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高三那些忙碌的日子;虽然忙碌,但心里是足够的充实和踏实。
下半学期的时候,有的同学请了外教,直接回家学习;还有的人,通过关系去了当地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级上课,班里都乱了套;
邵民强也没法管这事,他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们这些还能在班里好好学习的人,每天来督察,每天替任何老师来管我们的学习状况;他是这届里面少有的很负责的班主任,其他老师都会取笑他,“每次一带毕业班,这头上的头发就要掉很多,在这样下去,我们学校就可以建个寺庙了。”邵民强自己听了也觉得好笑,说是可以考虑。
由于班里走了一些人,有些课桌都空闲了下来;邵民强就把多余的课桌搬到教室的最后面给我们摆多余的书本;而我们,也重新安排了座位;
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任性的挑座位,我一直觉得和好学生坐在一起太有压力,和普通学生坐在一起会相互比较,而和不爱学习的人坐在一起反而会让自己更有学习的动力,所以我选了一个班里最胖的,也最不爱读书的,当然也是成绩最差的做同桌。
这个胖子虽胖,但也着实的憨厚,他不爱说话,只爱睡觉和玩游戏;我当然不会管他,少一个竞争对手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我的成绩在班里不算好也不算差,也只是因为我大提琴拉的好,所以其他的老师才会主动地关注着我;
那时候邵民强还找殳仡谈话了,说让他劝我最后几个月就不要练琴了,等考完试,想怎样就怎样。结果是:殳仡居然同意了。
殳仡劝我的时候没有像邵民强那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他就很简单的告诉我,“练琴是挺费时间的,想练好更费时间,现在你高三下学期了,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所以你就暂先把大提琴放一边,先好好学习。”
我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就同意了殳仡的说法;再去琴房,再重新拿起大提琴,也真的是高考完之后的事。
我和胖子说,要是我以后在学习上偷懒了,你就打我,随便你怎么打,不会住院就好。胖子听我这样说就不开心了,“虽然我胖,但我打人不疼,而且我也没打过人。”
“那你骂我好了,随便你怎么骂?只骂我一个就好了。”
“骂你啊?那你还是找叶车河好了,他每次骂你,你都不反抗、也不回嘴。”
“叶车河,算了吧,我那是给他面子好吧!还有,我反抗啦,只是没用罢了,他脸皮太厚。”
“顾井桐你说什么呢?你非要我去找个什么人来打击你一下是吗?”我知道他说的的人是顾谨生,所以他每次这样说,我就真的从来不回嘴。
“你看吧,你都不反抗、也不回嘴。”
“那是他有我的把柄罢了。”
叶车河知道顾谨生,也是因为有次我无意间说漏了嘴,既然说出来了,就全部都说了;叶车河和我是一样的人,他虽然经常用这件事骂我,但他心里也知道,这样的人生再悲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叶车河说到底,和我是一样的人;准确的说,我是和他一样的人。
我们都是人世间的痴儿,有一样的脾性,一样的抱负,一样的生存理念,一样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不过这些所有的一样,都是在我变好了之后的事。
我们经常吵架,不、应该说是拌嘴;总喜欢对着干的人并不一定都是敌人,或者是更加投合的人,因为更加投合,所以才不会在意对方怎么讽刺你、挖苦你、嘲笑你;因为更加投合,所以才会对彼此说真话,不管什么事;
也许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朋友,不管是怎样的性别,只要性格投了,那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不是恋人,却是比恋人更加了解你;不是亲人,却是比亲人更加关照你;
那时候我总喜欢把书桌上堆满了书,一个人躲在那堆书里面学习,上课不想听,只想按着自己的意愿去做题,想认真听课的时候,就把桌上的书都收拾走;我喜欢把我很少需要但有时也必须用到的书本放在胖子的书桌上,胖子说,“你最好把你所有的书都摞在我桌上,这样我就可以偷偷的在书下面睡觉。”
我也这么想,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我,只是他每次要睡觉的时候都会要我看着点班主任,会不会像壁虎一样趴在窗户上偷窥我们的一切举动。虽然我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但有时看书或者写作业太专注,难免不会在意到班主任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
“什么叫有时候,是每次好不好,每次都被他逮到。”
“那是你的人品,实在是——,我也没办法。”
其实也不关人品的事,因为我发现,在讲桌上的老师,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无论他个子的高矮,他都能看见你在地下的一举一动,讲话的、睡觉的、吃东西的、玩手机的。
自从高三最后几个月、正式告别了渣男的那段时光里,我是真的下足了功夫,比初三的时候更加疯狂的学习,什么都不想,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做题;我喜欢这样徜徉在书海里面的感觉,一切都显得那么清净惬意,虽然常常被题目难得发了疯,但只要想到外公在那本本子里面对我加注的希望,想到母亲在病床上看我的眼神,想到他们每天奔波劳累的身影,我就得狠下心来逼着自己把头抬得高高地,然后告诉自己:顾井桐,你一定要考上本科,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失望,不能让任何人瞧不起你,瞧不起你的家人!
时间长了,我也发现了自己原来是个爱读书的人,喜欢安静的研究题目,在清晨空气最清新的时候背背书,在广播操还没响起的时候就计划好今天要做哪些习题;
胖子都笑我了,“简直是疯了。”
我当然不理会他,因为他不懂那种毫无压力的在书海里的幸福感觉,神奇的幸福感觉,美妙的让自己想永远的停留在高三的这段时光里,不用为了以后的找工作而烦恼,不用想以后要成家后的困难,也不用担心在外面受了委屈无处发泄;总之,这段清澈无邪的时光,只有拥有过的人才会心领到这种用学习散发出来的美好。
高三不像初三,初三是为了想和顾谨生读一个学校而努力学习,我只知道要考高分、考高分、考高分,再不开心的事,都要压制着;而高三,我是用心去学习,只是喜欢上了看书、背书、做习题;再不是为了别人而去拼命,只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为了不让家人失望。
胖子不爱读书,被邵民强谈话了好几次,但每次都没起到效果;后来邵民强就不找他反而找我了,他要我好好劝劝胖子学习,再不行,起码也有个还不错的学上。
我本来根本不会在意一个不爱读书的人和我有多大的关系,好像全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读书我也不会去管别人的事,但是邵民强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感触到我了,他说,胖子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们家就他一个,父母都不容易,要是知道孩子在学校这样发展还不知道要怎么失望呢。
邵民强提到了父母,难免不会戳中我的泪点;我会像小老头说的那样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胖子,有一双成年在外打拼的父母,就像我在火车站看到的那样,背着厚重的行囊,满脸的沧桑,舍不得吃穿,把最好的都寄回家。我没有办法再想象接下去还有什么更加悲惨的故事,我只能把邵民强的话放在心里,回去劝着、或者帮着胖子好好学习。
我没有把邵民强的话复述给胖子听,而且什么都没说,就很霸气的把他桌上所有不用的书都搬到后面的去,把所有我的书再搬回来,把所有接下来他需要的书都放在他桌子上面,放的整整齐齐;同时,我也把他抽屉里面的零食都清空了,后来想了想,直接和他调换了座位。
胖子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顾井桐你疯了吧,你干嘛啊?”
“我想过了,我不能再纵容你每天这样胖下去了,以后你得陪着我一起看书、背书、写作业!就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这样!”
“霸气啊!人家胖子不爱学习还和你扯上关系了?这不多管闲事吗?”
“没管你的闲事就好。”
“不是,你以前不都不管我吗?还纵容我不看书了,现在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想我身边的人学习都好,这样我每天心情好,成绩就好了,说不定就以后有发展了——不好吗?”
“是吗?那我等着你的发展了顾老板!”
“叶老板客气了!叶老板才是惊天动地的发展,我们这些小喽啰比不上。”
“不要谦虚,你要真让胖子肯看书了,你才是惊天动地,还泣鬼神了。”
“好,就冲着叶车河这句话,我就照着顾井桐的做——我看书!”
我们都惊呆了,谁都不能想象胖子会有这样的决心。
自此之后,胖子就变得爱看书了;他基础不好,所以每天都有很多问题问我,我只能借着良心一遍一遍的告诉他;胖子很聪明,很多知识他自己就能懂,书上的内容也背的快;所以几次考试下来,邵民强说他上本科的机会非常的大,我也很为他开心,毕竟,我是他的同桌。
那段刻苦的日子也真的很辛苦;每个人都相互较量着,不管是在学习的质量上,还是在用功的时间上,熬夜根本就不是个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事,因为每个人都这样;都是拼了命的看书看书、做题做题、考试考试。
快毕业的时候我问胖子,“你怎么就突然肯好好读书了?”
“你不都和叶车河那样说了吗?你看你平时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让你占下风呢?”
“没和你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问你。”
胖子很久都没说话,“其实我也不想那样,每天玩玩游戏睡睡觉,一天就混过去了,我也想好好读书来着;但是不知道该从何学习,没有那份再读好书的勇气。”他用他那温暖的小眼神看着我,很感动得对我说,“所以我真的很感谢、很谢谢你那天做出那样的决定,还和叶车河说那样的话,我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读书啦。”
我早该猜到,胖子不会就因为我和叶车河的几句话而好好读书的,他果然不是个让我失望的人;
原来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份美好的憧憬,都想做个好人,就像洛清说过的那样:没有人想做小偷,他们只是被生活逼进了绝境;有的人会继续颓废下去,有的人就会选择重生,哪怕希望渺茫,也要像飞蛾扑火般勇敢。
拍毕业照的那天,还是有同学没回来,我们稀稀疏疏连同老师也就站了四排;邵民强也管不动了,他只能打点好自己的心情笑眯眯地陪我们拍了几张,然后陪我们拍了一下午。
晚上又是一年一度的欢送会,这次、舞台上没有我;我就像洛清一样,把最耀眼的机会留给了真正需要被认可的同学,不管是谁,有着怎样的节目,他们都会在这场演出中变成最闪耀的星星,散发无限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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