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这一分钟里我爱过你
一见钟情这种东西总有点坑人,明明只是刚刚遇见,连脾气秉性都没摸清楚,怎么就能朝思暮想、哭天抢地想再见面?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有人研究说这东西叫:费洛蒙。英文名叫:PHEROMONE,学名叫:气味信息素。这种东西最早发现在动物身上,许多动物之间是靠味道的吸引来交配,用到人类身上便成了一种“爱情的味道”。
姣爷细细体味着爱情的味道,原来趋之若鹜都是味道惹的祸。可细想诗人身上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她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怪不得歌里唱道:“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靡靡之音有时候也能唱出真理。
味道的吸引令这种喜欢渐渐浸润、迷散、丰盈,最后聚拢成一种爱意,久久挥不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姣爷神情怠懒地靠在百家乐赌台边,一边自我诊断病情,一边脑子里勾勒着诗人的轮廓,花痴一般。
澳门赌厅里人声鼎沸,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唯独姣爷平静得像朵奇葩。
四个赌客在她面前轮番下注,她像应付差事般坐在旁边。
那三男一女一看就是从内地来的,赌得很凶。女人四十来岁,手上是明艳的翡翠戒指,衣着讲究,一看就是富婆。
内地人常说赌场欺客,如果你一身朴素,筹码又少的时候,一手都不让你赢。只有一身贵气地进去,桌上堆满了筹码,凭这身气势赌场都会给你面子。
越这么想,赌得也就越凶。有些内地客人经常往泰国跑,说是要驱小鬼,赌场小鬼太多,要驱掉才能继续赢钱。这样的赌客基本已到了赌鬼的级别。
看着台面上堆着的近千万的筹码,边上那几个公关女郎直看得眼睛发光。
姣爷最不屑那样的表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用胳膊撑着脸,心不在焉地看着一处发呆,完全没进入状态。那身红色制服她真的穿腻了。
姣爷在赌场一直是个另类,那些公关女郎她鲜少交往。在她眼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些和小姐没啥区别的公关,她连招呼都懒得打。公关做成“四陪”的女人在赌场遍地都是,她们靠巴结男人,陪吃,陪喝,陪赌,陪睡,每天上班就是为了找个大赌客翻身。姣爷发誓不做那样的公关。在赌场,除了凌姐,她见谁都敬而远之。
记得刚进赌场工作那会儿,COCO姐带的她,一点儿没教她好。最初COCO姐玩的都是小钱,甚至搭注,经常拉着姣爷玩。她喜欢赌对子、和,老能以小博大,赢了钱就收工,还算有节制。有时运气好,对子、和经常开,一晚也能赢个几千块。后来赢到一万筹码的时候,就开始难以自持了。有时输光了缠着姣爷一起赌,凡是COCO姐自己下注铁定要输的,她抓到的牌,9点也经常能打和,让人目瞪口呆。但她只要跟着姣爷下注,就能赢。所以她每天缠着姣爷,发誓要与她共进退。姣爷当然明白,说是共进退就是想借她的好运,只是她自己的好运经常东躲西藏,她都不知找谁讲理去。
后来COCO姐越赌越凶,经常几万的筹码半个钟头就输光了。输了就起身走,走得越坚决的都是去找钱的,因为还没有输完。输光了的赌徒和出去找钱的赌徒,走路的姿态和步伐的力度是完全不同的。果然20分钟后,她又带钱回来,两眼放光,恨不得把把可以抓到8点9点一枪过。姣爷辛苦挣的钱全被她几夜败光了。女人赌起来真的比男人还可怕。
后来COCO姐连公关也不做了,成了职业赌徒。有时输到最后连牌都撕了,还动不动连荷官一起打。姣爷开始躲她,她是眼睁睁地看着COCO姐走向末路的。在贪欲面前,人生如此地不堪一击。再后来COCO姐搭上了一个大赌客,跑到越南去赌,那次,200万美金全部输光还不算,还动用了公司的公款,300万接着再赔光,最后被人砍了手,从楼上跳下来,一命呜呼。
眼前的这个富婆,活脱脱一个翻版COCO姐,连甩牌的神情都如出一辙。连着三个庄,那富婆都是100万100万地平推。赢了几手,富婆得意道:“就赌长庄了!”
又来了四个庄之后,掉了一口闲。富婆继续让荷官飞牌,飞了两口,分别出了庄和闲,看上去像是单跳的路子。富婆推了一口庄,吃掉;推了一口闲,又被吃掉,连着杀了两手,富婆已经开始变得急躁不安。荷官提醒她要不要飞牌?她点点头。
飞了一手牌后,富婆又要求飞第二口,这时她胸有成竹地推了一口100万上闲。发牌后,庄家一开牌直接就是9点,闲家8点,又是一个8输9。这时富婆完全没有节奏了。筹码开始不断地往下掉。边上一阵叹息声。
姣爷在边上仍没有反应。再热闹的牌局都像与她无关一样。COCO姐之后,又有几个姐妹步了后尘,女赌鬼的人生她真是看够了,看厌了,看烦了!
这时富婆有点坐不住了,她拿起电话就打:“老公啊,有点冷,帮我把披肩拿下来。”
大家继续下注。
富婆忍不住问姣爷:“你觉得下把怎么打?”
姣爷一愣:“啊?”片刻才回过神来。
她迅速看了一眼电子显示屏,有庄有闲毫无规律,便犹豫着说:“……要不押把和?”
富婆刚要下注,这时一个男人把披肩递了过来,给富婆轻轻披上,那动作还真够温柔。
姣爷余光一扫,连眼皮也没抬,今天的她哈欠不断,脑子里全是诗人的影子。爱情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别玩得太晚。”那男人嘱咐了一句。
话落姣爷吓了一跳,那声音好耳熟!她抬眼望去,天哪,此人竟是诗人!她惊呆了,胸口突然一阵绞痛。
这一对视,诗人也毛了。他们竟然会在这个场合碰到。
富婆看了一眼丈夫和姣爷,没理会,继续下注:“这把下个小的,随便玩玩就好了。”说着,把一个筹码扔到姣爷眼前,“给,你这个公关也陪着玩玩,要不就我一个人玩也怪没趣的。”
姣爷尴尬地接过筹码,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诗人愣愣地看着她,两人就像脱了衣服相见的陌生人,连正常呼吸都困难了……
人生啊,可真会开玩笑,费洛蒙的味道刚一知半解,怎么就玩起了“狭路相逢”的游戏,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姣爷苦哈哈地笑出来。欲哭无泪的时候,还是笑出来比较好,不然真的会憋坏。
凌晨,从MGM酒店望出去,一片空旷,这个城市还未醒来。姣爷走到了酒店的吸烟区。
真的是个戏剧性的故事。原来,那本书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个故事。
只是故事的结局有点扫兴。
背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我,我必须说——”
又是那个声音,姣爷一下子听出来了。
她转过身直视着这个男人,眼神里已没有任何感情。女人在准备绝情的时候,恻恻的目光就像一把尖刀。
男人一凛,刚想说话,姣爷立刻打断他:“千万别说对不起!你不过就亲了我一下,屁大点事。”
诗人面色沉郁道:“但是我必须说,认识你我很开心。很多年没人跟我谈诗谈书了。”
姣爷哼笑:“是吗?还以为你们知识分子都是谈笑有鸿儒呢。”
“前几天一个诗人病危,靠大家募捐才住进医院。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世纪最后那个浪漫年代是诗人的天堂,现在诗人这职业已经死了。”男人说得落寞又可怜。
是啊,在今天,谁还会提理想主义?理想主义不过是块过时的腌臜的抹布,尽管它还默默藏在姣爷心里,但在别人心里早就把它如视如弃履了。
姣爷主动伸出手来:“握个手吧,谢谢你给我的100分。对了,问一句,和赌台上的输赢比,你觉得不再写诗,是输了还是赢了?”
诗人看着姣爷,竟然一句话答不上来。
片刻,他缓缓地说:“张国荣和张曼玉的那一分钟我很喜欢……现在是2016年2月5号早晨4点08分,这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记住了这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我爱过你。我可以把这句说给你吗?”
姣爷淡然地一笑:“随你吧。”
说完,烟头一拧,即刻离去。
真是个有趣的故事。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局。
原来的故事姣爷以为会是这样: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我而记住那一分钟,但我一直都记住这个人。之后,他真的每天都来,我们就从一分钟的朋友变成两分钟的朋友。没多久,我们每天至少见一个小时……”
没想到现在的故事只能是这样:
“我以前以为一分钟很快就会过去,其实是可以很长的。有一天,有个人指着手表跟我说,他说会因为那一分钟而永远记住我,那时候我觉得很动听,但现在我看着时钟,我就告诉我自己,我要从这一分钟开始忘掉这个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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