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醒来数月,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山庄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跟着老头子离开的南世之,仿若只有她与几个服侍的人居住着。
云涵呆立在池边,紧握的双手不曾松开,微长的指甲嵌入到手心里,却让她未曾感觉到半点疼痛。
她的命真不好,全族尽灭,又被所爱的人害死。
她的命也真够好,竟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回到城破之后,她与未曾改名为“南世之”的翟南被医鬼救下的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让她回到城破之前,或者可以阻止一切。
“南公子吩咐过,小姐不能往前院去。”服侍云涵的丫头,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云涵。
云涵无心在他人府内闲逛,只是想要找到那个人而已。
“为何?”云涵很是惊讶,服侍她的人必然知道她要寻找南世之,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南世之的行踪,如今,这丫头却是谨慎一提,令她恼火之余,倒也是分外欣喜。
丫头一愣,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说起。
云涵立即就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的记忆,忽的,面上的血色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与怨恨。
她毫不犹豫的就往前院走去,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梁志来到了庄内,为的是向皇上奉上独一无二的贺礼,欲从鬼医的手中求得几枚养生的药丸。
最糟糕的是,皇上因梁志送上的寿礼最合心意,对他越发得信赖。
她要阻止这一切。
几个丫头想拦竟拦不住她,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往前跑去。
就当她快要冲进前院时,就被庄里的下人挡住,不准她再往前。
“不要拦着我,我要见南公子。”云涵拼命的推揉着他们,“他不可以向燕侯投诚。”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云涵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毕竟庄中上下都对她瞒得极严,这也是南世之与鬼医的意思。
“小姐,南公子是为了您与翟家,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几个丫头拼命的对云涵劝说着,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闭嘴,你们知道什么?”云涵恼火的反驳道,“燕侯居心叵测,远非你们能想象得到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两名小药童捧着托盘,正往这边来,瞧到云涵张牙舞爪的模样,当真是有些惧怕。
云涵见小药童走了过来,忙着迎了上去,“你们手里拿的东西,可是要送给燕侯的?”
小药童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谨慎的将举着托盘的双臂缩了缩,一言不发,打算绕过云涵而去。
“等等!”云涵一步就迈了过去,瞧着个头刚刚到她肩膀的小药童,露出自认为亲和的笑容,“让我送过去,好不好?”
梁志说过,他早就认得了她,却隐瞒之余拼命的利用她,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所在。
小药童一听,连忙拼命的摇着头,退后了好几步,打算从云涵的身边冲进院子里。
云涵哪里会让他溜进去,深怕这些下人会将她拖回去,一把就扯住了药童的衣领,见着托盘里的药丸,滚到了地上。
药童轻呼一声,伸手就去捡药,依然是被云涵抢了先。
药就抓在她的手里,她倒是要看看,谁能把它送给梁志。
“郡主,莫闹了。”一名面容俊郎的少年在小厮的搀扶下,慢吞吞的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这药对燕侯很是重要,而燕侯,对我们相当的重要。”
他出来了?云涵以为他会躲一辈子。
她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再次修复过后,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问这世间还有谁能比他更俊美?
“郡主,我是……”南世之见云涵紧紧的盯着他的脸,露出窘迫之色,他自从将毁了容的脸重新换皮过后,便与云涵没有再相见,她不认得,理所当然。
云涵一步就冲到了南世之的面前,却定定的收住了脚步,伸出一只手抚向了他的脸。
这张脸随时都有可能会溃烂,不会特别的长久,顶着这张脸的他将要受相当多的苦。
“南公子!”云涵艰难的收回了手,“不要相信燕侯,相信我!”
南世之的脸颊上浮起红晕,对云涵过分亲昵的举动,显然令他相当的不适应。
“南公子!”云涵以为窘迫、害羞的南世之是怀疑她,连忙就扯住他的衣袖,“就算是急要报翟家的仇,也不能任性而为,与其选择‘投靠’,不如去查明真相,如何?”
“世上已无翟家人!”南世之落寞的看着云涵,“这世上再无‘翟南’,以后只会有‘南世之’。”
南世之,是他的新身份,短短十天就平息江湖大小数十帮派的分争,也用几个小计策助快要破产的巨贾东山再起,而翟南早已战亡,不复存在。
“好,好,是南世之。”云涵急急的点着头,她早已习惯了他“南世之”这个身份,对“翟南”的印象早已模糊,“无论你是谁,都不可以……”
南世之不等云涵将话说完,便伸手去抓她那只背在身后的手,那几枚药丸都被云涵捏成了一团,药香四溢。
云涵忽的退开,双手紧握,不给旁人任何夺药的机会。
“郡主,燕侯为人谦和,贤明持重,文韬武略一一不缺,却又低调不争权世,如若他为君王,必当国家太平,为他而谋,最能查明真相,为云家与翟家报仇,惩治恶人。”南世之一字一顿的说道,伴着时而的轻咳,终于将劝服的话说完。
可惜,云涵怎会来听?
“他都是装的。”云涵抬起抓药的手,“如果非要给他,我宁愿毁了药。”
南世子对云涵的固执相当痛心,轻轻摇头,准备强行索要。
云涵哪里能敌得过这么多只手的抢夺,咬牙切齿的瞪着南世之,突然笑了起来。
她怎能怪南世之的决定?毕竟她是知道未来,但南世之却是一无所知。
梁志装得极好,已是骗了许多人。
“如若我记得不错,这药极难炼制,如若毁掉着实浪费了。”云涵咬了咬牙,猛的低下头去,将一团化开后变得粘乎乎的药丸子狠狠的塞进了嘴里。
她吃得又快又急,刺鼻的药味呛得她眼泪、鼻涕直流,却咬牙坚持着。
一旁的人早就吓得不轻,特别是南世之,想要扑到云涵的身边,自己却已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被小厮死死的扶着。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拿水。”南世之焦急的说道。
于他的记忆中,从小就随母于庵中成长的云涵,性子随和温柔,但今天就像是发了疯,必要阻止送药之举,这是为何?
“不要!”云涵突的扭过头去,干呕了起来,再珍贵的药材,这么吴下去,都是难以下咽的。
与南世之担忧云涵的心思全然不同,所有的下人都对那药丸是相当的心疼,那可是主子辛苦炼出来的,竟然被一个胡搅蛮缠的丫头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简直就是浪费呀。
如若主子怪罪下来,这可是大事。
“这是……怎么了?”
主子不在院子里陪着客人,客人倒是自己忍不住先走了出来。
梁志一出院子,就瞧见这一幕,相当的愕然。
在他的面前温润尔雅的南世之急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而一个衣着秀丽的女子却在不停的呕吐。
这怕是家事吧?
云涵的心中一颤,万万不曾料到,向来守礼的梁志竟会独自走出院子。
她想象过再与梁志相见的场景,看着梁志如何装模作样的像是从未见过她,却像是一见倾心般,但此时绝对不是时候,她更是毫无准备啊。
“侯爷莫怪!”南世之见状,忙定了定神,缓道,“她……”
南世之一时怔忡,他从未想过要让云涵与梁志相见,根本就没有将他们的身份设想周全,如果称她为“妹”,不知云涵可否愿意?
云涵在脸上用力的抹了一下,横了一条心,转身就抬起头来,目光犀利的与梁志对视着。
我倒要看看,你会如何作为。
梁志一见云涵时,竟是满脸的错愕,嘴角不由得抽个不停,强颜欢笑,整张脸都像是僵硬了一般。
“见过燕侯。”云涵气定神闲的说道,“小女子失礼了。”
梁志忍着愕然的笑容,忙回了礼,“小姐客气。”
“侯爷,您想要取到的药,不小心被我吃了。”云涵倒是说得大方,“怕是侯爷要空手而归了。”
梁志本是在打量着滑稽的云涵,一听她的话,脸上登时显出不悦来,又强行将真实的情绪压住,“小姐说笑了,这药本就是庄内的,自然也是小姐的。”
显然,梁志误会了云涵的身份。
云涵相当的惊讶,梁志是没有认出她,还是故作陌生?
“莫闹了,先回去收拾一番吧。”南世之对着云涵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叹了口气,“侯爷不会见怪的。”
被晾到一边的云涵看着他们重新走回前院,努力的将方才的事情当作玩笑的模样,十分的不解。
“小姐快擦擦脸吧!”一个丫头忙用手帕替云涵擦拭着廉价,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被硬蹭了下来,惊得云涵合不拢嘴!
怪不得,梁志没有认出她,怕是她的脸上因那一番折腾,早已花哨,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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