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开仿佛能闻到浓浓血腥味的记忆,叶拾深深吸了口气,她代替司颜活了下来,但她并不想替司颜当个替死鬼,这未免太不名副其实了。
有些罪孽从现今起就没有必要再增添下去了。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殿下说什么吗?殿下说放、放放……了?”李公公用拂尘指着跪趴哭喊的宫人,到最后竟说不出话来,惊疑地缓缓回头看向叶拾。
按平常乱棍打死已经是最轻的惩罚,这、这是不是他人老了,耳朵也开始不好使了,殿下方才好像是说……放了?!
顿时,摁住犯错宫人的其他人都不由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想看叶拾,但都纷纷克制住,继续低着头,死死摁住身前的宫人。
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宫人,吸着鼻子,因挣扎而凌乱青丝下的红肿眼睛愣愣看着叶拾。
殿下,她方才说放了?
满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认为自己听错了,还是他们的太女殿下想到了新的处置法子?
如此一想,李公公满意了,殿下仍有身为殿下的行事作风。其余的人顿时抖如糠筛,尤其是那犯了错的宫人,脸色白得不能再白。
他仿佛被抽了灵魂一般,突然发力挣开摁住他的人,朝离自己最近的柱子想一头撞去。太女的手段谁人不知,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倒不如自己一头撞死来的干脆,只怕他这一死会连累了这一屋子的人,还有……远在他乡的双亲和弟弟。
宁帛眼中满满绝望,紧紧闭着眼,撞了上去。
叶拾还在琢磨怎么梳个简单的发髻,要是每天都这么折腾,她的时间都耗这了。等她察觉宁帛的动作,不由一惊,不作多想,放下象牙梳,快一步站在柱前。
头撞在叶拾的腹部,将她整个人生生撞退几步,后背结结实实地在柱上撞了一下。
背腹隐隐传来一阵钝痛,逐渐扩散到全身,四肢顿感无力,身子摇晃了几下。
李公公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搀扶她坐下,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急急道:“殿下,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老奴宣太医,让太医给你看看。”说着就恶狠狠瞪着重新被摁在地上,脸颊紧贴着地面,死死不能动弹的宁帛,快步走到跟前,抬脚便用力踢在他肩头,嘴上仍不忘尖着嗓子骂道:“反了!当真是反了!你这小小的狗奴才,有几条贱命,胆敢顶撞主子!绝不能轻饶,来人啊--”
叶拾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李公公,心知要说这该挨千刀的司颜天底下的人巴不得她早死,唯有李公公对她忠心不二。暗暗叹了口气,要是让他知道现在这副皮囊下的人不是司颜本人,李公公不知道该有多心伤。
屋外走进五名侍卫,带头的是负责太女府安全的侍卫长骆匀,他一手握住腰间佩刀,见李公公在踢打一位宫人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目不斜视走到叶拾身前,注意到叶拾披散着长发,不禁一愣,随即低头不卑不亢道:“太女。”
叶拾端起手边的茶,小呷一口,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公公已经稍平怒气,站到她身后,语气极不自然说:“骆侍卫长,你不应该在大堂守着,来殿下房里做什么。不过来了也罢,快让你的人把这该死的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喂狗!”
骆匀依旧低着头,声音却冷了几分:“不知太女要以什么罪名处置这个奴才?”
“还能是什么罪名?冒犯太女,论罪当诛。”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哼了声。
骆匀不由把腰间的佩刀攥紧了些,“微臣认为罪不至死,宫奴胆敢冒犯当朝太女,理应……”
叶拾充耳不闻摩挲着平滑的象牙梳,这是附属小国的传世国宝,据说有令青丝永不衰败的功效。司颜一时兴起,下令半月内须献上,否则小国就再加十年进贡的量。
她摆了摆手,“本宫也觉的罪不至死。”象牙梳在纤细白皙的手指间轻盈旋转,察觉食指和中指内侧部分有层薄茧,微微一怔,随即眉头一挑,看着垂敛双眼的骆匀:“一开始本宫便没有让他死,是李公公误听了本宫的话。放了他,方才那梳的不错,明日继续。”
轻易将事揭过,骆匀诧异地张了张嘴,猛地抬头,眼睛直直看向叶拾,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个洞来。
叶拾似笑非笑回看他:“怎么?骆侍卫长觉的本宫今天异常美貌,想侍本宫的寝?”古时民风虽然不开放,但放在放荡不羁胡作非为的司颜身上,这话算不得有多轻浮。
闻言,骆匀当即单膝跪下,头低得不能再低:“太女恕罪,卑职……”
“行了。本宫还想早些出门,就别在这挡着了。”
叶拾话里并无愠色,低下头的骆匀神情一松,不禁陡胆脱口问道:“那太女殿下当真不计较这宫仆冒犯之罪?”
“啪嗒”一声。
象牙梳重重搁在梳妆台上,众人的心不由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
太女行事向来看心情,不容他人多置疑一句,这骆侍卫长做事一直滴水不漏,怎么今天竟犯了太女的忌讳。
“既然你有所怀疑,那本宫就想问骆侍卫长一句,你是不是认为本宫这个就寝还不一定在这太女府里,比不得你一个天天守着太女府的人更有资格是这的主子?”叶拾唇角扬着冷笑,眼神淡漠的扫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宁帛上:“本宫说一不二,说放便是放,你方才一心寻死为哪般?轻生这种念头,以后别再有。就算有,也别死在本宫面前。来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让他清醒清醒。”
淡淡的威仪,竟出现在成天插科打诨的司颜身上,实在匪夷所思。
赶走一屋奴仆,李公公言而欲止地看了看叶拾,放作往日,那些奴仆一个都活不成。
叶拾没有心情注意李公公此时脸上的神情,硕大的铜镜隐隐照映出叶拾的样子。五官精致,一双眸光清冷的丹凤眼,高挺琼鼻,如樱色的唇。白皙的指尖来回在唇上摩挲,暗忖……竟是薄唇。
再度瞥见披散的长发,有些泄气:“本宫要条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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