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受伤

顺妃越想越气，心里更由此翻起来许多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件件都叫她觉得自己被整个皇宫的人辜负亏欠。阿芍早被映雪拉着跪在她面前，她看着榻前的两个侍婢，一个是自己家里带来的近身，虽然忠心耿耿，可是形貌平庸粗糙，上不得台面，别说比不上其他三妃的宫女，就连眼前这个玉宝林的近身也及不上，自己在宫里浸淫多年，连个体面得用的人也没有……

另一个，可不就正是宫里头的那些拜高踩低的贱婢中的一个。想自己虽然号称统领景明宫，可别的妃子是婢仆成群，轮到自己，要人要不来，宫里头剩的几个全是些没用的废物，还一门心思想出去。自己这一世算是完了，可是福全不能完！

“还不快给娘娘磕头谢罪，你说你这丫头，样子生得倒聪明，怎么性子跟个木头一样。”映雪既担忧顺妃生气伤身，也担忧百里珵看了会不会回去说自家主子苛待下人。偏偏阿芍犟着不愿意求饶免祸，映雪忧心忡忡、五内如焚，忍不住使劲压了阿芍的肩膀。

“好啊，现在随便哪个低贱的下人也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你们认定我是翻不了身了？别忘了我是福全的母妃！现下我的儿子正得圣上宠爱，他可是宫里头惟一的皇子！你敢瞧不起我的皇儿，你敢瞧不起我，你这个贱人！”顺妃见阿芍迟迟没有向自己磕头认错，脸上神情虽有惧意却并无羞惭，心头大怒，也不顾轻重，顺手将手中所捧香炉一下子丢向阿芍。

百里珵、映雪同阿菱都“啊哟”一声惊呼，纷纷前来阻拦，却没来得及。那香炉虽然小巧，却很是沉重，不偏不倚地打中阿芍的额角，顿时汩汩地流下血来，阿芍也登时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顺妃娘娘，宫中规矩，宫女能骂不能打，打人不打脸。您今日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虽然我身份低微，却不能视而不见！请恕我无礼了。阿菱，将阿芍扶着，我们回长庆宫去请御医诊治。”百里珵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胸臆，再顾不得什么身份位份、什么韬光养晦，也不再谦称自己为“奴才”，柳眉紧蹙，凌然走到顺妃榻前福了一福，便要离开。

“慢着！”顺妃扔了裹在身上的被褥，只穿了小衣跳下榻来，披头散发，赤着双足，连鞋袜也未穿，追上来拉住百里珵的胳膊，恨声说道，“你当我景明宫是什么地方，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我宫里的人也是你能带走的？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宝林，你跟我讲宫规，好啊，按宫规，我今日不许你离开，你便不能走！”

“映雪，扶你家娘娘回去，她穿得这样单薄，若是染了风寒，福全皇子会伤心的。”百里珵任顺妃歇斯底里地拉扯自己，只跟映雪说道。

“娘娘，别再闹了，跟奴婢回去吧。玉宝林，求您看在福全皇子的面上，容让我家娘娘一回。求您给想个法子别让人知晓阿芍因何受伤，不然我家娘娘必受重责。我们不怕别的，就怕连累了皇子啊。”映雪从阿芍受伤昏厥之时起，已然惊得脸色发青，见顺妃冲去拦阻百里珵，也来不及反应。听百里珵一叫，想起从前顺妃打杀宫女以致皇上震怒的事情，心知阿芍如果留在景明宫更加不妙。玉宝林怜惜福全，看起来心地也好，只能求她帮着遮掩，或许能混过去。于是拼力将顺妃抱住，一边往回拉扯，一边哭叫着向百里珵求恳。

“早知如此……你放心，我有分寸。有的东西，不能再由着她使了。福全年纪还小，不能没有娘亲，更不能有这样的娘亲！”百里珵长叹一声，见顺妃兀自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想要来拉自己，脸上不禁露出厌恶的神色，再一回头看见阿菱捂住阿芍伤口的手绢已然被血浸透，心知不妙，也不再与映雪多言，径直离去。

到了景明宫门口，侍卫队的首领见她领了一个受伤的宫女出来，正要盘问，百里珵怕耽搁阿芍诊治，只好拿出架子来说道：“没什么事情，一个小宫女在院子里头淘气受了点伤。顺妃娘娘见不得血，我带她去我宫里头请御医来诊治。前因后果我自会同皇上讲，你别耽误了我请御医。”

那侍卫队首领能做到这个位置，自然是耳聪目明之人，宫里头谁人可以疾言厉色，谁人须得加意逢迎，心里是分得很清楚的。皇帝虽然吩咐看管景明宫中的一干人等，不得擅出擅入，但百里珵今日只要不将顺妃领出来带走，他也不用太过计较。他心念一转，这说不定还是个讨好眼前这位玉宝林的机会，现在是宝林，谁不知道，不用两三年，必然是与四妃……不，三妃比肩的宫中宠妃了。

于是侍卫首领躬身向百里珵行了一礼，恭敬而不失殷勤地说道：“奴才遵命。只是景明宫离玉宝林的长庆宫有段距离，奴才见这位宫女姐姐扶得辛苦，队里头刚好有两个换班的，不如叫他们来抬这位小姑娘，会更快一些。奴才再派个人去请御医，免得贻误了疗伤的时机。”

百里珵知道这首领乃是在示好巴结，心想他说得也不错，便也干脆卖个人情给他，向他微笑颔首道：“那就幸苦您和您的弟兄们了。还未请教这位侍卫大哥姓名？”

“玉宝林太客气，真是折杀奴才了。”侍卫首领见百里珵问他姓名，知道没有白费功夫，心中暗喜，拱手答道，“奴才叫做方德超，往后玉宝林有何差遣，尽管吩咐。”接着叫了几个人来，让两个粗壮的抬了阿芍，挑了一个精细利索的去请御医。

百里珵见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办事有条不紊，言谈爽利清楚，且身手利落，难怪能做上侍卫队长一职，心想说不准什么时候还真会有差事派这个方德超去办，暗暗记住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