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上看着他

“——来追我呀！”一个女孩快速地奔跑着，另一个小女孩在后面张扬着双手，奋力想抓住她，却似乎总差一点点，“哈哈哈——”她们飞扬的活力与快乐的笑声，在小区的上空飘散开来······。

“你也来玩好不好？”头上绑着几只彩色铃铛的小姑娘，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向蹲在一边的小蝶发出了邀请······。

“好啊！”小蝶展颜一笑，有些苍白的脸上绽放着光彩。

“姐姐，你带我们玩。”小姑娘牵住小蝶冰凉的小手，对缺了一颗门牙的女孩说。

“你拍一，我拍一······”清脆的儿歌让小蝶忘记了身心的疲倦与病痛，这短暂的欢乐令她无比欣喜······。

“大毛，小毛，来，奶奶带你们上街······。”一个老妇人挎着竹篮招呼小姐俩，姐妹俩蹦蹦跳跳走向她，牵住了老奶奶的手······看着她们一步一回头，小蝶朝她们挥挥手，往假山处走去······。

“咳咳——”一位老爷爷拿着一个按摩捶，一只带斑的手抖动着，坐在长椅上有些费力地捶着后腰。

“爷爷，我来帮你。”小蝶乖巧地跑过去，接过锤子一下一下，轻轻捶打着老爷爷的腰部，“爷爷，舒服吗？”

“舒服，好孩子，爷爷的腰老痛，不过被你这么一锤，舒服多了。”爷爷咧开只有几颗牙齿的嘴，长着老年斑的脸上满是惬意的笑容······

“爷爷，这是什么呀？这么神奇！”小蝶举起手中长满硬刺的长捶子。

“这是按摩捶呀，专门给老人准备的。“

”我想给奶奶也买一个，不知道旁边的超市有没有？”

“有，你是哪家的孩子？真孝顺！”

“我住在林奶奶家，因为我生病了。”小蝶低下了头。

“你生了什么病？”爷爷摸了摸小蝶的额头，“没发烧啊。”

“不是这个，我快要死了。”

“胡说，只有爷爷这样的老人家，才快要死了，你还这么小，怎么会死呢？”爷爷正色道。

“爷爷，是真的，医生告诉爸爸时，我听到了，还有那天夜里，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听到爸爸哭着说，就算我飞到天上去了，我都会留在他的心里，所以我不怕死，死了还会活在爸爸心中，我还会在天上看着他。”小蝶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一口洁白的贝齿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她看了爷爷一眼，甩甩齐耳的短发，更加专注而认真地为老人家挥动着手中的按摩捶。老人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他早已干涸的浊眼，竟渐渐湿润······。

“爷爷再见！”小蝶扶着老人上了楼，摸摸牛仔袋里，爸爸给的五十块钱，她深深地呼出两口粗气，林奶奶最近腰疼，我这就去给她买一个按摩捶······。。

“打死你，你这臭小子，我每天累死累活，不就为了你不被饿死吗，你小子还想读什么书，老子哪来的钱供你读书，你跟你娘一样，尽想好事，都他妈混蛋，你跟你娘去啊，去啊——离我远远的倒好，别在我眼前碍眼······。”一个外形邋遢，满脸胡子的汉子一边喝着手中瓶子里的残酒，一边抡起手上的扫把，狠狠地追打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男孩穿着破旧，面色有些蜡黄，他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倔强地昂起小脸，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哀怨地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疯狂的男子，眼中的泪珠硬是没有滚落······。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艳红，臭婊子，四年了，我找了你四年了，你到底去哪儿了？”汉子扔掉扫把，踉踉跄跄地提起旁边一大包废品，走进了右边一栋废弃的厂房······，小男孩没有做声，弯下腰来，开始拣拾散落地上的一封封自制的信封，小蝶注意到，每一封信封上都写着——妈妈收······。

“哥哥，我帮你。”小蝶走了过去，把按摩捶放到地上，帮小男孩捡起那个破旧的书包，递了过去·····。

“谢——”男孩看了看小蝶，原本打算说句感谢的话，但他看了看小蝶身后，脸色突然一变，一把夺过小蝶手中的书包，对着小蝶厉声喝斥起来，“滚——”小蝶一怔，她不明白刚才还挺柔和的小男孩，怎么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了，她皱起了好看的秀眉，不解地摇摇头，越过男孩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你这小乞丐，什么都敢做，连我妹妹的书包你也敢偷······。”小蝶一回头看到两三个十几岁的男孩正对着刚才的小男孩拳打脚踢，小男孩蜷缩在水泥地上死死地搂着胸前的书包······。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打人了······。”小蝶吓得对着小巷尽头大喊，她的声音因为惊惧而有些颤抖······两个大人听到喊声，从远处跑了过来，三个男孩仓惶逃走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小蝶跑过去，看到小男孩闭着眼，嘴角渗出一缕血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他把小手伸进书包，抖抖索索地掏出一张彩色照片，贴在胸前，照片上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子，搂着一个约两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他们的脸上都流露着幸福的微笑······。

“妈妈——”男孩挂着泪珠喊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你小子又怎么了，又跟老子耍赖······。”不知什么时候，刚才打小男孩的那个男子来到了小蝶身后，他嘴里喷着酒气，一把扒开小蝶，举起巴掌欲往下扇去······。

“快送孩子去医院——”有人提醒他。小蝶紧张地看着他满是青筋暴起的手渐渐松开，这才收起愤怒的眼神，帮小男孩拿起书包······。

“文琪，文琪——你别吓爸爸呀——”男子似乎才从酒海中清醒，他疯了似地抱起儿子冲向附近的医院······。

“小蝶，孩子，你怎么在这儿？”兰兰老远看见小蝶，很快跑过来牵住了她的小手，“林奶奶都担心死了，快回去，天都黑了，你该吃点药好好休息了。”兰兰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小蝶······。

“好好——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文琪小朋友——”丁晨一边答应，一边帮小蝶把被子盖好······。小蝶看了看放在旁边的书包，又看了看爸爸，闭上眼睛慢慢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