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梁志的面前丢脸,并不可怕,只是想到自己毁了鬼医辛苦炼制的丹药,怕是会受一番折磨。
云涵端坐在石椅上,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从心底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虽说她对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后悔,但想到鬼医的手段,她还是很惧怕的。
“瞧这脸色,现在知道害怕了?”老头子佝偻着身子,从云涵的身后绕了过来,“他们把你说得凶神恶煞,原来不过是逞强。”
云涵慢慢的站起身,向老头子屈了屈膝,“望洪先辈原谅晚辈的鲁莽之举,只是这药,是绝对不可以赠给燕侯的。”
显然,老头子完全没有将云涵的后半句听到心里去,却是对云涵所说的某个字眼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你怎么知道老夫姓洪?”老头子似笑非笑的问着,看似浑浊的双眼迸出来不及隐藏的精光,打量了云涵一番。
云涵微微一愣,垂下了眼帘,她总不能说,自她与翟南被救了后,许多作为都与这里离不开关系,想到此事,心中微微发酸,如若不是有了重来的机会,怕是在她与翟南死后,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毁掉吧?
她平静的回道,“洪亨先洪前辈医术高明,非恶疾重伤不救,后退隐江湖,匿于尉涞小楼中,如果我没有猜错,此处怕是尉涞园吧。”
洪亨先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云涵相当的不重视,总是认为一个随母于庵中长年修行的小郡主能有几分本事,如今看来,倒是知道的不少呢。
“知道的不少,但那又如何?”洪亨先摇了摇头,“老夫的药可以重炼,答应送给燕侯的礼也必会相送,如若你想要阻止,便不应该与老夫来说,应该向南公子解释。”
洪亨先打算先回自己的屋子里,本来几颗药丸要轻易的送给他人,就心疼得要死,若非是楼主要求,怕是他绝对不肯送出,结果就进了这丫头的肚子里,事情发展得匪夷所思,却让他难以接受呀。
“我自然会向南公子去说。”云涵忙说道,“只是想请洪前辈不要将药炼制得那般快,也给晚辈些许时间。”
洪亨先理解云涵的意思,这不仅仅是在拖延时间,分明就是让他不要炼制。
这丫头的举动看似毫无章法,倒是合了他的心意呀。
“你要劝的不仅仅是南公子。”洪亨先好心的提醒着云涵,“更要让楼主收回心意才行。”
想到他不必再将珍贵的药材,送给对于他来说的无用之人,可谓是心情大好,立即就提点了云涵。
云涵轻轻一笑,“晚辈明白。”
洪亨先瞧了云涵一眼,目光又落到她的身后,轻哼了一声,摇着头就往回走去,这些晚辈要有作所为,与他无关,莫要打扰了他们的生活才好。
“为什么?”南世之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出,云涵的背脊忽的僵硬,尴尬的转过身来,瞧着面色发青的翟南,叹了口气,“你真的了解梁志吗?”
她曾与这个抛弃了翟家身份的男儿一样,对梁志备加信任,结果呢?她拥有着对于未来发展的记忆,南世之却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你又了解了?”南世之对云涵之前的举动分外不满,可瞧见双眼含泪的模样,竟一时间尴尬、懊恼了起来。
从前的他,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极少与女子接触,明明是他占了理,怎么不知要如何说服云涵?
“我了解。”云涵微仰起头来,“但我即使说了,你也一定不会相信,不如……”
不如什么?南世之倒是有些期待。
谁知,云涵猛的瞪大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南世之的脸颊,不仅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反而冲到他的身边来,颤着双手按住他的脸。
南世之几乎是本能的就想要退后,但当云涵的手接触到他的皮肤时,立即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登时了然。
他的脸又坏了。
“你走开吧!”南世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直的盯着毫不胆怯的云涵,有些意外。
他缠着纱布的面孔曾被云涵见过,吓得她面色苍白,如今却是镇定的捂住了他的脸,却不知,这么做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我不!”云涵坚定的说道,“你是为了救我才被烧伤,我怎么可能弃你不顾?”
事情已不再那般严重,但一句话却依然听得南世之的心里暖暖的。
云涵坚定的望着南世之,不肯让他再退开半分,像是怕托不住他的脸一般。
“没事的。”南世之的面色越发得苍白,像是有层皮肉慢慢的从面容上脱落下来,却说着轻松的话。
云涵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抖了起来,心里的那份怯懦再次涌起,目光也渐渐的从南世之的脸上移开。
“不敢看,就不要看了,这有什么逞强的?”洪亨先驼着背,慢吞吞的走到他们的身边,完全不在乎眼前的情景,只是对云涵嘲讽的说道,“你若是真心待他,不如嫁给他算了。”
洪亨先像是玩笑的一句话,立即引来云涵的怒视。
她对南世之始终都是兄妹之情,她对南世之的脸不忍直视,怎么会是不敢?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
在襄城被破前,他们根本就不算是相熟,不过是说上几句话,一同迎敌罢了。
眼下,他们却是真正的亲人了。
“扶公子回房。”洪亨先对云涵的怒视全然不在意,就像是小孩子冲着他发脾气似的,挥手就让下人扶着南世之回了房,留着尴尬收回双手的云涵于原处。
云涵吞了吞口水,当南世之离开时,她才发现身上已被汁水浸透。
难道,真如洪亨先所言,她是因为害怕?
此时的云涵也意识到,为何南世之总是对她有所躲闪,旁人总是带着暧昧笑意望着她,只因……她对南世之太过亲昵,令旁人都多了过分的想法。
她几乎是脱着沉重的脚步,移到了南世之的房外,静候着。
那血淋淋的容颜,纠缠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纵然她曾见识过无数次,却依然没有办法真正的接受,惟有躲在门外,逃避着这一切。
“小公子的脸不可再被风吹,需要静养数日。”洪亨先从屋内走出,瞧见面色苍白的云涵,轻视的哼了一声,“不知,小姑娘有没有本事劝劝他。”
云涵向洪亨先恭敬的行了个礼,她真的很想回答自己没有那个本事,但声音卡在嗓子中,只是僵硬着双腿慢慢移了进去。
她看见南世之躺在铺着毯子的地上,静静得像是睡熟一般,若非喘息,她会以为南世之已经……
这张脸将会给南世之带来极大的磨难,将持续陪伴着他的一生。
为了复仇,他们都将付出极大的代价,不同的是,她将不会再次选择帮助燕侯梁志,而是要选择南世之的至交好友,圣上的最次子静安王梁安明。
这是她认为最好的选择。
她的手情不自禁的就抚向了南世之的脸颊,可以清晰的看到伤痕,想要修补它没有那般容易,只能简单的遮瑕。
“你在做什么?”南世之突然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云涵的手,睁开的眼睛很是浑浊。
云涵尴尬的抽出手来,“你需要休息,不适合谈事情。”
“所以?”南世之慢慢垂下了手,“你打算破坏我们的计划?”
我们?云涵很是错愕,随即轻笑着,其实她应该感谢南世之有这样的想法,没有将她排在外侧,而是选择与她共进退。
“是你的计划,不是我的!”云涵明知道南世之的情况不宜于谈论任何事情,但依然忍不住说道,“你认为燕侯梁志值得那个皇位,但在我看来,皇位必然要传给皇子的,惟有静安王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南世之静静的看着云涵,听着她对燕侯的不满与偏见,心中隐约的升起了异样。
“郡主,我对扶持燕侯志在必行。”南世之闭上了眼睛,疲惫的说道。
云涵自然也坚持着,“那我们大可以尝试着,谁最后能成事。”
她真的不想与南世之争执,但凭着她的三言两语,哪里能说服南世之?何况,尉涞小楼的主人也被南世之说服,会助他成事,却显得她是势单力薄,异想天开了。
云涵侧身替南世之掖了掖薄被,轻声说道,“我云家灭族乃是有人蓄意而为,翟家的确也不是被连累,但,当今圣上只是被蒙蔽,不是昏庸,他的皇位应当传给正统,而不是一个虽在朝中极负盛名,实际空挂虚名的侯爷。”
“这人只要有所为,必有痕迹,南公子以后可以慢慢的查。”云涵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南世之直直的躺在毯上,头部完全不能转头,只是听着云涵离去的脚步声,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慢慢伸出手来抚向身上的薄被,想到云涵与他截然相反的行事,与对他过分温柔的举动,令他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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