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是它来守护我,是我!让我来守护它!就算是付之灵魂也在所不惜!」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神情笃定,这般倔强地站在八重塔上,望着她美丽的故乡,如此郑重地对自己说着。
「如果可以,我想留在你身边的,可惜,时间欺骗不了我自己,辰悕,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从没有这般笑着哭过,而又这么绝美,深深望着自己,轻声呢喃着,而后一个转身,注定她不再回头。
「我最害怕的事,就是让你难过;我的幸福,就是看到你得到幸福。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同胞亲弟弟。」
他还记得,那个少年,这般温和地对自己说,发顶传来的是他手掌心温暖的气息,这般温柔,这般地温暖。
「在我背后,微笑着,活下去」
他还记得,那个少年,回首冲自己笑,将自己牢牢地护在了身后,就好似不远处的箭雨根本不存在一般。
「替我活下去,活到,那个连弱者也能一起幸福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个少年,明明危在旦夕,却还是笑得那般温和,坚定地对自己这个因为他而活下的幸存者,温和地,喃喃着。
「因为我而离开的你,我会替你活下去。我绝不允许再有人来嘲笑你的名字。从今后,我的名字,就是炎辰悕!」
他还记得,他悲痛着,却那么坚定地对那个已是身体冰冷的少年说道,从此,那个爱笑爱捣蛋的他,不复存在,世间多了一个戾气高傲的冷漠的炎辰悕。
“辰?”炎悕担忧地看着深陷记忆中的炎辰悕,眉宇间染上哀愁。
“悕,你说为什么,当年母妃为我们取名字时,将你唤为‘悕’,而我才是‘辰’?”睁开双眸,看着一屋子的黑暗——他似乎,就那么将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不闻外事,有段时日了。
“或许,母妃已是料到了吧,有那么一天,我是为你而生的。”炎悕温和地浅笑着,轻声说着。
“就算是孪生,你是我哥哥!”
“辰……”炎悕轻飘到炎辰悕面前,伸手,想轻抚他的头顶,可是在半空中就无奈收回了——他忘了,他是灵体。
“为什么,你才是哥哥啊,你才是三皇子,我顶而代之了;叶铃是你爱的女人,是你才要娶的女人啊,我顶而代之了!我真的不明白,你是‘辰’才对,你才是那永不会消失,永远光亮的存在,我当为你而生才对啊!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呢,我这般苟活下来,为什么……”
又是一片破碎之音,炎辰悕又开始伤害自己。
炎悕沉默,不是不能说些什么,他不过清楚,最后能炎辰悕冷静的,也只有炎辰悕自己,他不过灵体,他阻止不了。
待炎辰悕渐渐冷静下来了,再次浑噩地靠墙喘息着,炎悕才飘过去,眼中是心疼与担忧,轻轻开口道:“辰,二月二十,你莫要忘了这个日子了,那是七天之后。”
“二月二十……”低低喃语着,他记得,那个日子,而长睫微敛,最后,站起身来,打开了许久不曾打开的房门,阳光耀眼,刺痛了他的眼,照亮了他狼狈的模样,照亮了屋子中的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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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了就是改变了,纵然依旧笑颜以对,但那改变却是怎么也挽回不了的……」
叶铃一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怎的好端端竟想起了三哥曾念过的话,真是,伤感的郁闷。
听着马车的轱辘声,她好像,在马车上度过了好些时日,从叶国到炎国的距离。
“小北,这是到哪儿了?”
“回公主,已是到离炎京最近的小城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到炎京了。”夏北恭敬地回答着。
听着夏北好似习惯了恭敬,叶铃只是无奈却不能再说什么了,因为她深知,那是无用功。
“怎么了,舟车劳顿,累了?”
一旁一袭白衣黑纱的俊秀男子睁开了那双惑人的丹凤眼,担忧地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叶铃,轻声询问着。
“有点吧,头有点晕。”
男子抿唇,想说什么的,可是,犹豫着。
知道男子的犹豫,叶铃浅笑着,柔声细语道:“三哥,我没事的,继续赶路吧,耽误了行程是不好的。”
“铃子……”
“三哥,铃子知道,三哥有三哥的顾虑,三哥也担心铃子的安危,可是,等同的,铃子也担心三哥的安危,铃子不能让意外发生,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省了去吧。”
叶澄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浅笑的九妹妹,恍惚竟有不相识之感——他的九妹妹,真的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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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京外郊。
篝火零星,噼啪响着,火光闪动着,好似跳着勾魂之舞。明媚的火光映着脸庞,温暖,柔和。
露宿郊外,篝火零星,总是带着一份独特的浪漫之感,而夜的漆黑,浮想联翩,如果孤身一人,剩下的,除却孤寂,无所其他。
“清语呀,你从出城以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你要是真舍不得那小嫚子就回去吧!别跟着我这糟老头子了!”
“师傅,清语说过,清语的余生只会呆在师傅身边,”林清语轻声说着,羽睫微垂,掩去眸光,“哪都不会再去了……”篝火温暖,而他体会不到。
“清语你,又是何苦呢……”太虚老人轻叹,真心弄不明白林清语的坚持是什么,侧首看了下林清语,收回视线,而似才注意到什么,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揉了揉眼,再仔细看了看,眼角微抽,“清语呀,你脸上的红印……”如果没猜错,那是巴掌印吧!!
林清语目光微闪,低首:“那是我该得的,没什么。”
看着林清语,少女眨巴眨巴眼,仔细盯着,而透过火光,真的看到了林清语白皙的脸颊上那红红的巴掌印!白天的时候还真没怎么注意呀!
少女偷偷地扯了扯白霜雪的衣袖,凑到白霜雪耳旁,小声嘟囔起来:“霜雪,那是巴掌印吧,你师弟是被人扇耳光了是吧?”
“嗯。”
“你师弟是不是惹什么烂桃花啦?”
“嗯?”
“小花说的呀,扇耳光是女人的绝活,尤其是惹了烂桃花的,女人会扇男人一耳光,狠狠的!”说着,少女还拿右手比划了几下,透着几番憨萌,而特意咬牙的‘狠狠的’三字却颇有威慑力。
白霜雪沉默了会儿,好似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而后点了点头,神情笃定,道:“也许,是这样的。”
少女亦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瞥了淡漠的林清语一眼,忽的看到了林清语身后好似有什么东西,顿时瞪大了眼,而再仔细望去,又是一片平静,困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摇了摇头,不甚在意了。
少女转头看向白霜雪,眨巴眨巴眼,也不说话。
“怎的这般看我?”白霜雪侧首,望向身边的少女,看她姣好的面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那双雪白的瞳眸,羽睫扑扇着,带着柔和的光亮,就好似,冬日暖阳了,全世界是银装素裹,洁白纯净,而透着冰凉,可是,透彻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暖暖的圆盘,金色的,温暖的颜色,那金色的光芒就那么直直照进了心中,无所躲藏。白霜雪不由心神微漾,而微叹,这便是圣女了,她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是一个浅笑,就能融化冰雪。
白霜雪不由恐惧了,这般圣洁的少女,不是只属于他的小沙了,他惶恐了,恍然若失之感油然而生,他蓦然觉得,明明他们挨得那么近,却恍若天涯!这个少女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霜雪?霜雪?”少女微蹙眉,轻摇着白霜雪的手臂,看着白霜雪忽然恍惚的神情,那是作为白霜雪,他不该有的表情。
“小沙。”白霜雪回神,双手捧过少女的脸颊,低首,额头轻抵她的额头,凝望着她这般纯净的雪白瞳眸,呢呢喃语着,“我突然,不想带你去圣城了,想带你逃。”
少女眼眸睁大,错愕地不敢置信,深深地困惑着。
“霜儿,你又是在挣扎什么。”太虚老人忽的开口,声音幽幽,听不出什么情绪。
“死老头,你让我和小沙单独在一会儿会死么。”没有抬头,依旧凝望着少女,手指轻轻蹭着少女柔嫩的脸颊,而每一下,都像是一次诀别,那般小心翼翼与不舍。
太虚老人噎了口气,狠狠瞪向这顽劣之徒,磨牙:“顽劣之徒!早晚有你哭的时候!”看着不理会自己的白霜雪,老人只觉得郁卒,还是默默地瞥向旁边的林清语,而林清语一脸的生人勿近,眼角微抽,更觉郁卒。
恍惚着,时光还在静静流淌着,篝火闪烁着,而伴随的是,林清语身后的那片灌木丛再次动了动。
林清语猛然间回神,正想动作,一个温软的身子轻轻压在了自己后背上,玉臂轻垂到了自己胸口,静静靠在他身后,无所言语。
林清语也不敢动了,因为这股气息,他清楚地熟悉着,长睫微垂,敛去眸光,无所言语。
安静地,就好似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嘴角微扬,她从未这般觉得,感动与温暖。
倒是老人看着突然蹦出来趴到了林清语背上的女子,瞪大了眼珠子,满脸的不敢置信,就好似受了极端惊吓一般!!
“你、你、你……”老人觉得自己话都说不溜了,这也不怪他,毕竟,本该呆在炎京宫内,继续养在深闺的少女,突然蹦到了乡郊野外,死死抱着自己的徒弟,还如此无声无息,简直让他咋舌而叹!不科学!
少女也是因为炎欣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果然,自己刚才没有眼花呀!
白霜雪松开了少女,抬首望了眼炎欣,也不过一瞥,便收回了视线,看着少女,伸手环过她的身子,静静抱着她,好似这般才能感受她的真实存在,沉默。他只觉得,自己和少女在一起的日子渐渐在缩减了,所以,至少,让他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
“小嫚子!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老人好不容易寻回了自己的言语,看着炎欣道,可还是掩不了他的惊讶。
炎欣坐直身子,瞅了瞅老人,而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林清语面前,再次蹲下了身,静静看着林清语,忽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手指轻蹭那深深的红掌印,眉头微蹙,眸含愧疚,轻声念叨:“若姐姐还是下手重了些……还疼么?”
“这是我该得的,无所谓疼与不疼。”林清语轻声回答着,静静抬目看着近在咫尺的炎欣,深深凝望着,恐遗漏了什么。
老人默。他这是被无视了么。
“你总是这般,从出现开始你就一直念着,这是命,是你该有的,无所谓美好与不美好,就算我记不起你,你也不会埋怨什么,这是你该得的……你,怎的这般孱弱了?”炎欣轻声说着,眉间染上哀愁,就好似林清语眉宇间不会散去的凝重与哀伤。
“我又何时勇敢过呢。”就像是在自嘲,林清语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而眉目皆是凄凉,“你怎的来了这里,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晚上一个人走不好,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一路跟过来的。”炎欣突然声音弱了几分,带着做坏事被发现的局促不安,连眼神都开始躲闪,而后定定看向林清语,坚决地说道,“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林清语显然是一怔,可,犹豫着,不安着,别开了头:“你,别这样……能再见你最后一面,我真的已经,很开心了,所以,我……”
“你看。”炎欣忽打断了林清语吞吐的艰难,掏出了一张白纸,送到了林清语面前。
而‘休书’两个黑体大字映入眼帘,一瞬的震惊,而后的愤怒:“他竟然敢休你!”
炎欣眨巴眨巴了下眼睛,再从衣袖中掏出了两个密封着的信笺,递于林清语:“这是夭哥哥和五叔叔给你的信。”
林清语沉默,伸手接过,翻看了下信笺,并未急着拆看,而凝望着炎欣,是深深的哀愁与亏欠,以及那转瞬而逝的对于芦荻浓浓的杀意,伸手,抚上炎欣的脸庞,那般怜惜着,指尖缓缓拂过:“欣儿,如果你不嫌弃……”
炎欣浅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捧过林清语的脸庞,仰头,望进他的眸子里去,那里,满满的,只有她的倒影:“你莫的嫌弃我才是,毕竟我是个休夫的女人,向来夫休妻,我这般惊世骇俗,你可别介怀了。”
林清语怔了怔,拿过了炎欣手中的那‘休书’,待看清了内容,才恍悟——书上写,不是芦荻休炎欣,是炎欣休芦荻。不知为何,他松了一口气,一口,压了他很久很久,整整三年的气。
“我呀,这般记仇,我厌恶着他,却不知为何,本当是和离才是,我听说,他待我很好,而,我不想。”炎欣长睫微垂,轻声说着,掩去那不想让林清语看到的情绪,而后又抬眼,望向林清语,喃喃着,“总觉得,若不是我去休了他,我会对不起你……”
而不知为何,那曾一直深锁在他眉宇间的凝重与哀伤,这么一瞬,尽散了去,他,从未这般温和地笑过,便好似明媚阳光般的笑容。他呀,天生一张稚气的娃娃脸,而眉宇锁着凝重,显得那般老气横秋,而这么一瞬,就似个孩童,他这般纯真地笑着好似阳光,那般温暖明媚,真的,像个孩童了。
喃喃着,低语着:“如果,我可以再勇敢些,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孱弱的,等着你来寻我了……我,介怀着人们说的,他对你的好,我,就像是比不上他一样,人们这般说着你们是天生一对,就好像,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了……欣儿,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议论,可是他们议论的内容,我在意了……我甚至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有多害怕,你的不在乎……”
“可是我看到的,是你的不在乎。”炎欣微笑着,轻声喃语着。
林清语一瞬的恍惚,慌乱,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怎么说才可以让眼前这个他小心翼翼保护了九年的女孩子,明白,自己的冷漠,是惶恐……
他曾听一个老人这般说过。
总是有这样的一些人,他们总是冷冰冰地和人保持距离,其实并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因为恐惧——在酿就感情后再被命运分别,这样的痛是如此难以承受,倒不如茕茕然地生活。不去爱,就不会有恨。
那个老人是这般冷漠地跟自己说着,他想,这个老人,定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可是,老人的眼神那般哀伤与凄凉,透着疲惫的沧桑,他是厌倦了么,那般孤寂的生活。
那,他呢?
他以为,这个世界,他就要这样茕茕然地生活下去了,冷冰冰地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包括了他的父母,包括了后来收养他的义兄,包括了所有所有人,却是唯独,漏了这么一个人,这个柔弱却故作坚强的女孩子。
他小时候这么想,这个女孩子好烦人啊,做什么他走到哪她就要跟到哪?做什么总是以那么温柔纯净甚至带着敬仰的眼神看着这般不洁的他?做什么,做什么怎么甩都甩不掉,做什么,那么一次次地用纯净的笑容回应他的冷漠与无情……
她就是这么个女孩子,明明这般柔弱着,而脊骨总这般笔直着,她是这般倔强着,倔强得让人心疼,她就是这么个女孩子,容易让人心疼她的女孩子。
就是这么个女孩子,那么大胆,那么坚持,对着那么冷漠的他,那么不洁的他,坚定地说着,唯君不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的动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开始习惯性地转身,在寻到她的身影后才觉松了一口气。是什么时候,这个女孩的坚持,打破了自己的冷漠……而他那般孱弱呀,惶恐着失去,还是那么冷漠,就好似,她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真是,该死……
他觉得,自己不配了,或许从来都是不配的……
“欣儿,可以的话,我还是给你找个好人家吧……”低低说着,他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艰难了。
而炎欣是错愕,难以置信,垂下了眼帘,低首,羽睫轻颤着,嘴角的笑有些僵硬了,她不明白,或许:“为什么呢……你还是,嫌弃我已婚过么……”
“不!绝不是这样!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是我不离不弃,是会让我继续守护的人啊,“我与师傅说过了,我的余生,只会呆在师傅身边,所以,我……”
炎欣抿唇,紧紧抿着,带着不甘与倔强,忽的转身看向被忽视了好久好久的太虚老人,放恭敬了态度:“您就是太虚老人,他的师傅么?”
见终于有人理会自己了,太虚老人眼睛发亮,而又看到炎欣一脸的虔诚,不由心情大好,满足与自豪之感膨胀着:“真是本道人,小嫚子唤我何事?”
“收我为徒!”炎欣,那么坚定着,眼睛那般明亮。
林清语一怔,太虚老人亦是一怔。
“小嫚子呀,你瞧我,好歹我也颇有名气了不是,这个徒弟嘛,不是随便就……”
“炎皇室曾藏有珍酒,酿的是百年稻香酒,味道不错,我捎来了一壶。”说着,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小壶酒酿。只是刚拿出,便不见了踪影。
再看老人,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小壶子酒酿,偷偷乐着,见炎欣笑着看自己,老脸微红,轻咳了一声,将酒酿藏于身后去:“小嫚子既然如此有悟性,那定是可塑之才,老夫当不能浪费了贤良之才,那就这样说定了,小嫚子就是老夫的三徒弟,霜儿呀,清语呀,以后要多照顾照顾你们的小师妹,听到了么?”
“师傅……”林清语微蹙眉,不是很同意。
“清语,那是为师的决定,你莫要推辞了,正好,为师最近累了,教导小师妹这个重任,就先交予你了,记得手把手教起,明白么?”
“师……”
“清语可是有异议?”
“弟子,不敢……”林清语垂眸,不再言什么了。
老人乐呵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开始看着小酒壶,眼睛发绿光。
炎欣只是浅笑着,而轻声询问:“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成了你的师妹。”
“欣儿,你吃不了那种苦……”
“无所谓。”定定地看向林清语,她的眸子异常清亮与坚定,“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
林清语垂眸,忽看到了手中炎夭和炎语陌分别给自己写的信,凝眸,伸手将信封打开来。
看林清语也不回答自己,炎欣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看到林清语开始看信,有些好奇了:“夭哥哥和五叔叔,说了什么吗?”
林清语也不说话,径自将手中展开的两张信递于了炎欣。
两封信,内容都出奇的简单。
炎语陌写道:照顾好自己。
字如其人,那般温和着。
炎夭写道:三年后带欣儿归来,否则,洗干净脖子,等着。
……工整,规格,一丝不苟。可不知为何,炎欣蓦地就从‘等着’二字,看出了……磅礴杀气……
炎欣不由嘴角微扬,抬首看向林清语,轻声念着:“洗干净脖子,等着。”透彻的眸子,闪着狡黠的笑意。
“……”林清语哑然,而深深望着炎欣,点头。
那一眼,简单直接,却包含了太多,太多,让她心颤,她低首,红了脸颊。
明明呀,她还什么都没记起来,却是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硬是跟着跑了过来,这般倔强任性着,也确实,让她自己都惊讶了许久。
可是,无悔。
——————
“炎皇,我不懂您的意思,是芦某做错什么了么!”正堂之下,一个俊儒男子不甘地看着正位上批阅着奏折,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的炎夭。他的脸绷得紧紧的,而说出的话虽是加了敬语,却还是有些冲,透着咬牙切齿的滋味。这也不怪他这么生气了,好端端地突然告诉他,他的妻子把他给休了?哈?换做别的男人也忍不了这口气,他做错什么了么!
“你没做错什么。”炎夭眼皮都不抬一下,平平淡淡地回答着,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认真圈点,一本又一本。
“既是芦某没做错什么,为何炎皇您已是批准了欣儿休我的休书!”手不由紧攥,他很憋屈,真的很憋屈,从炎欣醒来后开始,他就像是个无关之人,炎欣拒绝和他交往,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也都很奇怪,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休书上印了你的指纹,也签了你的名字,它便是合乎法律的,本皇为何不准?”
“那不是我签的!”
“名字尚可仿代,而指纹却是唯一的,你自己也承认了那便是你的字迹和指纹不是?”
“我……”芦荻哑口无言,是的,那的确是他的字迹,也是他的指纹,可是,真的不是他亲手签的名字,按压的指纹呀!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那份休书是合乎法律的,可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情!
“芦大人可是喝了太多酒,醉了?”炎夭忽抬首,看向芦荻,嘴角浅浅地扬起一抹弧度,那双滟滟随风的眸子流离着淡淡的水泽,看上去那么温和的炎夭,却让芦荻觉背脊凉飕飕的。
“芦某并未……”而话至此,芦荻忽然脑子一个灵光,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炎夭,记忆的画面在一幕幕回放着:
那一晚,他心情不好,去了青楼,醉了酒,然后……然后……
“我是被陷害的!休书不是我的本意!炎皇,您要相信芦某,芦某真的是被陷害了呀!”扑通一声芦荻便是跪在了地上,看着炎夭,张皇失措地解释着。
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那个美丽的歌姬陪自己喝酒,谈到了妻子,他因为炎欣醒后对自己甚是冷漠的态度憋屈郁闷很久了,就一吐为快,竟失言说要休了她!然后,然后迷迷糊糊地就好像听到歌姬说,那就休了她,然后就掏出了一张白纸,他记得,那是休书,自己也是冲昏了头脑,竟说好,就当即在上面签字按压……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
而忽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芦荻脸色完全变了,望向主位上的人,不敢置信地询问,声音几近颤抖:“是你的主意?”
“芦大人是否真已醉酒,竟是说起胡话来?”
“是你!炎夭!这都是你设的计对不对!是你让炎欣休了我的对不对!”芦荻的脸开始狰狞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被这些人玩得团团转还跑来问真相!
“芦荻,你竟敢直呼本皇名讳,谁借你的胆子。”炎夭眼眸微眯,不复那温和的模样,就似,芦荻真的触怒了龙威。
“哈哈……”芦荻跌坐在了地上,竟是仰面大笑起来,不住摇头着,好似疯癫,咆哮着“可笑,真可笑!我被你们玩得团团转,就像是个傻子一样,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啊!陷害,黑锅,绿帽子!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我身败名裂才觉得满足!哈?你们做到了,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兄妹,你们做到了!现在全炎京的人都知道,我,地位崇高的芦家长子,芦家下一代的家主,现在被个病秧子女人给休了!前一秒还夸着我的情深可感天地,后一秒我就被戴了顶那么大的绿帽子!我芦荻明媒正娶的女人居然为了个低贱的男人休了夫君!哈哈,可笑!当真可笑!”
“一个妄图篡权炎国皇室皇权,想加害于本皇皇妹的家族,本皇从不认为其地位崇高,还可表天地。可笑?呵,芦荻,你还清醒地明白自己现在在和谁说话么。”炎夭清清冷冷地说着,也并不为芦荻的出言不逊而龙颜大怒,很平静,就像是,在看小丑。
芦荻脑子一个激灵,而知自己刚才的言语已足以定自己的罪过,可是,他不甘心,他恨!颤巍巍地站起身子,而目露凶光。他此刻,竟是有了同归于尽的可怕念头。
炎夭不改脸色,就似没看到芦荻的疯狂一般,静静抿了一口茶水,也没看他。
就在芦荻奋起想要扑向炎夭的刹那,芦荻的瞳孔莫名放大,身子一软,直直地趴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双出现在视线里的绣金白靴。
“哎呀,小弟救驾来迟,可是让哥哥受到惊吓了?”
好似后怕一般的语气,就像是声音的主人有多焦急一般,而眉眼弯弯,嘴角弯弯,他笑得天真无害,却又是那么,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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