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谨行闻言沉默了，这样的情况他没想过。
陈锦程对常青有多恨，就伴随着多深的爱，像一条麻绳中两条相缠的线，不能用力扯开，一扯开两条线都完了。
但，不解开，他们上演的便是相爱，相杀。
爱不下去，又恨不彻底，反反复复地碾磨着彼此的极限……
“要不放手吧，真正地放开，你这样只能一点点地将她拘禁，慢慢地折磨她。”张谨行说道，“你放心，我也不会追求她。你和她都是我遇到过最欣赏的人，如果没有家变，你们会是最好的一对。但你熬不过去，那就主动结束吧。你又找不到一个理由说服你自己，常青在你家变的时候也遇到了危机无法陪你。放手吧，然后找一个新的女人好好生活。常青的故事就埋在心里，心空了的时候拿出来好好回味，知道自己还有那么一段温暖的回忆！”
陈锦程的表情有片刻的荒芜与僵硬，腰也一下弯下来了。伸手一杯接一杯地喝，并没有说话，喝了几杯干脆直接拿瓶喝。
张谨行也陪着。
苦味溢满整个包间，包厢内的灯光愈发的迷离，让人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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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抹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上，自然光再也一点不剩，街灯一盏盏的亮起，照淡了周围的黑暗。
常青拖着沉重的步子一一掠过街边的街灯，走进金茶湾小区，看到楼下的男人，顿时心下了然。
她要等的答案，已经来了……
她停住脚步，看向灯柱下的男人。
昏黄的路灯自上而下流泄下来，将他的五官笼罩在光圈里，晦莫如深。
陈锦程靠在车旁，目光像一张细密的网，紧缚在常青的周围。突来的平静相处，反而让他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述。
久经商场，尤其在陈家家变之后，他早已熟练地掌握应对各种人用各种各样的微笑或者语言去处理。唯独常青，他不愿用任何伪装对她，该恨就狠狠地恨，该歇斯底里就歇斯底里，没有半点收敛。
他一直就没有一个发自内心爱他的人，只有她，在年少的时光里她的眼里映过他。
现在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隔阂，即使知道心里有爱，也回不到过去了，他们都在等，等对方的宣判。
“我们……分手吧。”
最终，那句话还是说出口。陈锦程发现他居然能看到自己说这句话的表情，一脸木然，连善于微笑的嘴角都是僵硬的。
常青的身影一滞，终于还是等来了这样的答案，“好。”
陈锦程说完那句话，非但心里没觉得有任何好受，反而呈现出一种近乎空洞的感觉，仿佛支撑他走下去的执念突然消失了，胸腔的位置空落落的，像一个洞。冷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有一种感觉，有些话再不说出来，他永远没有勇气再说出口，而常青也永远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张了张嘴，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现他的声音居然还可以如此的婉转而空泛，“你是我见过最美、最好的女孩儿，可我走得太快。忘了你的好，再回头，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没有勇气和魄力去走我们两个的一生一世，不能保证在一起时不怀疑你。我看过很多很多的爱情故事，也有像我们这样的。不是相爱相杀，就是战战兢兢地爱着、迁就着，委委屈屈地过接下去的生活。我不想让你变成那样，也不想我变成那样。你明白吗？”
“你说得没错。”常青苦笑道，她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还能笑出来。心却在一个角落里呐喊：你永远不知道我为了留在你身边，付出了什么！你永远不知道！
“青青……”陈锦程那点厚着脸皮鼓起的勇气还是消失了，他的无耻可以对任何人，对常青，他用不了。但却不想这么快与她断了所有的关系，没有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们就能算是曾经认识的陌生人。
“锦程，你没错。我也不觉得我有错，我们没有相守的缘份，谁都别怪谁。以后你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也好好过我的日子。下次再爱上一个人，别怀疑她。女人的心很小，爱上了就爱上了，不会有太多其他的心思。”常青转过头，墨玉般的眼里藏了无数纠结、爱恋、伤痛，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陈锦程，好像要把他记在心里，又好像在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这样成熟，这样的深邃的陈锦程，常青一直是陌生的。
他背后那遍深浓的黑暗里，她好像看到那个拽拽地坐在墙头的大男孩朝她挥了挥手，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走入黑暗，再也不见，仅余下那深浓如墨的黑。
陈锦程听到常青叫他的名字，心里顿时百味杂陈，伸出手想握住常青的肩。
不料被常青一个侧身，躲过了他的手。
“锦程，那就不说再见了。”常青笑笑，挥了挥手，快步上楼。
楼道口的防盗门在陈锦程的手碰到之前关上，陈锦程透过栏杆看着常青僵直的背影，大喊道：“青青，对不起，对不起！”
那声“对不起”像一道闷雷劈中了常青，眼泪像被开了闸门一般猛凶地滑下，让常青措手不及，加快了脚步。
挨到了四楼，发现门是开着的，单予佳见到常青进屋时，站在客厅中央，张开双手做了个拥抱的手势。
常青流了满脸的泪，身体越发僵硬，佝偻着身体，有点同手同脚地走到单予佳面前，极力压着嘶哑的声音，破碎的哭音不时泄露出来，让她的话说完磕磕绊绊的，“……佳佳，他、他终于，终于说对不起了。他跟我说对不起……”
单予佳闻言，她的眼泪也下来了，吸了吸鼻涕，抱了抱这个哭得全身发抖的家伙，连艰难的复健她都没哭过，却因为陈锦程的一句“对不起”哭成现在这副模样。
单予佳哑着嗓子说道：“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他跟你说对不起了。”
“嗯。”常青低应了一声。
然后，整个人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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