本想在叶城时便问清楚,却不想辰悕竟在那天晚上便离开了,此刻恰巧相逢,她定是要问个明白。

辰悕目光微闪,不敢直视悠若探究的眼神,别过头去,支吾着:“你问这个做什么?又不关你什么事,我和她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操心了。”

“炎辰悕!你有种看着我说话!你到底把铃子当什么了!”悠若厉声道,眼眸微眯,带着危险的味道。

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被悠若这么一质问,火气更大,脾气立马上来了,拍案而起,冷然地盯着悠若,连语气都降低了温度:“我说了,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一个外人来干涉,尤其是闲着没事干的外人,你凭什么来质问我!八婆!”

此话一出,雅间中的温度立马降了好几度。

悠若笑得竟愈发显得灿烂,柔声细语着:“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辰悕这么想着就想张口接着骂,凌枫接收到菀殊的眼神示意,立刻起身,捂住了辰悕的嘴。

而另一边,溟殇也不想局面闹僵,赶忙抱住快暴走的悠若,温柔地笑着,轻轻啄了下她的唇瓣:“小孩子嘛,计较什么?”

悠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副“我现在很不爽”的表情。

苏菀殊温和道:“辰悕你今天火气有点大呢,不像平时,发生什么事了?”

辰悕也慢慢冷静下来,拿开慕容凌枫的手,径自坐下,闷闷地回答:“也没什么,就是心情有点不痛快。”瞄了悠若一眼,别扭着,“喂,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哼,这里没人叫‘喂’吧。”悠若显然还不肯就此罢休,但脸色已有所缓和。

“……”

“跟铃子一样叫我声,我就原谅你。”悠若笑得很嚣张。

辰悕脸色很难看:“你别得寸进尺!”

“哦?”悠若笑着站起来,来到苏菀殊身后,双手放于她肩上,笑得更加嚣张,“小殊子,我很得寸进尺么?”

辰悕眼睛微抽,久久不话语。她在威胁他,明知他这次回来是有求于苏菀殊的,她还特意找立场,很明显地在威胁他!

“不,小若,你只是睚眦必报。”苏菀殊无奈地笑了笑。

“那小殊子会站在哪一边?”悠若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呆萌着。

“自是你这边。”

“小殊子最美了!”悠若笑容扩大,挑衅地看向辰悕。

辰悕暗咬牙,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算你狠!

“小若,你也别跟辰悕闹了。”苏菀殊无奈摇头,颇感无力。

“还跟孩子一样呢。”溟殇轻拉回悠若,宠溺地浅笑着,顺了顺她的发丝。

“是他先挑衅我的!”

“那你也不能这般咬着人家不放呀,万一辰悕是有很重要的事找苏菀殊呢?”

“……哦,我知道错了。”悠若很乖顺地垂下了头,一副孩子犯错的模样。

溟殇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揽于怀中,环抱着,

辰悕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最后确定是悠若和溟殇两人,不敢置信。

“菀儿,是我眼花了么?”凌枫轻扬眉。

苏菀殊摇了摇头,清和道:“或许是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吧。”

“或许真是什么大事吧。”辰悕亦肯定地点了点头。

悠若闻言,自是一愣,抬头望向溟殇。

他也在看自己。

“晓之以理,通之以情。随他们一惊一乍去吧,大惊小怪。”溟殇只是很温和地笑着,拂了拂悠若的刘海儿,很自然而又亲昵的动作。

悠若豁然开朗,主动靠到他怀中,抱紧他,舍不得放手。

苏家,门口。

“小若,你们先等一下,我去敲门。”苏菀殊说着,已提裙上阶,准备轻叩朱门。

“对了,炎辰悕。”悠若忽看向辰悕,准备说什么,却见辰悕身后一抹火红,止声。

“什么?”辰悕疑惑,等待下文。

“你……”身后的那位是谁?悠若想这么问的,却迟迟没有开口,只因那人冲自己做了噤声的动作,如此俏皮。

辰悕轻皱眉头。这女人这么说话都不说全?!忽觉有人在拍他的右肩,疑惑,惯性地转头望去,空无一人。

又感觉有人在拍他左肩,有些恼火了,直接转过身子去看到底是谁,却,空无一人。正纳闷,想询问悠若他们,就觉身子一沉,背上一重,耳边传来了最让自己牙痒的声音。

“小炎辰,好久不见,姐姐想死你了!”

“你给我下来!”咬牙切齿。

“不嘛不嘛!”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好吧。”那抹火红很听话地便从辰悕身上下来了,站定,看向悠若等人,微笑:“小炎辰调皮,有劳各位一路照料了。”

面容姣好,一头墨发被扎在了一起,成了个高高的马尾,用红丝带系着,配着一身红衣劲装,眉宇间全然没有一个女子该有的娇柔。干净利落,清爽洒脱。

“谁托他们照顾了。”辰悕不爽地撇了撇嘴,“爱蹦跶的炎莫。”辰悕如此介绍。

悠若闻言,浅笑,意味不明地看了辰悕一眼。忽见得炎莫大步上前,在悠若面前站定,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睛锃亮。

“妹妹真乃大美人也,敢问妹妹芳名?”

“……”

“小若,”苏菀殊刚将事情对自己家丁交代好,转身就见着一个陌生人持着悠若的手,一脸的兴奋喜悦,一愣,继而微笑,“这位是?”

炎莫闻言转头看向苏菀殊,眼睛再度变亮,一个快步走至了苏菀殊面前:“早听闻苏家女儿个个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的能见到妹妹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妹妹是哪位小姐?”

辰悕捂眼,对于炎莫的行为言语似是司空见惯了,他表示,他不认识这货。

“姑娘,你是辰悕的姐姐吧,我是否应当多安排一间客房了?”苏菀殊只是那般微笑着,温和若春风。

炎莫闻言,眨眼,再眨眼:“欸?!你知道我是女的了呀,苏家小姐就是不一样,我也是刚巧碰上小炎辰的,嘛,反正我没地方住,就叨唠苏妹妹了。”

“无碍。”苏菀殊浅笑。

“笨蛋,你自己一出场就点明了好么。”炎辰悕眼角微抽。

“欸?”炎莫不明,记忆回放中。

「小炎辰,好久不见,姐姐想死你了」「姐姐想死你了」「姐姐」

默,好像,是这样的……

“嘛,算了算了。”炎莫不介意地挥了挥手,笑然,“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炎莫,是小炎辰的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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