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缓缓睁开眼睛，这里应该是医院。一股刺鼻的来苏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年书趴在她床边已经睡着，他头发依旧是乱的，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被扯掉一个袖子的风衣。
她慢慢坐起来，床轻微的晃动把年书惊醒。
“新月，你醒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新月摇摇头，“我刚才是晕倒了吗？”
年书看看手表，“不是刚才，是昨晚，你已经晕了好几个小时了。”
新月扭头看向窗外，天光似乎已经见亮。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年书去跟那家外资公司签约的日子。
“年书哥，你今天不是要去签约吗？快回家去换换衣服吧。”
年书犹豫了一下，“你真的没事？”
“真的，我好着呢。”新月恨不得跳起来证明给他看。
“好，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不对就找医生，我一会就回来。”
“知道了，你不要着急，开车小心。”
年书望了她一会，匆匆离去。
天大亮的时候医生来巡查病房，为她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
新月看着医生认真的样子，忍不住问“医生，我是得了什么病吗？”
医生看了她一眼，“你没什么病，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受过惊吓，神经比较脆弱，以后多加注意就是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昨晚我才是受了惊吓，你男朋友抱着你冲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我说你没什么大碍，他不信，逼着我给你做了一遍全身CT，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新月摇摇头，她真的不知道，除了给他添麻烦，她还能做什么？
她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不敢再去想以后。
究竟怎样才算是爱，是在一起艰难的相守，还是忍痛分开的成全。
她再一次对未来没有了信心。
在三百公里之外的垣城，柳远志工作的医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柳远志看着眼前这个有一点眼熟的中年女子，衣着破旧，满脸病容，迟疑地问，“你是……”
“柳医生当真不记得我了？”
柳远志仔细地打量着她，尽管她的气色很差，但是可以看出，以前绝对是个美人。
终于，他想起来了。
“你是……冯佳？”
“没错，是我，二十年了，柳医生还能记得，也真是难能可贵。”
柳远志怎么会忘记，二十年前，他接手了一名产妇，她的身份很特殊，只有十八岁。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怀孕了不敢告诉家长，也没有钱去做流产，每天想方设法藏着掖着，待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八个多月，强行引产会有性命之忧。
她妈妈不停地骂着她，多难听的话都说了，她只是倔强地不吭声。
孩子的父亲始终没有出现，想必也是太过年轻，没有勇气和能力对自己所做的事而负责任。
那时徐娟也来找他做产检，他一直都不建议她要孩子，因为结果几乎是必然的，她的孩子会无一例外地在出生之前就胎死腹中。
果然，一个多月后，徐娟再来做检查的时候，胎儿已经没有了心跳。
柳远志不知道怎么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已经是第四次了，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现实。
这时冯佳的孩子出生了，她每天像木头一样躺在病床上，听着妈妈的责骂，对于那个新生的婴儿，谁也无暇去看一眼。
冯佳的妈妈吵着要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反正这来路不明的野种休想进她家的大门。
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她那么可爱漂亮，连护士都忍不住喜欢，可她的亲人却视她如妖怪。
柳远志想到了徐娟。
他跟韩彬商量过了，给冯佳一些钱，然后领养她的孩子。
那个孩子，自然就是后来的韩新月。
所有的事情都是跟冯佳的妈妈商谈的，冯佳本来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声不吭，这时却突然坐起来，“可以，给我一万块钱，孩子归你们。”
十月怀胎，亲生的骨肉，只换来一万块钱。
当场写下协议，柳远志作为见证人在上面签了字。
他当然不会想到，当初那个少女今天会穷困潦倒疾病缠身地来找他，
他更加不会想到，当初那张他作为见证人签的协议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成为冯佳要挟他的证据。
“柳医生，”冯佳的脸色很难看，“实话告诉你，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的，也许是报应吧，我再没有过孩子，现在还得了宫颈癌，就算是有钱也治不好了。我只想在临死之前，看看我的孩子，这过分吗？”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是难道她当年不过分吗？
柳远志在犹豫，虽然林思南不同意，可是年书和新月现在一定是在一起的，给新月找麻烦就相当于给年书找麻烦。
想了一会，他说，“对不起，当年的那个孩子后来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冯佳并不为所动，她轻轻笑道，“柳医生，我手里有当年你作为见证人签的协议，这是什么协议？买卖孩子，你身为一个医生，居然以职务之便参与婴儿的买卖，你觉得这事传出去，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你！”柳远志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气结而不能语。
冯佳的语气变得缓和，她似乎真的病得很严重，说话有气无力，“柳医生，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真的只是想看一看我的孩子，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去，你忍心让我带着遗憾去死吗？”
柳远志忍不住微微动容，他不惧威胁，可是他心肠软，“好吧，不过我只能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至于她要不要见你，那是她自己的权力。”
“谢谢你了，柳医生。我近期一直都会住在垣城等你的消息。”她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电话，你有消息的时候告诉我。”
柳远志接过纸条，心情沉重。
冯佳说，“那我就不打扰了，柳医生，我等你的好消息。”她站起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柳医生，谢谢你。”
柳远志看着手中的电话号码，突然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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