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寄人篱下

第三位移民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侏儒，脑袋很大，身子却形同八九岁的孩子，人家都叫他大脑袋。大脑袋在残疾人工厂工作，喜欢阅读网络上的穿越小说，或许是现实世界让他失望，让他渐渐地把穿越当成了一个梦想，总是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穿越到另一个时空，在那里像他这样的人可以不必遭受别人的歧视、嘲弄，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那天大脑袋向一个心仪很久的聋哑女孩表达爱意，遭到了无情地拒绝，于是就站在马路中间，想让迎面而来的卡车将他送到另一个时空，他在效仿一部穿越小说的情节，小说主人公就是通过卡车的剧烈撞击实现穿越梦想的。可是他忘了小说中的情节都是虚构的，他若被那辆卡车撞到，等待他的将是死亡，而不是穿越。

那天大脑袋的运气出奇的好，马路上车辆不太多，卡车的车轮在柏油路上剧烈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嚎叫，司机已经站起身来，一只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踩着刹车，卡车在他面前戛然而止，车头距离他不到三毫米。由于过度紧张，浑身冷汗的司机仿佛卸去了大山般的重量，一下子瘫坐在座位上。坐在出租车上的张浩看到了这一幕，他下了车，将大脑袋拽进出租车。

“小兄弟，有啥想不开的，你就不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吗？”张浩摸着大脑袋的脑袋问。

卡车向他迎面驶来，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恐惧，求生的本能让他转身逃跑，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劝他只有承受那致命的一击才能穿越。他闭上眼睛，再不犹豫，准备拥抱自己的梦想。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卡车几乎贴在自己身上，恐惧再次袭来，此时他仍然现在恐惧中。

“我想穿越。”大脑袋梦呓般地道。

“脑子有病。”张浩道。

张浩在棚户区租了房子，那房子位于胡同最里面，围着高高的围墙，他把大脑袋带到家中，问明白大脑袋的所思所想，觉得这样一个沉迷于穿越幻想不能自拔的人，如果不及时将其送到次位面，估计迟早会横死街头。

大脑袋穿越不久，他的家人也过来了，他的父母、妹妹都是侏儒。在主位面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歧视的目光伴随左右，他们为此苦恼，但在这里老李头和马老太把他们视作同自己一样的正常人，因为比起说鸟语的印第安人，他们可以帮助自己排遣寂寞。

老李头带着印第安人帮助他们盖了一间土坯房，两家的房子紧挨着，没有建隔离墙，可以随时往来。大脑袋同他的家人养了两百只小鸡，为了防止野兽把鸡吃掉，老李头带着印第安人用沙袋堆出来一个很大的院子，沙袋间埋了木桩，上面用铁丝网拦上，里面的鸡跑不出去，外面的野兽也进不来。

张浩将鸡们带过来的当天夜里，就将嗅觉灵敏的狼群吸引过来了。鸡舍还没建呢，鸡们都圈在院子里，所幸有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插了许多碎玻璃碴子，狼们根本就上不了墙，进不了院子，但数十只狼的嚎叫以及鸡们惊慌的叫声让两家移民过了一个胆战心惊的夜晚。张浩第二天晚上过来取鱼时，大家跟他说起这件事，张浩就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鞭炮、矿泉水瓶、小钉子，让他们用这些东西制作炸弹。矿泉水瓶在太阳底下晒干里面的水，装填掺了小钉子的火药，用带窟窿眼的盖子拧紧，然后将导火索从瓶盖上的小窟窿插进去，使用的时候点燃导火索，扔出去，别说狼，就是一头熊，也能炸成重伤。

狼群的出现让大家提心吊胆，老李头几乎每天都要去印第安人的村子，路上遇到狼群怎么办？从这一天开始老李头就由十几名身背弓箭、手持长矛的印第安青壮男子护送来往于印第安人的村子与移民点之间，即便如此老李头仍然觉得不够安全，毕竟印第安人的武器太原始了，他随身携带了十几个炸弹，扔出去足以将狼群吓跑。

两户移民不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就是残疾人，在野兽横行的环境，这是一大隐患，张浩很快就送来了两个中年人，两个都是流浪汉，一个头脑有些糊涂，这家伙蓬头垢面，身穿一套不知哪里搞到的破军装，脑袋上扣着大盖帽，总是站在路旁模仿交警指挥车辆通行，惹来路人的阵阵嘲笑，路人送他一个绰号，傻子。还有一个是懒汉，只要不刮风，不下雨，他就会在乾市步行街阴凉处水泥砖上铺一块破毡子，摆上伤残军人证，伪装成伤残军人乞讨。傻子的情况张浩无法搞清楚，不过这位懒汉的情况却被他查到了，这家伙曾经因盗窃公家财物蹲过几年监狱，出狱后好吃懒做，很快就败光了父母留下的遗产，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实在找不到换钱的东西就出来乞讨。

傻子也没有傻到一塌糊涂的地步，至少他知道人心善恶，你给他一口吃的，他就知道报恩，比如送你一块石头，一根木棍，智商比狗强多了。那天老李头让懒汉和傻子陪他去印第安部落，傻子乖乖滴跟着去了，懒汉却不肯去，老李头回来拿棍子教训懒汉，懒汉躲过棍子威胁老李头，这时傻子护住老李头，挨了几下棍子，疼得吱哇乱叫。大脑袋、马老太等人围住懒汉，懒汉才放下棍子。张浩过来听说了这件事，将懒汉推进一个事先挖好的两米多深的土坑内饿了三天，懒汉自此以后再也不敢对老李头不敬了，变得十分恭顺。张浩奖励他一瓶白酒，一只烧鸡，懒汉跟着印第安人用沙袋堆起来两座房子，屋顶铺了木头、油毡，又压上石棉瓦，傻子和懒汉各住一间房子。

傻子、懒汉之后又来了一个女人，这女人名叫马莲，那张脸呈长方形，眼睛是两条细缝，张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齿，黄一点也就罢了，偏偏还生了双层，唯一的优点是拥有奶白色的肌肤和窈窕的身姿。马莲是汶川人，刚过三十岁，至今未婚，父母死于那场大地震，马莲来乾市投奔舅舅，却尝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这样一副容貌，很难找到工作，那天马莲跟舅妈吵了一架，离开了舅舅家，走投无路的时候被张浩送到了次位面。

马莲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粒石子，大脑袋、傻子、懒汉本来平静的内心起了波澜，傻子采来一簇野花献给马莲，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抱抱，抱抱。”马莲一个大嘴巴抽过去，傻子的半边脸立即肿起来。大脑袋把自己做的鱼汤端给心中的女神，却被马连拒绝了。只有懒汉最精明，他把自己的房子让给马莲，跟傻子住到了一起。

次位面没有人会白白地供养一个懒汉，当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他就慢慢改掉了懒惰的毛病，而马莲的到来无疑是催化剂，加快了懒汉转变的过程。马莲在懒汉眼里是美的，若能博得马莲的欢心，懒汉就知足了。懒汉开始变着法地讨好马莲，那天懒汉当着大脑袋和傻子这两个竞争者面对马莲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她盖一座宽敞的房子。

建造砖房或者土坯房没那么多人力和时间，最重要的是缺少懂行的人才，用沙袋堆砌省时、省力，也坚固、保暖。懒汉要为马莲造房子，移民们又怎么会让他独立承担，建造房屋的时候，自然是全体移民一起动手，老李头又找了些印第安帮手，一天的时间就堆出了三室一厅的房屋，还有一个大院子。活是大家伙一起干的，马莲却把功劳记在了懒汉身上，新房造好不久，两个人就喜结连理。

移民村的首个婚礼张浩自然要参加，他给新郎、新娘带来了一台缝纫机和一套木工工具，一件婚纱、一套西装，给他们拍了婚纱照，又置办了两桌酒席。婚后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挺滋润，懒汉跟着老李头学习木匠手艺，马莲在家养鸡、洗衣、做饭。自从懒汉拜师学艺，做了木匠，村里人就没有叫他懒汉了，都尊称他许木匠。

印第安人对穿越众用沙袋、木头、油毡、石棉瓦搭建的住宅赞赏不已，比起他们的兽皮窝棚，这种房屋更宽敞、更坚固。原本他们用捕获的鱼从张浩手里换取火柴、蜡烛之类的小商品，现在改了主意，要求张浩为他们提供麻袋、油毡等建筑材料，他们也要建造这种简易住宅。很快张浩就给他们带来了大批的建筑材料，印第安人开始紧锣密鼓地搭建房屋，比起穿越众，这些土著擅长于体力劳动，不到一个礼拜就用新式建筑取代了全部兽皮帐篷。张浩给了印第安人一些棉被和棉衣，换到了那些兽皮帐篷，将其带回主位面，卖给制衣厂，大赚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