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如我所愿

2018-04-15 作者: 冯永姣
第五十四章 如我所愿

认识小老头之后我就一直尽心地陪着母亲,听她琐碎的话语;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看见我、就像在街边遇到一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几秒的滞留,稍带几许的怀想却始终是冰冷;我也不再像以前句句都是反驳,句句都是嘲讽。

她被我这股突然的温情感动着,我也被她这些年来的不容易感化着;我们住进了彼此的心头,悄悄的说着暖心的话,只是说多了难免会有些尴尬,就像彼此爱慕却是刚刚决定交往的小情侣,哪能一下子就像平常夫妻一般过得随意。

母亲的手术被安排在星期六的上午九点,小川一早从家里赶来,还带着点点睡意睡意,洪叔和杏姨也结伴而来;爸爸整夜没合眼的陪着,又是一脸倦容;我总想劝着爸爸去休息一会儿,反正医生估摸着也要四五个个小时才能结束,但又想着劝了也是白劝,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几个小时,况且这几个小时对爸爸来说,最难捱,也最刻骨铭心。

母亲被推进去的时候,她一直拉着我的手,叮嘱着我以后好好对小川,好好照顾爸爸;在最后一刻,她还问了我一句,“你还恨我吗?”

我没有思考就立马告诉她,“不恨。”

她很感动的面容笑了一下,轻声的说了句,“那就好。”

然后就关了门。

有一种词叫、坐立难安,用来形容此刻的我们正好,除了已经年迈地杏姨和洪叔难抵时间的磨耐,我们都是如此。

我一直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她让我以后好好对小川,好好照顾爸爸;她从不教育我什么,告诉我什么大道理,教我做人;她只是给我讲她活这么多年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事情,浅显的表达着她内心最深处的心酸和委屈。

这样的感觉,好像是要与我告别,与我们告别。

我突然就不敢想,如果母亲真的在这场手术中不再醒来,我们都该怎么办;我知道爸爸肯定受不了,小川也是不能接受的,那我?我应该、会像那个小老头说的,抱憾终身吧,抱憾自己还没有尽到一个为人儿女的责任。

在那一刻,我却希望母亲是好的,一直都好。

这样静静的想着,就想到一个人,以前在我们家的慧姐;母亲告诉我,她不是奶奶派来监督我的人,只是以前受过母亲恩惠的一位普通的农家妇女;她以前举报误会我的那些、都是听命于母亲。

母亲再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都快忘了,但一时想起来,也会觉得是件很窝火的事;我也不问她为什么,也不问她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我就告诉她,关于那些事情的真想,稍带一些隐瞒,也算是说清了这些年我们之间的劣迹斑斑背后的故事。

她听了觉得好笑,也讲了一些好笑的句子,“没想到我女儿还挺有情调的,写信寄诉这样的事情,我还以为只有我们那个时候的事。”

她第一次称“我女儿”,我当时听了没在意,后来每次回想都会酸鼻子,总觉得这么多年真是白对付了,还每天瞎想着母亲是多么拙劣的一个人,该会有些怎样的惩罚才能打消心里的怨气。

这样说来,这些天的晚上也很少会再梦见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说和母亲之间的争吵;再梦见外公的时候,也不仅仅像以前那样还没靠近就消失了,现在起码还能再牵着他的手回小院里,然后吃一顿团圆饭。

最后几天我还是没能忍住问了一些外公临行前的事,有没有对我交代的事;母亲想了很久,说了一些,但我知道她并没有说完全,她应该也是怕说全了,让我更加思念外公,更加觉得对他的愧疚和不舍。

“外公就是很想你,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她几乎就是这么概括的,其余的,也就是三姑婆和我说的那些,我都记着,也是此生不忘这份恩情。

小川递给我几颗糖果,“别人送的,你吃点。”

包装的挺好看,五颜六色的糖纸很好看,“男的女的?”

“什么?”

“送糖果的。”

“当然是女的。”

“我还真怕你跟我说是男的。”

他很无语的叹了一声气,“你是在鄙视我的人格吗?不过就算是男的送了又怎么了?能说明什么?”

“不能,我只是随口问问。妈要我以后好好对你,这就是我好好对你的方式。”

他望着我很久,眼里想个几百个问题想要问我,“姐,你以前不是和妈、水火不容的吗?通常讲不到两句就开始吵了,怎么现在、感觉?很微妙。”

“这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吗?你该关心给你送糖果的女生,长得到底有多漂亮。”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别说话了,医院需要安静。”

“我知道,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还跟我说你在医院呆了好几天了,一直陪着妈,倒是什么情况,你们不会还在医院吵架了吧?”

“齐瑾川,如果你觉得还困的话,我可以现在把肩膀借你。”

“我——,我不需要女生的肩膀!懦弱。”

我喜欢和小川这样吵着闹着,虽然有时候气氛有点不适合,但我们之间那种越吵感情越深的的感觉,时刻流动在每一平方的氧气里,然后活跃成一股暖流,飘到每个人的心里。

我想起那个小老头,想着也带小川去见那个小老头,就告诉他,“在医院的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很像外公,我带你去瞧一眼吧。”

“这样好吗?妈还在里面煎熬着。”

“那你站在这里妈还在在里面煎熬着啊,就一会,一会儿就回来。”小川没再抵抗就跟着我走了。

差不多到达小道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小老头和他母亲的身影,我只能迟疑着走上前去;小川一直不耐烦的问我那个很像外公的人在哪?我只能推脱着说,“马上就好。”

差不多走到小道的尽头我都没发现任何人,还在慌乱中,迎面走来一对护士,一胖一瘦,我上前问她们,“请问,你们知道每天造成都会在这晨练的那个小老头吗?”

她俩彼此交互了眼神,异口同声的告诉我,“没有看见过,你再问问别人吧。”

“姐,那个人不会是你想象出来的吧?你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但我肯定不是,那么真实的小老头和老太太,绝对不止是幻觉。但我没办法解释我最近的际遇,我只能保证,我很正常。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小老头的母亲在那前一天就去世了,他便也没再来过。我很牵挂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小老头,期望着以后还能再见他,听他给我讲为人的故事。

但后来想通了也就不那么在意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他了,就像爸爸说的,每个遇到的人都能教会我们很多东西,以别人或多或少的阅历和人生经验,或是自己总结的,或是从书上启发来的、都是可以受教的;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贪心那个小老头的故事;或许我该更贪心,贪心遇见更多的人,和我说更多的故事。

母亲的手术正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很顺利,如此,爸爸才安心的送我回去学校;母亲醒来已经是傍晚,大家相继各自回去,我和小川就一直在床边守着,也算是累了一天,就眼巴巴得望着母亲紧闭的双眼快点张开,或许这样,还能美美的睡上一觉。

爸爸来换班的时候母亲刚醒,半倚着和我们说话;爸爸进来看见了很是激动,一直握着母亲的手久久都没放开;我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姑姑来了,她也没顾得和我们寒暄几句便去看了母亲。

今晚爸爸守着妈妈,我和小川回去老宅、那座像极了深秋的院子里面的老宅;迈进大门的那一刻,我猛然想起母亲一开始和我提的那本本子,还好第一天就把那把钥匙装在身上,我也没来得及回去自己的房间就直接冲进了爸妈的房间,按照她说的那样找到了那本我一直想知道的那本本子。

我想我已经没有那么多当初的触动了,只是有点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手实在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哈了几口热气才勉强好过些,然后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姐,你在干嘛?”我着实被这突然的句子吓了一跳,是小川,不动声色的站在房门口。

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把本子藏在自己的身后站了起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不想让别人知道外公给我留下的珍品。

“没干嘛?你来了怎么没声音?”

“手里藏的什么?”我犹豫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可能也藏不住了,只得默默的拿出身后的那本本子。

“外公留下来的笔记本。”

“你——?偷的?”

“什么偷的,光明正大的行吗?你看,钥匙。”我把钥匙放在他面前,告诉他,这本本子就该属于我。

“那你干嘛还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我们家有什么珍宝呢?”

“这个就是!不过只对我一个人。”我很骄傲的把本子递到他面前。

“那你看完了借我看,我也想知道外公。”

本来我是想说:“又不是小说,有什么好看的。”但想想这样说也不对,这就是一本久远的小说;我就告诉他,“等我看完了要好很长一段时间,你慢慢等着。”

等真正的知道了那本本子里面的内容我才知道为什么妈妈一直守着不肯给我,也就像妈妈说的那样,有些内容,我看了只会让我更加恨她,而现在,即使我都知道了,我一点恨意都没有了;

还好当初妈妈收着它,没在我还是那么任性的时候看见了他,看见了他们那个时代迫不得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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