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二人很久没有相偎着说了那么多话,渐渐地舒宁和凌庭都止住了话端,静静地相拥着。及等到凌庭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唤来德明起辇回到延禧殿时,夜空早已星星点点。
舒宁陪着凌庭入眠自个儿却了无睡意。一直到听着凌庭的呼吸渐渐均匀,估摸他已经深眠,她才摄手摄脚地和衣下床。虽殿外寒风瑟瑟,但她为了不惊扰凌庭和宫人,只是简单披了件薄衣,悄悄地出了内室。待轻轻合上门后,左顾右盼不见染香和德明的影踪,想来二人是识趣退到了另一处。舒宁这样想着,也就继续轻悄地往延禧殿外走去。
青石宫道冰凉,舒宁只着丝履,寒意通透了全身,她不禁打了寒颤。正此时却见正前方似乎是莫凡领着护卫在巡视,她微微侧了身子将自己隐没在宫墙侧影中,也不知莫凡是否看见自己。只是纵然看见了,莫凡也定当看不见。
终究这一路躲闪,舒宁还是来到了春雪的住所。兰轩宫侧的门户小院,因英宗感念春雪护主之德,随了春雪想要独身一人守护兰轩宫的心愿。她才伸手想要推开合拢的院门,却见木门自己往内轻开——春雪候在门侧,竟是在等她!
“娘娘,喝口热茶。”春雪领了舒宁进门后,照着往常一般引舒宁到小院茶室坐下,壶中水已热,顷刻间就将热茶奉上。
舒宁也不问春雪是否日日候着等她来,她双手接过茶杯,暖意在手却不入心:“去见过娴太妃了么?”
“昨儿去了。”春雪边摆弄着茶具,边说着:“因恐有耳目,昨儿才去探访了太妃娘娘。她仍是病重,但对于如贵人的死也是安然接受了。”
“多亏了太妃对如贵人说了那些保全的话,否则事情也不会那么如心愿。合该去看看她,只可惜让她少了个亲人。”舒宁淡淡地说,又言:“这月来事儿乱,也忘了问你,可有人到浣衣局说过什么?”
“不曾。”春雪未料舒宁会这么问,满是疑惑。
“陛下,有一个晚上,很是古怪。如今虽也知晓为何如此,但我对他那晚的问话很是疑惑。”舒宁顿了顿,看向春雪:“他问我是否知道你是浣衣局的掌事。当下我疑惑画眉的死,他知道了原因,也知晓是你在暗中助我。”
“哦?”春雪应着,却不多言,仍等舒宁下文。
“可我见他后来的举止,也不像是知道,更不似对我有怀疑,这件事情一直梗在心里,如今事情暂时安落了,才又想说起。”舒宁慎重地看着春雪,等待春雪的回答。
春雪也是苦思,只因眼前的皇贵妃与宁妃分明是两处模样,若非舒宁亲口承认,她也是如何都不能相信她们为同一人,因而推测:“莫不是陛下猜着您是宁家人,入宫为了替宁家伸冤?”
“筱思是这般想着,可他不像。”舒宁将自己的直觉说出:“况且,论着从前他憎恨我对他的背叛,瞧他对待宁家的手段,他不应该如今还这般宠我。他最恨的是欺骗,想当初我在冷宫被污蔑偷汉子时,他见着人证的时候那模样我还记得分明,是憎恨与厌恶!所以他才会暗喻和嫔不准替我求情的。因为他定是恨极了我的背叛。”
“可是娘娘,您上次不是说会选择相信陛下么?怎么又说起原已起誓不再相信的话?您后来不是认为和嫔只是在激怒您么?”春雪问道。
舒宁深呼吸了一下,悠悠开口:“可理智告诉我,那应该是真话。有时我总想欺骗自己,想着陛下该始终相信我回护我。只是过去的事实和陛下如今对待宁妃的态度也坐实了和嫔的话不假,所以我才渐渐明白他当时是恨我的。如今待我好不过是瞧着我与宁妃几分相似的举止,却又全心全意向着他罢了。”
“即娘娘似乎一切都想得明白,又为何有方才的疑问?”春雪不解。
“我总有些不安心,说出来,也想听听你的想法。”舒宁终究还是感到无力:“陛下的态度让我感到疑惑,可又说不上那儿不对。今晚听着他说了那么多,才知晓自己原对他那样不了解。从前只是安心受着他的宠爱,离宫后怨着他的不信,却全然不知他的不易。方才一直难眠,想着若依从前陛下对我的情谊,在他那么需要人支持的时候却被告知我背叛了他,宁家背叛了他,那他定是极怒极恨的。我开始以为自己明白了,可想着还是不明白。春雪姑姑,我的心很乱,总是很乱,这如何好?”
“娘娘,您忘了这心乱的始作俑者是娄家么?”春雪的语气忽而变得疏冷,她一字一顿对着舒宁说:“您回宫的目的不是为了报仇么?既是如此,旁的事情真的那么重要么?若是心乱了定是眼睛多看了,耳朵多听了。您请捂住耳朵,闭上双眼,只管由着心里最初的想法走下去。若娄家除了,您的冤屈也该得以昭天,何须再琢磨陛下的态度与心意?又何须再担忧陛下的憎恨?若没了娄家,您与陛下的误会,过往的伤心,都不会存在。”
“是了。”舒宁感觉到了困意,又疏了口气:“姑姑再次提点了我。”她背靠着藤椅,嘴角微微牵起,她要好好走下去,才能终有一日替自己与宁家平反,才能真正与凌庭并肩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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