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罪过

“娘娘，玉宝林来看您来了，皇子托她给您带话呢。”映雪表情颇为尴尬，还带着一丝紧张，她并未回应顺妃，而是趁搀扶之时，轻轻捏了下顺妃的肩膀，提高声音说道。

“我的皇儿，福全啊，我苦命的孩子。他说什么，他的伤可好了，什么时候回来？”顺妃涣散的眼神在听到福全皇子时立时振奋起来，她一把攥住映雪，依然没有注意到百里珵，也没有在言语中提到见或不见，只是激动地问着。

奇怪，顺妃的样子颠三倒四好似失心疯了一般，可是言语间又并非完全丧失神智，而且景明宫里头人少得也太不寻常了……百里珵满腹疑惑，倒也不想多理会，皇宫里面的事情，何必知晓那么多。为了不忍得福全失望，她已经做得逾越了自己该当谨守的界限。

“奴才是长庆宫的玉宝林，顺妃娘娘如意康泰、安乐吉祥。奴才今日探望福全皇子，蒙皇上圣恩，皇子伤势已经大好了，虽然还未问过御医，但看情形，不多日当可回到娘娘身边，承欢膝下。皇子牵挂想念娘娘，令奴才代为请安，望娘娘多保重凤体，以免皇子忧心。”百里珵自上前请了安，想着不管顺妃这里有些什么玄虚，她只把福全的话带到，安了顺妃的心，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听见没，听见没，映雪，我的福全好啦，他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谁都别想害他，那些狐媚子，那些小贱人，哈哈哈，皇上不会坐视不理的！我儿，我的福全啊，只有你时时想着娘。”顺妃娘娘闻言大喜，拉着映雪的手十分激动地说道。

突然，顺妃紧皱了眉头，将脸直直凑到百里珵跟前，厉声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你也是个想飞上枝头的吧，怎么会好心到我这里来？说！你是不是想害我的福全？”

百里珵叫顺妃的样子给唬了一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阿菱连忙上前扶住她，接着上前半步，虽不敢造次，但也防备着顺妃伤害百里珵。

“娘娘，娘娘，怎么会能，玉宝林是好心人啊，是真心疼爱咱们皇子的。上回皇子去御花园摘梅花回来，那手炉子，不就是玉宝林给的吗？娘娘您可别错怪了她啊。”映雪急忙搀住顺妃，对她说道，又看向百里珵，眼中满是求恳之色。

“顺妃娘娘多虑了。福全皇子玉雪可爱、聪慧懂事，实在叫人喜欢。奴才与皇子十分投缘，往后待得皇子大好了，更是要来拜访的。希望娘娘不要多心才是。”百里珵恭恭敬敬地对顺妃说道，心想看来这顺妃已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看来宫中传言她在住进景明宫后，因着疑心其他妃嫔、宫女暗害福全皇子，接连打杀了好几人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而传言里称皇上便是因着憎恶顺妃狠毒，不再见她，连带福全也不得圣眷的事，应当也是真的吧。

好在，她毕竟是唯一的皇子的母亲，即使失了圣心，也没有被褫夺妃子的尊号。百里珵心想，难怪皇宫中的女人个个处心积虑、花样百出，只为了有一个与皇帝共有血脉的孩子。

“哼，玉宝林，本宫姑且信你。”顺妃神色变幻极快，她好似多少还是相信百里珵不是别有用心来害她母子的人，剔了剔指甲，又问道，“你姓玉？这个姓氏倒很少见。”

“回娘娘的话，玉乃是奴才的封号，奴才复姓百里。”百里珵答道，只觉得顺妃说话、神情、手势似乎还是有些怪异，令到她心里微微生出不祥之感。

“百里？哈哈哈，百里氏，难道你是隆国百里氏的女儿？”顺妃忽然妖异地大笑起来，她笑了一阵，声音反而转成了哽咽之音，“皇上终究还是把百里氏的女儿接到宫里来啦，哈哈哈。”

“娘娘，您累啦。从昨儿晚起就没休息，您歇歇吧。”映雪蓦地变了脸色，伸手去揽顺妃，她粗胖的胳膊横在顺妃孱弱的身子前，说不出的让人觉得寒意浸人。

“歇？我是该歇着啦。”顺妃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对映雪一笑，“取来了吗？你这蹄子干嘛藏着掖着，快拿出来！”“娘娘！”映雪哀哀唤了一声，又回转头去看百里珵，已是无比惶急。

“哈哈哈，既然是百里氏的女孩儿，那还有什么可瞒的？皇上那儿我是争不过的，别人……哈哈哈，难道百里氏的女孩儿还能在宫中与人说去吗？”顺妃疯了似的笑着，不晓得哪里来的蛮力，一把拽过映雪，从她衣襟之中，搜出一方木盒。她将映雪阻拦的手狠狠推开，打开木盒的盖子，伸直了枯瘦的手，向百里珵道：“来看啊，这你该认识吧，家学渊源，隆国从前不也靠这东西发好大横财么？”

百里珵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人重重敲击，又像是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叫她说不出话来。盒子里的东西，年仅七岁便移到康乐公府居住的年幼前王姬是没机会见识的，不过，猜也能猜到。其嗅如兰、其色如血、其形如卵，其性如魔，这是万圣膏！

当年的隆国，明面上的生意，是丝绸、瓷器、木材；暗地里，最能带来滚滚金铢的，却是万圣膏。

传说万圣膏产于外海东洋的蓬岛，岛上遍开无名红花，形似荷花而大，花谢结果，果有红浆，收集炼制即成万圣膏。将此膏置于香炉之中焚燃，吸食烟气、闻服香味，令人忘忧忘我，如登仙境。可是，一旦用惯了万圣膏，便万万不可断绝，否则叫人如蚁噬身、万箭钻心。有的人用一小块便着魔成瘾，须臾不能离；有的人服膏日久，为求**蚀骨的感觉，需要越服越多，以致时时精神恍惚、喜怒无常；有的人不堪受制，不再服用，则需要忍受极大折磨，方能逃脱此膏的魔咒。

因着叫人上瘾的特性，万圣膏一经流传入前朝，便引起极大灾祸，奸商囤而逐利，而成瘾之人倾家荡产、卖妻卖子以求此膏，到最后，前朝皇帝不得不颁下严令禁绝万圣膏的买卖。只有隆国，仗着海运便利，通达诸国，暗暗地延续了这一万利但阴损的生意。隆国将破之时，继后曾怒叱：焉知不是魔膏伤德，以致国祚中绝！

先帝立朝后，对此物深恶痛绝，以车裂之刑惩处胆敢私贩万圣膏之人，吸食者也需服劳役三月。而今，顺妃竟然胆敢在宫中吸食万圣膏！难怪景明宫中的宫人如此之少，正殿里也无人侍候，怕是仅有的一些，因着顺妃这癖好，也叫映雪支使到别处去了吧。百里珵心中一凛：皇上难道早已知晓，才对顺妃如此厌弃？可是，他为何还让福全留在这里？景明宫岂止是冷宫，现下已然是魔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