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千百次的错过，终换来一见钟情

第31章 千百次的错过，终换来一见钟情

“茫茫人海，你在哪里？走多远才能来到你身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即使与你千百次的错过，也希望能换取与你的一见钟情。”

姣爷默默地祈祷，每天怅怅落空，柔柔牵挂。

她记得张爱玲写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这个场景她太过入迷。她多想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们并肩而立，蓦然回首，她拍拍教授的肩头，轻问一句：“噢，原来你也在这里？”

情到浓处，喜极而泣，四目交错，深情相拥……她一遍遍勾勒他们见面的样子，心心念念地等待这一天。

再次打开那本《查令十字街84号》，教授的音容笑貌已跃然纸上。

海莲与弗兰克暗生情愫，二十年情缘念念不忘，牵挂该是从未有断过，可终究未能见上一面。这样的遗憾滋味，姣爷不想饱尝，哪怕真的见面，大失所望，也好过这样天天对着邮筒望洋兴叹。她要见的是一个真实的可以朝夕相处的教授，而不是纸上谈兵，只能靠想象度日的完美偶像。

想象出来的微笑再完美也会瞬间即逝，画饼充饥的日子才不是她想要的。

“教授，你说海莲要是当年在拉斯维加斯赢一把，可能早有可能来伦敦见Frank了。我现在拿着这笔钱来了！”

合上《查令十字街84号》这本书，姣爷做了一件疯狂的小事。

查令十字街84号——这个全世界爱书人的圣地，如今早没有了以往的书香满溢。“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已悄然改装成了一家普通的咖啡馆。

只是今天的咖啡馆有点特别，门口摆满了鲜花，几张海报和招贴画尤为打眼，“纪念《查令十字街84号》作者海莲诞辰一百周年”那一行字醒目地提醒着街上的每一个过客。

Daniel驻足门外愣愣地看着海报，关于这本书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玄妙又不足向外人道，他怀揣着这份美好推门而入。

咖啡馆里已闻不到古书的陈旧气味，墙壁和地板散发出来的木头香、混杂着霉味儿和长年积尘的气息也被淡淡的咖啡香取代。原本那个“活脱脱从狄更斯的小说里蹦出来的书店”再无踪迹可寻。店里异常的冷清，好似快打烊的样子，唯一让人觉得热闹的就是正对着他的那面墙——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各种字典以及大大小小的盒子，每个盒子上都标着一对名字。

Daniel觉得费解。这些字典、这些盒子又和这家咖啡馆有何关联？他好像真的进了一家书店，而不是咖啡馆。

这时，一个地产经纪人带着几个客户从后面厨房绕出来。他看到Daniel意外的表情便友善地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Daniel随口问：“你是老板？”

经纪人摇摇头：“我不是。店里的老板前几天去世了，他没有继承人，我正在帮这家店寻找新主人。”

Daniel一惊：“去世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我的意思是说，这家店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字典，还有那些小盒子？”

“Thomas先生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老板。你知道，每年世界各地的读者都会把信寄到这里来，Thomas先生会把信认真地分拣。因为语言复杂，每封信他都要借助字典查清楚内容。他会把相同文字的两封信交换，再给他们各自寄出去，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查令十字街84号》这本书而相识。这是项非常伟大的工作，许多陌生人因为Thomas先生而相遇相知，很令人感动。对了，他的葬礼今天举行，你要去吗？我可以告诉你地址。”

原来他和小虾的相遇相知竟也是因为Thomas先生，Daniel激动地记下地址，毫不迟疑地飞奔出去。

一本书，一个地址，牵出多少美好的故事。Daniel回身再望向这间咖啡馆，海莲的那句话犹在耳边：“如果你们恰好路过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太多……”

眼中蒙起淡淡的水雾，心里却因充盈着期待而又加快了脚步。

庄重肃穆的英式葬礼正进行得一丝不苟。不同肤色、不同年龄、不同国家的人聚在一起，彼此却没有任何距离地站在一起，他们井然有序地轮流发言——

“我也是读了这本书之后写信到这个地址，和你们大家一样，没想到很快收到回信。我完全没期待能收到回信，我开始只是写着玩——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Thomes先生的主意，我要感谢他，让我交到人生最重要的一个朋友——我认识了我的爱人……”

“Thomas先生让我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灵魂伴侣……我后来才知道，他当时在南极……我们见面才知道一直是Thomas先生在为我们转交信件。如果没有他，我们不可能有缘分遇到——我们非常感动，更感谢他！他有颗糖果般的心……”

人群中的姣爷全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时不时环顾左右，期待又不安的脸在人群中梭巡。要见到教授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她的心时刻不能平静。可茫茫人潮，究竟哪个是教授呢？

一位律师走上了台前，他展信念道：“我必须向你们忏悔并请求饶恕，因为我偷偷分享了你们的快乐。我一辈子坐在这里，是你们的信让我看见了全世界。按着同一种语言，本可以直接互寄来信，但是我害怕那样就再也收不到你们的信了。你们的信让我回到了我年轻时候，那时没有可以一秒到达的E-mail，等一封信，有时漫长得如同一生。但是慢一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慢一点才能写出优雅浪漫的话语，慢一点，才能仔细寻觅盼望的爱情……如果没有Thomas先生，我今天不可能站在这里见到大家……”

许多人暗自抹去眼泪，许多情侣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大家都把心中对Thomas先生的崇敬和感谢说了出来。从书与书之间的距离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Thomas先生将大家对《查令十字街84号》的喜爱交错时空地串联在一起。多少美好的故事因他而起，多少美丽的情缘因他而生……说到动情之处，大家个个热泪盈眶，心怀感激。

当Daniel赶到现场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

大家七七八八地往外走。姣爷还在不停地寻找，她的教授就像捉迷藏似的躲着她。她焦急地追上一位亚洲长相的男子，用中文问：“请问你是——”

亚洲男子疑惑地看着她，张口却用韩语说：“对不起，我不会说中文——”

姣爷遗憾而尴尬地用英语说：“哦，Sorry，我认错人了……”

人群慢慢地散开，全是陌生的面孔，姣爷黯然神伤，或许教授根本就没有来，即使来了，他们又能认得出彼此吗？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Daniel急急忙忙地赶到墓地，Thomas先生的棺木已经下葬。

众人都已散去，只留下一些鲜花和卡片静静地摆在墓碑旁边。Daniel屏气凝神地望着，为自己没赶上葬礼而遗憾。

就在那么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竟一眼瞥到了卡片上的两个字：小虾。

他眼皮灼灼地一跳，拿起卡片仔细反复地看，是她，是小虾，她一定来了！

握着卡片，Daniel疯了似的四下寻找，可究竟哪个才是小虾的面孔？

他后悔通信这么长时间，他至少应该跟她要一张照片。现在即使她迎面走过，他都会白白地错失。如果逮一个中国女人就问，这概率得千分之几啊？

他泄气地捶打着自己，疲态毕露，双肩无力地垮下来。

伦敦的街头车水马龙，姣爷落寞地走在黄昏的微光里，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透出淡淡的绝望。已经寻找一整天了，一无所获。

“教授，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你了，原来还想伦敦这么多学校，我一家一家地跑遍总能碰到你，但是现在看来，你可能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根本不一定在伦敦。”

本想做一件为爱痴狂的小事，结果爱没寻着，人快要疯掉了。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胃痛开始加剧，姣爷疲惫地靠在伦敦桥上，脸上泛起令人崩溃的痛楚。

“教授，想想，你就这么从我生命中消失了，心里真的好疼好疼……”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自己笨到连个电话也没要，现在即使报警也找不到人啊。她拼命捂着肚子，一脸的不甘心，难道就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家？

一夜未眠，Daniel前半夜想的是报警和寻人启事，觉得可行性甚微。后半夜开始转换思路，或许可以借助媒体、电视节目？他在网上搜索了半天信息，终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有多少成效他先不管，试了总比不试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风风火火地直奔2016年moto gp伦敦赛区比赛现场。

他当然不是来看比赛的，他只知道这个比赛收视率高，而且是现场直播。

一辆辆摩托车飞驰而过，现场大屏幕正在用慢镜头回放。画面切回主持人，开始直播。主持人语速飞快地介绍比赛进程和选手情况。正说得激情四射时，只见Daniel突然冲进画面里，举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小虾，我是教授，我在伦敦，你在哪里？”嘴里不停地用中文大喊：“小虾，我在伦敦，你在哪里，我是教授——”

还没喊完，几个警察火速冲过来把他拉走了。Daniel边拉扯着边喊“小虾——我是教授——”

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引起阵阵哄笑。现场所有观众都把他当成了神经病。

电视画面直播出来，就连酒店的前台小姐都在耻笑这个疯子。

姣爷正在结账，看着前台这两个金发姑娘笑得那么开心，更显得她郁郁寡欢。她连眼皮都没抬，直接结账。

前台小姐看到姣爷生冷的表情，便止住笑说：“送您去机场的出租车已经到了。”

姣爷说了声Thanks，便匆匆离开了前台。她无路可去了，只能打道回府。

电视里，Daniel已被警察拉出了画面，他处心积虑想到的办法——他举着的那块牌子、被人当疯子赶出去的画面，可惜姣爷一眼也没瞥到。

此刻的姣爷万念俱灰，当时是抱着“原来你也在这里”的信念来的，结果疯狂地跑遍了伦敦，哪儿想到会扑了个空。她一直想象那个场景——他们并肩站在查令十字街84号，忽一对望，相视一笑，默契地认出彼此……

哪儿想到会是现在这样，举目无亲，流浪街头。

坐在出租车里，姣爷越想越不对味，越想越不甘心，难道就这样失望而归，好不容易攒到的旅费，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教授，你能跟我谈谈什么是爱吗？”

“收到你的信了，小虾，谈爱，实在不是我长项，因为深爱太伤人了。现在从摸手到上床一蹴而就，爱既然可以做了，谁还去谈呢？实不相瞒，我对你就有过点儿想法……”

“你说爱情像奋不顾身的海鸥，我喜欢这比喻，其实哪种爱不是呢？奋不顾身的代价就是遍体鳞伤，像我这种总怕创可贴不够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绕道而行。”

“Hi，小虾，明天除夕，王维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说心里话，我不喜欢过节。听说这首诗是王维十七岁的时候写的，你说他小小年纪，怎么那么早慧？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哪顾得上思乡啊，光顾着解决温饱问题了。”

“我跟你们这些成功人士不同，你们家世好，学历高，做教授。我没有家人，唯一的亲人是我爸以前的女朋友。非要再生拉硬拽一个，就是你了。”

“我到了美国后，父母离婚又各自结婚，我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不久前我认识一个小男孩儿，看他似乎就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想想，这大概也是我为什么会活成一棵仙人掌的原因，因为深爱太伤人，毫无保留地把心放出去，就害怕有一天得自己一个人疗伤。说到这儿，必须跟你坦白，我其实不是什么教授，我也不在英国，我只是洛杉矶一个小小不言的房地产经纪人。世界上有我或没我，不会有任何不同。不是诚心骗你，实在是怕说破了，就再也收不到你的来信。如果有机会，我会面对面跟你道歉。如果你想听，我会毫无保留地跟讲我的故事……”

“真羡慕你，教授。你可以读书、做教授，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我呢，活到今天都不知道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呵呵，是时候跟你坦白了，我不在伦敦中西二区，也从没去过英国，十五岁随我爸移居来了澳门，从此赌场就成了我的家。小虾这名字不算骗你，因为我就是一只在赌场里逃避人生的小虾。写到这儿我害怕了，怕你看不起我，不会再给我写信。你会吗？我还能收到你的来信吗？”

……

“教授，重读你来信，让我才觉得夜没有那么长。我从来没有哪段日子想要重过，因为回头想想没有哪一段开心，但是我现在多么想日子能从收到你的第一封信那天重新开始。教授，你说海莲和弗兰克写了二十年的信，我们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就再也收不到你都来信了呢……”

……

曾经的只言片语从四面八方蹿升起来。她多想此刻也学着海莲的口气冲他大叫一声：“喂，教授，你这个大懒虫，你在干什么呢？快起身出来见我！”

一股濒死的凄怆在内心辗转，想了想，她终于拍了拍司机的肩膀，笃定地说道：“对不起，请掉个头……”

出租车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姣爷心里默念：不能就这样走了，绝不能！她不想重复海莲的遗憾。悠悠半生，知己难求，遇到了，她不想再错过。

“教授，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我知道这封信你可能永远都收不到了，但是就算我给咱们俩通信这一年多的一个交代吧。”

查令十字街84号——姣爷让司机把车停在了这里。

古旧的书店早已荡然无存，改头换面的咖啡馆也已显出破旧痕迹。

这就是海莲魂牵梦萦的“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她轻轻推门而入，店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工人在打包东西。Thomas先生已经不在了，查令十字街84号下一位主人又会是谁呢？

姣爷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里残存的咖啡香，她好似听到了海莲的声音——她笑着对空荡荡的书店说：“我来了，弗兰克，我终于来了。”

接着心里那个声音也跑出来：“我来了，教授，我终于来了。”

只是四壁清冷，无人应答。

她拿出写给教授的最后一封信，心情沮丧而绝望。一年多的惺惺相惜、温暖情愫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吗？

信筒孤零零地立在墙角，她步履沉重地走过去。每一步如刃刀锋，都像在与教授挥手告别。一年的书信情缘轻触即回，以后的日子恐怕连怅惘都没有机会登场了。

一直坐在角落里愁眉苦脸的Daniel终于注意到一个陌生女人向他走来——那是个面色柔和的姑娘，眼底有淡淡的忧伤，但那双眼睛又灵气迫人，尤其和人对视的时候，有一丝慌张不安，又有些让人疼惜。

坐在角落里的Daniel霍然起身，这个女人令他一阵恍惚，无法忽视。

那一瞬间里，他们同时看到了彼此。姣爷愣怔住——那是张儒雅又有些书卷气的脸，稍稍的不修边幅，但眉宇间又透着一股英气。

这似曾想识的面庞、英气慑人的气质，令她的心脏狂跳不已。

Daniel认真地看着姣爷，凝视良久，胸口好似被什么人揪住了，动弹不得。

姣爷故作镇定地抚了一下头发，用英语客气地说：“对不起，先生，我想把这封信留在这里，或者留在这个信筒里，可以吗？”

Daniel接过姣爷手里的信，一眼看到信封上赫然写着“教授”二字，还有她澳门的地址。他如遭雷击般呆住了，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还有那不算漂亮却隽永秀气的字体都已刻入他脑中。Daniel抬起头再看向她的那一瞬，泪盈于睫，怆然不已。他痴痴地望着这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姣爷被这含泪的目光吓到。

面前的这个男人，已让她紧张到四肢僵硬。那个冥冥中早已相识的感觉又来了，可她不敢认，她怕在这目光匆匆交汇的一分钟里再次认错。就这么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酸涩渐渐漫上眼睑，泪夺眶而出，Daniel终于嗫嚅道：“你这封信是写给我的，小虾——”

那一刹那，时空交错，神魂俱动，姣爷惊呆了，面前的这个面色忧郁、眼中噙泪的男人竟然真的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教授！

电光火石间，泪喷涌而出。是他，那张儒雅又有些书卷气的脸，既陌生又熟悉，还有他说话的声音跟她想象中如出一辙，还有他刚刚投过来的含泪的微笑……都如此摄人心魄。

姣爷不知所措地站在她心仪的教授面前，手脚已完全不听使唤，灵魂出窍，一颗心早已从胸膛中跃出。

Daniel轻轻拉住了姣爷的手，那一握泪来得更汹涌了。

就这么握了好一会儿，Daniel的面孔缓缓放晴，他轻轻胡噜了一下姣爷的脑袋，柔声道：“Hi，小虾——”

姣爷终于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明媚地看着他，但笑不语。

如果接下来的那一秒能陷落到彼此的拥抱中，该是一个最完美的拥抱吧。Daniel这样想着，便毫不迟疑地将她揽入怀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