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残忍

谢书易倒是没想到周瑾会如此问，可他细细想了想，才道：“若是伯父有把握能为你父亲报仇时。若是你过得很快活，我便不会告知你。”

周瑾一愣，想到了前世此时。

若是前世，如今该是谢少玥缠着他的时刻，而他虽没有接受过谢少玥，却也明白，他那时应当是极为快活的。

是因为如此吗？

可前世若是谢家为了他跟少玥着想，那为何后来却又劝他另娶呢？

若是同前世一般，可今生谢家明知有险，却将少玥送往江南而前世却留她在京城呢？

还是说，今生他与谢少玥重生，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所有事情全然变化？

周瑾犹如一团乱麻，一时之间压根想不通这前后因果。

谢书易看着周瑾茫然的模样，轻轻叹气，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周瑾回神，应是，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去。

黑云渐浓，夏风渐起，吹得两旁的湘妃竹噗噗作响，乱糟糟的，便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暗沉沉的，理不清头绪。

轰隆一声，雷光闪过，下起了泼盆大雨。

要入夏了。

这雨来得措不及防，早上踩月抱星才趁着日头好晾晒衣物，可这刚到午时却下起了大雨。两个小丫头连忙冲出去将那些挂着的衣帛一股脑抱在身上冲进屋内。

谢少玥看她们两个手忙脚乱的，也冲出去帮忙，还没走到半道儿呢，已经全身湿透了。结果也是抱着湿透了的衣物回屋。

回到屋里，抱星看看踩月，又看看一样是全身湿透的谢少玥，谢少玥也左右看着她二人，三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脸色红润润的。

笑了一会儿，又开始打喷嚏，这可把两个小丫头吓坏了，连忙拿起棉帕帮谢少玥擦头发，又在衣柜中找出干暖的衣物给她换上。

虽说从前三个人爱玩这些，可自从谢少玥病了之后，踩月抱星两人便不敢如此胡闹了，如今又是春尾，更别说转季可是最易染病的呢。

结果谢少玥自己接了帕子过来，衣服也拿在手上，嘴上说道：“我没那么娇弱，你们才是也快点去把衣服换了，不然一会儿着凉了。”

她知晓自个儿的身子，心境开朗了，整个人都好的不得了。

谢少玥说着一边把头发上的珠钗拆了，一边往屏风后面走。珠钗被她随手放在了梳妆台上，不一会儿，屏风上已搭上了她换下来的衣物。

踩月抱星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最终也是回了自己的屋将湿掉的衣物换掉。

等她二人回来，谢少玥已经靠在榻上，听着窗边滴滴答答的雨声看起了书。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月白色里衣，半湿的乌发也散着，不过她旁头倒是放着一个炭盆，这让两个小丫头放下心来，不会着凉便好。

踩月说道：“我去厨房端两碗姜汤过来，驱驱寒，看不要着凉了。”

谢少玥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看话本看得出神。

踩月出门时正巧撞上了冒雨前来的李敬敏，她忙行礼。

李敬敏看着她问：“去哪儿？”

踩月回：“小姐淋了雨，奴婢去厨房端姜汤过来。”

李敬敏一听，心下便有些着急。她三下两下用手中锦帕随意擦了擦身上被溅到的水珠，脚下不停，迈步走进门。可她进来了，谢少玥还是没察觉，一心看着手中的话本。

李氏站在旁头看着她这副模样，眨了眨眼，放下心来，立即笑了，打趣道：“你倒是会享受，舒舒服服的。”

谢少玥这才知道母亲过来。

她立即下榻，白嫩的小脚踩着着绣花鞋走向母亲，依偎在她身旁。

十三岁的谢少玥还没有母亲李敬敏高，不过刚刚到母亲耳垂边罢了。她一张笑脸嫩生生的，脸上全是对李敬敏的濡慕之意。

李敬敏也爱极了她这个女儿，心底一片柔软，两个人就这样缠着坐上塌。

外头雨声劈里啪啦的，屋里头却是暖和，李敬敏原本没想冒着雨过来，不过她屋里的妈妈说墨院里晒衣物，被雨淋湿了。

她不放心，才冒着雨来的。

李敬敏就这样抱着自个儿的明珠，问她：“娘亲听钱妈妈说，你的夏装都被雨淋了是吗？”

谢少玥“嗯”了一声，说道：“踩月她们看日头好，想拿出来晒来着，不过谁能想到，这雨来得实在是措不及防，这才淋湿了。”

踩月与抱星从小就跟着谢少玥长大的，三个人的感情好的不得了，而李氏也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

这场夏雨，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一个瞬息罢了，就由满天日头成了瓢盆大雨。

李敬敏沉吟了一会儿，心里不由得想起方才谢少玥依偎着她时候的身量，心里知晓她怕是比去年高了不少，她便说道：

“你二十日回江南祖家，如今还有十来日，让王妈妈上门做衣裳的时间是够了。”

“女儿也觉得是如此。”谢少玥顺着母亲说话，脑袋扬了起来，那满头乌发便顺着她月白的里衣滑到她胸前，发尾也停留在谢少玥手臂上。

李敬敏看着她，脸上笑着，心里却沉甸甸的，心里知晓自个儿的女儿这一去江南，怕是很久都无法见面，她抚摸着谢少玥粉嫩的脸庞，不由得叮嘱起她：

“江南人杰地灵，与京城不同，娘亲听你父亲说，你祖母这两年腿脚不好，你祖父母也年事已高，你照顾自己时也帮你父亲多在老人家年前尽孝，这样祖父母会更加疼爱你……”她絮絮叨叨的，东说一下西说一下，言语下全是担忧不舍。

被李敬敏这样叮嘱着，谢少玥不由得红了眼眶。

两世为人，谢少玥从未离开过父母，心里本就不舍，这下更是难受了。

“爹娘虽希望你留在京城，但若是江南有心怡的男子，也未尝不可，只要对你好就是了……”

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这下，谢少玥彻底抵不住了，跟李氏娘俩二人抱头哭了起来，哭完了又接着说。

母女两人说了许多，一直说到日薄西山，李敬敏才离去。

谢少玥站在门槛下，看着母亲缓缓离去，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她神色恍惚坐回梳妆台前，抱星踩月方才也红了眼眶，现下看到谢少玥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两个小丫鬟连忙找东西给她去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唯剩下屋檐上滴落水珠的声音。外头穿破乌云的夕阳落到她梳妆台上，照亮一片晶莹。

谢少玥眼光落在那光亮上，看着上头有些陌生的妆盒，稍稍回过神来，白皙的手将那妆盒打开。

里面赫然然躺着一支珠钗，鸡血石点缀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