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足足整理了三天，大年二十九的晚上，熬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两人才把账目整理出来。

大白终于能安安稳稳地坐下喝下喝杯茶，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指着她的记录说：“一塌糊涂！一本烂账！完全是家族企业的作风！你看这里，零八年九月，支出的十七万六千四百元，没有财务签字，没有资金流向……还有这里，合同不合规范，款项也与合同不符……每一年的营业额不小，前几年还算平稳，但这几年的业务量直线下降，营收和支出的资金额也有很大缺口……”

“姐姐，你来看这个。”吴雅妍拿着一沓资料递给我，神情有些兴奋。

我接过看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把资料又扔给她：“这个协议好象不全。”

“是，是不全，我找了半天也没给找完整，这只是一份补充协议，和一些手续，如果这份协议合理合法，你父亲就有救了。”

“怎么说？”我一把推开怀里的富贵。

“这份土地转让协议虽然不完整，但你看这里，评估报告有，土地变更手续也有……但是这里还有，你看，这是公路征地的赔偿协议……”

我一听，又泄了气，倒进沙发里：“地都已经被征了，还有什么用？”

“不，只是征了一部分，而且，你父亲买了不只一块地，都有迹可寻……”

我又把扎进怀里的富贵推开，两眼放了光：“那你说还有机会？”

大白接过资料，仔细看了，说：“你父亲很有魄力，这个小荒山几乎全被他买下了，二十年前呀，只是他的运气不好，这块地的位置看似不错，在政府的大规划里，但你看，不知道为什么，周边都被开发到了，这块地反而一直没动，原本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却又被市政规划的环城高架穿过，这也是这块地一直搁置的原因。”

“那你说，这块地还是有投资潜力的。”

“这块地有优点也有缺点，当然有潜力，如果能再等的话。”

“可以联合开发呀，这块地看着不小。”

“听起来倒是不错，但这样的大型项目，要运作可就难了，可不是咱们仨，坐这里胡侃一通就能谈成的。”

我搂着富贵，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地辩论，心情象过山车，手指抓着富贵软软的皮毛，不自觉地用了力，富贵受疼，嗷一声站起来，夹着尾巴钻进它的狗窝。

我想了想，自言自语：“如切那个混蛋，扔下这个烂摊子跑了，我现在眼前一摸黑，我已经委托了赵新远，我得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跟我爸见面的时候，问清楚……”

我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放下手机，向二人道谢：“麻烦你们这几天，我请你俩去吃宵夜吧，撸串。”

“撸你大爷，累死了，我要回家睡觉。”

我拉住她：“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和我同哥过得怎么样？他回来了吗？”

“他呀，没回来，他忙，忙得我一个月都见不到他几次，不过，我们已经定好婚期了，五一，你就等着准备红包吧。”

“呀，太好了……”我蹦了起来，腿碰着桌子，一声巨响，吓得富贵也从它的狗窝里跳了起来。

“别高兴太早，我只收红包，不办婚礼，同哥说项目快搞完了，要带我去欧洲度蜜月。”

“那总得请吃顿饭吧。”我有一肚子话想说，但看大白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只得咽咽唾沫，把话也咽了回去。

“就知道吃。”大白站起来，伸个懒腰，拿包穿鞋，“走了。”

大白关门走了，我打着哈欠问吴雅妍：“你不走？要住这儿吗？”

吴雅妍抠着手机，飞快地打着字，头也不抬地说：“姐姐，耀哥他们要请咱们吃夜宵，去不？”

“我不去，你去吧，知道你是过的是美国时间，对你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去吧，耀哥和卓哥都想见你。”

“净胡扯，你们一群年轻孩子，跟我一个已婚中年妇女玩什么劲。”

“你现在已经是单身，再说，你才比我们大几岁，别倚老卖老好不好？”

“不去不去。”

吴雅妍看住我说：“卓哥他父亲，是国土资源局的局长……刚才，是我主动约的他们。”

我一愣，转而拍了拍她：“鬼丫头，能的你。”

“他们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走吧。”

吴雅妍来不及回家，只得在我衣柜里胡乱翻了几件，穿戴整齐，吴雅妍又拿起口红，给我涂了个鲜艳的红唇，才拉我出门。

耀哥和卓哥一见我们，都从前排下来，卓哥说：“你们来开车，我俩都喝了酒，前面有查酒驾。”

吴雅妍推我：“姐姐你来开，看了几天账，我的腰疼得很。”

我坐去前座，系上安全带问后面两人：“喝酒还敢开车过来。”

“我们就在附近，一听姐姐饿了，我们哪还管这个。”两个大男孩的嘴都甜得很。

我将车开上主路，问：“去哪儿？”

“随便，往前开，走哪是哪。”分明都不饿，分明都是在陪我演戏。

我一踩油门，过了个红绿灯，再右转，上了高架桥：“那我就带你们去吃卤猪蹄。”

跑车在车辆稀少的夜里开起来就是过瘾，我轻踩了几下油门，车速已经飙到了一百多，风驰电掣的感觉让人沉醉。前面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开得慢吞吞，我欲变道超车，吴雅妍忽然坐起身，按住我在方向盘上的手：“我爸的车，这么晚了，不是回家的方向，跟着它。”

我减速，跟着前车下了高架，她再下指令：“过了红绿灯，超过它，逼停它。”

绿灯一亮，我迅速加油超车，减速，一边打着转向灯，一边压着后车向路边靠，硬生生将它逼停。

我在后视镜里看着后车从驾驶室下来一人，我坐着没动，耀哥和卓哥没动，吴雅妍也没动。来人过来，敲了车窗，我按下车窗，向外一看，我马上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吴总……叔，叔叔……”

吴建国的满脸怒气在看到我又看到车里的吴雅妍后瞬间消散：“如琢，小雅，怎么是你俩？”

我还没回答，吴雅妍却已推门下车，奔向了后车，将后车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拉出来一个女人，挥手便是一掌。

吴建国变了脸，我下意识地叫车里的两个醉鬼：“卓哥，耀哥，快下来……”

吴雅妍又是一掌。被打的女人伸手还击，一掌也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吴雅妍的脸上。我的血一下涌上头顶，几步过去，抬起一脚，将那女人踹得倒退几步倚在车头上。我的加入，使吴雅妍勇气大增，上前左右开弓，与那女人撕打在一起。被惊呆了的吴建国，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手扯一个，低喝一声：“别打了。”

这一幕，我想过很多年。我无数次地想过，要帮母亲把那些坏女人从父亲身边打走，要扯她们头发，抓她们脸，踢她们肚子……新仇旧恨，烧得我几乎失了理智，比小雅还激动，比小雅还入戏，我尖叫一声又欲上前，被吴建国铁钳一般的手抓住，低喝一声：“如琢！”他黑沉沉的眼睛里都是冷意，我瞬间清醒。

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车停在了我们车前，车上下来两个警察：“怎么回事？”

吴雅妍的脸上被抓了几个血印子，被耀哥死命地抱着，眼神里满是怨恨和愤怒地看着吴建国，一言不发。那个被打得嘴唇流血的女人也表情木然地仰头不语。吴建国阴沉着脸，也紧闭着嘴巴。

“怎么又是你？”

我茫然：“什么又是我？”

“去年十月份，在绿地小区……”警察的记性倒是真好。

我突然崩溃：“我他妈哪知道为什么又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喝酒了吧？你是前车的司机？”警察一副见怪不怪，回头对另一个警察说，“小王，拿检测仪，让她吹。”

“我饭都没吃，哪里有酒喝。”我气哼哼地接过检测仪，使劲吹了一口，吹完脑子彻底冷静下来。吴建国是有身份的人，这种事情不能闹大，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途。我看了吴建国一眼，上前干巴巴地同警察斡旋：“那个，警察同志，这是个误会，误会，我们已经解决，正准备走。”

“把身份证拿出来，后面那辆谁开的，驾驶证，行车证……”

我继续跟警察解释，“警察同志，我们几个都认识，都是守法公民，只是误会才起了冲突，我们自己知道错了，警察同志……”

“身份证，驾驶证。”警察又重复一遍，语气不善。

几个人拿了证件，警察一一登记，问了几个问题，都被我拦着回答了。警察一副嫌弃我多嘴的表情，见怪不怪地摆摆手：“走吧，走吧，这么冷的天，别大半夜在外面打架，要打回家打。”

目送两个警察上了警车，一溜烟地走了，吴建国冲那女人一示意，那女人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也走了。吴建国叫一声：“小雅……”

吴雅妍没有理他，返身钻回车里，我只得冲吴建国点点头也上了车。

我将车开上高架桥，卓哥才有些不解地问：“姐姐，你今天怎么比小雅还冲动？”

我摇头苦笑：“可能，这一架，是替我妈打的吧。”

“你妈？”

“当年，我爸和我妈离婚，也是因为我爸在外面找女人……”

“姐姐……”小雅终于哭出了声。

耀哥吊儿郎当地说：“我妈跟我说，我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卓哥更是没心没肺地问：“姐姐，咱们还去吃猪蹄吗？”

小雅哭着说：“去，我要去吃猪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