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殊姑娘,可否请你带她去换套衣裳?”
“这当然可以。”
“哼!小炎辰,你又嫌弃我扮男装!”炎莫不爽。
“我才不信会有哪个白痴看不出你是个黄花大闺女!成天穿得男不男女不女,出去别告诉别人我认识你!”辰悕不以为然地瞥了炎莫一眼。
某处某啸打了个喷嚏。
炎莫闻言,不反驳也不辩解,不恼怒也不生气,反而乐得其所,开心地笑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二姐我今儿个心情好,懒得跟你争了,美人妹妹咱们走,换衣服去!”
悠若略微诧异地看了眼拉上自己的炎莫,侧首便望见了一同被拉住的苏菀殊,与她对视,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感兴趣。
墨发及腰,发带轻摇,耳畔的几股秀发皆用火红的丝带绾系着,透着一股明媚可人的味道,眉心略上处有一簇红色的火焰,透着慵懒的诱惑。
微俯身,轻拂美人整齐的刘海儿,看火焰若隐若现,饶有兴趣:“胎记?”
“怎么说呢,算是吧。”嘴角轻扬,明媚的笑容,双眸若宝石般璀璨,“小若儿妹妹,女装的姐姐我如何?”
悠若闻言,轻扬眉:“很不错。”
“是么?”炎莫又转头询问苏菀殊。
“炎姑娘天生丽质,扮回女装自是尽态极妍。”
“太棒了!那我一定要吓死小炎辰!”炎莫说着便跑跳着离开了。发辫轻摇,在空中划出美丽明朗的弧线。
“小若,怎么对炎姑娘感兴趣?”
“因为,她的眼睛很漂亮。”
“是么,这般纯净无瑕的双眸确乎少见了。”
是夜,冰凉。入冬,流霜。
微瞥了眼立于自己身侧的人,淡漠开口:“你不是怕冷么,快些回去吧,夜深了。”
“炎辰悕居然会关心人了?真难得。”悠若透过亭檐,看到了流霜飞舞。
“嘁,我才不信你大半夜出来找我是来调侃我的,说吧,你又想知道些什么?”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呢。我只是睡不着觉,闲来无事,漫步庭院,偶然看见小辰娃娃立于亭中,便走近打个招呼罢了。可千万别说得咱们像是私下约定出来幽会似的,被殇殇知道了,那还得了?”悠若掩嘴轻笑。
“喂,我说你这个女人……”也太不正经了吧。
“我是说真的。”悠若缓步上前,感受到了夜风的冰凉,“你呢?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赏风景,喝西北风么?”
轻晃杯中酒,低喃:“睡不着。”
一晌沉默,各怀心思。
“小小年纪就喝酒?这可不好。”
“不用你管!”抬手饮下。
酒水冰凉,入心惆怅。
“我可是在劝你,喝酒伤身,醉人不醉心。”
辰悕低首,看着空空如也的瓷杯,怅然若失。
“炎辰悕,你为什么要出现?”悠若侧首,眺望湖面,湖面如镜,流霜飞舞,“你把铃子当什么了,玩物么?为什么要出现,她千方百计逃离那个自己将嫁的人,而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可笑的是这两个人分明就是同一个人,而她竟是毫不知情!她为了自己的责任而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内心多痛苦,而这个人居然就是自己将嫁之人,多可笑?这是一场笑话么?!你到底把她当什么了?在玩弄她么?”
字字玑珠,反复强调,不是慷慨激昂,却是压得辰悕喘不过气了。
“住口……”
“惭愧了?恼怒了?”
“我叫你住口!”眼色一沉,旋手将酒杯扔了出去。
发丝轻扬,扑通一声,酒杯终是擦着发梢便落入了湖中,激起水波,层层。
“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铃子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我告诉你,那人是炎悕,是我已死去的同胞哥哥炎悕,炎国三皇子是他,根本就不是我!你到底懂些什么?你以为我的痛苦会少于她么?你以为我的责任与义务会比她少么?你真当我只是个会游手好闲戏弄别人感情的炎国皇子么!呵,炎悕,炎悕,她至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她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辰悕低吼着,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戾气,那般凄惨与噬血。
悠若不禁讶然,望向辰悕,竟是发现在辰悕的身旁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相貌与辰悕一模一样,而眉目却显得温和了许多,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而此刻,他正十分担忧地看着辰悕,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又转头看向她。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悠若一惊,是的,那个‘人’正万分恳切地请求她,请求她救辰悕,可,她又能做什么?
谁也看不清那抹红色的身影是什么时候进入亭子中的,而当悠若回神时,那抹火红已是从后轻环住了辰悕的肩,让他轻靠入自己怀中。她的额头,有一抹火焰正散发着柔和地光芒,好似在跳跃着。
“炎辰悕,记住,你叫炎辰悕。你不是一个人活着,你是替两个人活着。”
辰悕轻垂眸,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我没事了,放开我吧,重死了,跟猪一样。”
(#‵′)
“你才猪呢!”炎莫气恼,没有放开手。
“喂,我说你……”语气那般不耐烦,被柔声打断。
“乖,睡觉吧。”
“你……”
“我知道你很累了,睡吧,别忘了,我是你的二姐,哪怕,不是亲血缘。”
“……”
“一体两魂?”悠若微诧异。
“嗯。”炎莫轻颔首,“小若儿妹妹,别再为难小炎辰了,这孩子没你想象得那么坚强。”炎莫微笑着,抚了抚辰悕的头——辰悕已是放下所有戒备,靠在炎莫怀里,睡着了。
“他伤害和欺骗了我所在乎的人。”淡漠的神情,淡漠的语调,她对于炎辰悕这个人的防备一直都在。而又不知何时,她将铃子当作了亲妹妹一般看待。她护短,她不允许任何外人伤害她所在乎的人。
“哪怕他是迫于无奈?”
“他有什么好被逼迫的!为什么要玩这么一场闹剧来欺骗铃子的感情?”
炎莫轻叹,低首,拨弄了下辰悕的刘海儿,隐约见着了那红色的火焰印记。
“小炎辰他,是因为小炎悕才会想娶叶王家那个小妞子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吧,又或许这段日子和那小妞子在一起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懂了些什么吧,正因为如此,他准备回炎国了,回那个他百般厌恶的所谓的‘家’。
小若儿妹妹,你不是他,我也不是他,所以我们都感受不到他内心的痛苦,他明明还是个孩子,不应该,不应该被囚禁成这般的,他厌恶着炎皇室,深深厌恶着,他被无数枷锁所束缚着,而这一切都因为我们那严厉的父皇。
小若儿妹妹可知,如果小炎辰不提出娶叶王家那小妞子,那小妞子的命运,可是森然若白骨了……”
“……”
踏出凉亭,看天际流霜飞舞,已是有人为自己撑伞,挡去了那冰霜。
轻柔地为她披上一件裘衣,温和地询问着:“可以回去歇息了?”
仿佛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向身边一袭玄衣的他——仿佛融于黑暗中了,那般的悄无声息。
“嗯。”悠若轻颔首,“什么时辰了?”
“子时缺一刻。”
“哦,是么,已经这么晚了呀。”
轻环过她的双肩,笑得那般温柔:“回去吧?”
“好。”微笑着,点头。
“若。”
“什么?”
“有些事情或许装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定谨记你的教诲。”
“小笨蛋。”溟殇轻笑出声,“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竟这般严肃认真,怎么?吃瘪了?”
悠若微皱眉,些许不满地看向溟殇,有些不自在:“你明明都看到了还这么笑话我!”
“呵呵。”
“殇,我,错了么……”
“错?呵,你可是采取了最温柔的法子来发泄你内心的不快呢。”都没有一个冲动二话不说就将炎辰悕给砍了可不就是很温柔了?
“可是……”
“我不是说了么,有些事情装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这问题并不涉及到你我,是他们自己才能解决的,你呢,就别操心了,嗯?”
“哎,是我老了么?”悠若些许惆怅。
“怎么会?你还没嫁给我,还没给我生个孩子,怎么会老呢?”
默,这是说我嫁给你了,然后给你生娃了,我就老了么?!
“那我就不嫁了,也省得变成黄脸婆了。”
“欸?此言差矣,你要知道,守寡的女人,嗯,名声不好。”
默,一来她没嫁,二来你也没死,她怎么就成寡妇了?
“你还在乎名声?”未婚就行周公之礼,还敢跟她提名声?!
溟殇看着悠若气呼呼的样子,半晌没说话,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觉得如何?郁闷之感可有减退?”
悠若一愣。是想逗自己开心的吧,为了不让自己纠结刚才的事情,特意岔开话题想逗自己开心的吧……
“嘁,想逗我开心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水平还这么差。”悠若本来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眼中是说不出的甜蜜与幸福。
“哦?那你可开心了?”
“开心。”
翌日。早,空气微凉。
望着朱门横槛,这个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从小至大,这个几乎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地方,原以为,自己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或者说,离开这片土地,离开这个城镇,离开这个国家,去了另一片土地,到了另一个城都,来到了另一个国家。
这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吧,怎么远到,一走就是一个国度。
风国是比不上叶国温柔地,那是不同于叶国风俗的地方,那儿的风俗较之叶国也确实豪放多了。
风景亦是如此。
叶国四季如春,草木萋萋,较之风国的落叶堆积,碎石如斗,也的确温柔得多了。
但听闻,风国才应是自己的故乡。
明明生长在叶国,却突然有一天一个人跑过来告诉你,你不应属于这里,呵,怎样的诧异、失望与哀伤。
原来的原来,自己并不属于这片温柔的土地。
轻扬嘴角,喃喃自语:“我,回来了。”
“卿怎像个没见过市面的乡村小姑娘?”微笑着,语气颇为无奈。
“乡村小姑娘?”风炟微鼓腮帮子,几分可爱,“你这么比喻我是否有些过分?”什么叫没见过市面?!他只是好奇苏家到底长什么样,上次来时,他根本就是个望风的!他只是随便张望了几下,怎么就成没见过市面了!
忽想到什么,眼珠轻转,几分狡黠:“哥,你是为什么又来苏家了?”
“自是护送姑姑。”
“亲自护送?堂堂风啸帝只是为了护送姑姑而跋涉从风国到叶国,你当我是笨蛋么?!”风炟懊恼,又把他当小孩子么,他长大了好不好,可以很好地成为他的臂膀的,而又为什么总将他当作是小孩子,是需要保护的弟弟呢?!不信任自己么……
“卿。”风啸忽驻足,没有回头看风炟,“我且问你,知道为什么苏家会成为仅次于如家的第二大家么?”
“祖上积德,苏家世代行医,救人无数,且不说平民百姓,光是有名望之人也数不胜数,因为这些无形的势力的支持才没人敢觊觎苏家。”
风啸微笑:“此为其一,再者呢?”
“再者,苏家精通医药,医人容易,杀人更容易,不是谁都能惹苏家人的,因为,兵器有形,而毒药无形呢,人是离不开食物的。”风炟摇头晃脑道,眼中精光大甚。自己哥哥这是在考验自己吧!一定是在考验自己吧!
风啸回头看了眼略显兴奋的风炟,笑意更深:“作为苏家人,他们是不会以药夺人性命的,这是苏家的医德所要求的。”
风炟轻皱眉头:“哪怕对方以性命相要挟?”
“是,哪怕最后死的人是他们自己。”
风炟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依旧忍不住想骂一句:“又是一家变态!”纵然内心对苏家已是极为尊崇。
“姜家被灭门,卿,有什么看法么?”
“咎由自取。”
“哦?卿是如此认为的?”
“没什么交情,倒是听闻过一些,表面光鲜,早已腐烂的家族罢了。”
“不知延续了多少年的四大家族,如今还剩下三个,怕是芦家也要自身难保了,什么时候,这个大陆的秩序该换换了?”风啸望着庭院中的一棵青柏,眼神微散,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原来温暖如叶国也会种像青柏这样坚韧的植物呀。
风炟神情一滞,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身前那个笔直修长的身影,如青柏般的坚韧,有那么一刻,风炟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哥哥,而只是,风啸帝。
“哥,人的力量是对抗不过神的力量的。”
“神?呵,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么?”
“小炎辰,你笑笑嘛!不笑的话会让你二姐我很没面子的!哎呀,小炎辰,别走那么快呀!”
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从回廊的另一边传来,声音的主人越行越近。
风炟很自觉地闭上了嘴,望向转角,别有玩味地想见见这个悦耳的女声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风啸倒是没有理会,依旧笔直地站在一侧,望着院中的青柏,只是一瞬的诧异,这声音,似曾相识。
“呐,小炎辰!你再不理我,我可要生气了!”女人一本正经地说着。
“罗里吧嗦吵死了!八婆,闭嘴!”辰悕终于忍受不了,回头瞪了叽叽喳喳如麻雀的炎莫一眼,转过转角,看见了风啸、风炟也不加理睬,加快脚步,大步离开,想尽快摆脱某只小麻雀。
被骂的炎莫一时没回神,呆了一刻,待回过神来,嘴角不觉扬起,心情大好地转过转角,却不见辰悕了,疑惑:“咦?人去那儿……”了。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了现在不应看到的人,且那个人还在看自己。
的确是美人呢!不过怎觉眼熟?但这并不是风炟要关注的,让他感兴趣的是,此时这个美人正看着他们,确切点应该是,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风啸,一脸的,嗯?是惊讶还是受宠若惊?不过他本能地将其归纳到后者,下意识认定——又是一个看上自己哥哥的女人。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看上自家哥哥的女人多的去了,重点是自家哥哥,他居然也在看她,而且,眼神有点怪怪的。
其实这些的这些也不重要,自己哥哥也是男人嘛,看见漂亮女人多瞄几眼是很正常的啦,就和他一样,重点的重点是他们接下来的对话,那才是关键。
“是,你么?”风啸定睛看着她,不敢上前一步,生怕她转身就跑了。内心十分复杂,带着将信将疑的滋味。
“不是!不是!不是我!”炎莫慌乱摆手,语出后又觉不妥,大惊失言,下意识地捂住嘴,又看了一眼风啸,脚默默地往后一迈,转身,转过回廊,跑!
风啸一愣,快步上前,转过回廊,佳人的身影已无处可寻,微眯眼眸,眼底闪过一缕精光,神色凝重,不知其所思。
本来只是怀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太像了,而她刚才的反应瞬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顿时觉得心情复杂,不知所味。
“哥?”风炟满头雾水,怀疑,莫非是自己哥哥的旧情人?但,似乎又不像,“你认识这姑娘?”
“不知道。”
“欸?”要么认识,要么不认识,怎么是不知道?!
“卿。”
“什么?”
风啸思索了片刻,迟迟没有下文,只以‘没事’告之,让风炟郁闷不已。
是夜。月黑,风高。
佳人仰面而卧,睡容恬美,墨发铺散于枕畔,棉被倾斜,一截皓腕露出,手指纤长白皙,微握。
屋中本空无一人,唯有佳人熟睡。
片刻之后,有一修长身影出现在床旁,无声无息。
来人静静凝视着美人的睡颜,许久,径自在床畔坐下,侧首,继续看着美人出神。
半晌,来人伸出手,轻轻撩开美人的刘海儿,恰时,天际微亮,有那么一抹淡红的火焰,映入了他的眼底,瞬时,凝眸。
原来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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