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事

景德十四年七月，早在明呈帝将周伯巡提拔为大理寺卿时，周伯巡便有所察觉。

周伯巡是景德三年的榜眼，可并没有进翰林院，反而是被明呈帝放到了大理寺，做了大理寺寺丞。景德十年，做了大理寺少卿。

周伯巡平日也不爱与世家为伍，平日里大家只是同袍之谊。

在他曾是大理寺寺丞时，彼时身为他上属的程其意已做了大理寺卿许多年了，在正安二十五年时就已是大理寺卿。

正安是和武帝的年号，和武帝是明呈帝的父亲。

程其意便是世家程家的二把手，程其意的大哥程万举是封疆大吏，一直在关外镇守边关，手握五十万大军。

景德十四年六月，明呈帝曾秘密召周伯巡进宫觐见，期间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七月初，京中便不知从何处传开了一阵言论，说是当时身为大理寺卿的程其意喜爱**，家中困着好几个童子供他玩乐。

说的人多了，朝中自然便有人弹劾程其意，程其意大喊冤。

可搜查的人去时却正巧看到了程其意的胞弟正在鞭笞童男，那小男孩哭声惊天动地，可周围人却视若无睹。

这样一搜下来，程其意自然落马下狱。

可令人不解的是，程其意为官三十载，在朝堂明争暗斗中早已是如鱼得水，就算他喜爱**的事是真，按着程其意的手段，想掩盖此事易如反掌，却偏偏在此失足，实在令人不解。

更令人不解的是，明呈帝只看到了御林军搜出来的证据，便大怒令程其意与其胞弟程其隺即刻问斩。

犹记先前，御林军统领残暴不仁，当街杀人，那人还是个七品官员，明呈帝也只是撸了他的官，看眼色的人知晓明呈帝要保御林军统领，便知晓要为犯罪之人诡辩，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可程其意一事，让许多人知晓，明呈帝怕是要对世家下手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而周伯巡却在此中受益，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要知道，大理寺卿从前便是程家的囊中之物了，如今却被人捷足先登，怎么不生气？

朝廷风起云涌，周伯巡最终死在了景德十四年的冬日。

周伯巡的事不是没有人怀疑是那位封疆大吏程万举的手法，可这是世家与天子的争斗，不想死于非命的人自然不想插手。

无论当初周伯巡是否结党营私、欺压百姓，世家为了自保自然同仇敌忾，为了对抗天子，周伯巡必死。

明呈帝也知晓个中缘由，程其意死了如他所愿，可他也保不了周伯巡。再说，若是周伯巡确是结党营私，那便是打了天子的脸，天子自然怒不可遏。

可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周伯巡便死在了世家与天子的争斗之中。

上一个是周家，是周伯巡，这次是谢家，是谢明俞。

窥探到一角的人自然是心有乾坤。所以，谢少玥只能回江南，山高皇帝远，江南是谢家的地盘，那可比京城安全多了。

而周伯巡的书信，谢书易本不想给周瑾看，毕竟他是周家唯一血脉，如今又是自身难保。

可不让他知晓，谢书易却晚晚都能梦见他同周伯巡踏春游玩的情景。

周瑾泛红的眼盯着书信，信中他的父亲周伯巡说，他知晓自己定是不久于人世，但还知晓了许多秘密。

程其意玩弄**是真，但他已在京中有传言时，就已经散了家中那些他囚禁的**，而搜查那日，找出来的十几个小男孩，就是不知晓从何而来的。

再说程其意的胞弟程其隺，虽说是不学无术，可到底没有到昏头的地步。被搜查那日，程其隺那模样分明就是服用了五石散，神志不清了。

这手法如此拙劣，只要深查，必是能查出什么，可明呈帝反而二话不说便将程其意兄弟俩即刻处斩，各种原因，明眼人一看便知。

不过是明呈帝的手法罢了。

再说周伯巡，周伯巡从未做过那些结党营私的事情，御史台又怎么敢弹劾他？

明呈帝正是知道周伯巡的为人，才在第一次时怒斥御史台。

可御史台二次弹劾周伯巡时，天子便知晓，世家想对抗他了。天子虽是天子，可世家早已在大周开国时便存在，这么多年来世家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哪里是天子一朝一夕便能解决的事情。

可怜周伯巡与其妻，死在政权变更的争斗之中。

程其意在位多年，大理寺早已同他家后门一般来去自如，可周伯巡在位多年，手上也拿捏着大理寺的东西。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后，他立即将先前程其意留下的东西先后摘抄搬入府中，藏在密室里。

周伯巡便在信中写到此事，后边，便写着自个儿的肺腑之言了。

他不怕赴死，只是可惜没做出什么政绩，更连累了家人，他无愧天地，惟对家人惭愧。

周瑾看完了父亲留下来的书信，除了眼角泛红，神色皆与平常无异，可低头将书信慢慢放回信封中时，一滴水珠却将信封打湿。

谢书易叹气，手掌轻拍了两下周瑾的肩膀，似安慰又似感叹：“伯瑾。”他称呼他从前的名字，“你父亲为人光明磊落，只可惜落得如此下场。你与席老先生学习策论已久，只是朝堂并非如此简单。伯父想说的是......”他微顿，

“你父亲逃不过这场劫祸，伯父也是。我打算将少玥送往江南，你不如一同前去吧。”

周瑾抬眉，眼中黑沉沉的，他喉中微动，问道：“伯父要走父亲的老路了吗？”

谢书易带着些许无奈，笑了：“这又何尝是我能左右的呢。”

那便是承认了，承认明呈帝下一个选中的人是谢书易。

周瑾立即便想到了谢少玥，少玥是否知晓此事呢？

若是谢家走了周家的老路，那少玥该如何是好？

今朝风云际会，可前世，为何他不知晓他父亲还留下书信之事？

周瑾心底乱糟糟的，千百个疑惑从他心底冒出来，他不由得轻声开口，问谢书易：“伯父，侄儿想知晓，你会因何缘由不给我看父亲的书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