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旧照片,照片因为时间久远已经退去了一片颜色,还好能看清楚我,还有他。这是我初三毕业时全班的一张合影,我们班八十三个人加上代课老师和校长,一共94个人的身影展现在照片上,整整齐齐的四排,我站在第二排接近边缘的位置,他与我相隔一排站在最后,也是贴近边缘位置,只不过我们一个左一个右,我们都穿着蓝色条纹的校服。照片上的同学有些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们的名字,有几个同学头像刚好是退了色的那片,光看他们几个身影我就更记不得了。照片据现在已有20年余,自从当初我把这张照片放在箱底后就很少拿出来,等到我上大学后几乎彻底遗忘了它,即便是现在看到这张照片,也只能勾起我淡淡的回忆。回忆当中能想起来当时班上那几个调皮的学生,想起几位老师上课的情形,再多的就是模糊不定的,就像当初我们班在拍摄这张照片站队的样子,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当时拍摄的地点是在教导处大门前的台阶上,当然也是看到这张照片才想起来的。
若不是因为看到那篇不经意的杂志,这张照片也许等到完全推掉了颜色我也不会想起来把它翻出来,谁喜欢回忆二十年前的事情呢?当然,现在看看不过很平常,也很平静。
是这样的一篇科学杂志,标题叫“绝地苍狼”: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藏东高原的帕拉山上,生活着一个物种,全身灰杂色的一种狼,这种狼不比生活在茂密森林里面的丛林之狼,也不比生活在辽阔草原之上的草原之狼,这两类狼对比此类狼,那幸福简直是妙不可言。
在这片常年大部分时间被积雪覆盖土地贫瘠高寒缺氧的恶劣环境下,即便是非常泼皮的荆棘类植物都难以生长,更别说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生存的肉食动物,这片地方被当地人称之为绝地,也就是万物灭绝之地,或是生命不可活的意思。生活在这片绝地的物种非常少见,苍狼算是一种,当地人也叫这种狼为土狼,因为他们身上的毛以暗灰色为主,夹杂些黑白相间的毛,看上去跟土的颜色非常接近。苍狼生活居多的地方是藏东高原的帕拉山,帕拉山是一条连绵起伏的山,幅员辽阔,最高峰能达到近6000米,半山腰往上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之地。
若是在每年的5月至10月间的融冰期,是很难发现苍狼活动的踪迹,不是它们不活跃,而是很难分辨它们跟土的颜色,若是在每年的11月至翌年4月的冰封期,倒是很容易看清楚苍狼活动踪迹,它们要在极端恶劣天气之下去觅食,不过是为了生存。
苍狼的体格不大,看上去还有些瘦小,属于精瘦类型,这受它们生存环境所致,苍狼若是体格庞大,恐怕很难在高海拔的岩石山体当中存活,这样能减少它们身体的消耗,包括氧气的消耗,而且又能身手敏捷。绝地的苍狼一般不群居,往往是三三两两的生活,这也是恶劣的生存环境所致,稀缺的资源不能在一片区域养活一群狼,所以苍狼只能各自分开,分布很广,这样觅食的范围要大。苍狼本性凶残,它们会因为抢夺食物而相互厮杀,甚至会在极端缺乏食物的情况下吃掉同类............
“好了同志们,请放下你们手中跟工作无关的事情,比如说暂停掉你们精彩的对局,虽然这有些于心不忍甚至做出坑队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我不得不说,我们有了新任务。”杂志社主任是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头,他原本是个大编辑,当然那是在自媒体还没流行起来的时代。
办公室内原本嘈杂的声音(叽叽歪歪的谈话声、紧张的键盘敲击声、细语和声的打电话声)犹如关上砸门的水坝,悄然了安静下来。
“好了,不说了,等下再聊。”这是我们办公室那位年轻貌美(自诩)且时尚(无论内心还是穿着打扮)的姑娘挂掉电话时说的话,于是整个办公室便彻底安静了。
任务?我们杂志社还会有任务?这正是久旱逢甘霖啊。我心里琢磨起来。
主任接着发声了:“很好,看来你们还是很有责任心的,我知道这阵子很无聊,当然之前很多时间也很无聊,是因为没事可做。的确,不过现在有了,我们社接到新任务....”
“什么任务?”时尚姑娘打断主任的话,她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不过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他不会计较这些。
“去藏东高原实地考察勘探,需要拿到一些数据。”
“考察可以,勘探?我们是杂志社,虽然带上科学两个字,但我们并不具备勘探的条件和能力。”办公室一位新入职不久的年轻小伙子发问。
他的问题很全面,我想不但是我的问题,也是这办公室内所有人的问题。的确,我们杂志社带着“科学”两字听上去高大上,可实际呢?是一个边缘化的单位,几乎被时代所泯灭。是当初总社改制时保留下的一个分支。
“这个不用你担心,年轻人,总会有办法的。而且这次有经费,充足的经费。”
顿时,办公室内哗然起来。
“但这次任务并不简单,我们要拿出高质量的作品。所以,我们需要派人前往藏东实地考察采集信息。我们需要几个人组成的考察队,需要摄影师、编辑、保障人员等等,现在可以踊跃报名。当然,我是不会去的,因为我老了。”
“是高原吗?”
“那是当然。”
“这可好了,我早就想去那个神圣的地方。”
“你说的是布达拉宫,我们要去的地方距离那里还很远。”
“那也很好,我愿意去。”我们社的摄影师刘大壮(其实他一点也不壮)第一个报名。
一时间,办公室内充满了激情的气氛。
主任严肃起来,“这次任务不简单,再次重申,要求高标准也高。可不能搞砸了,我们不能总是靠友邻单位来接济,年底的奖金可与这次任务完成好坏分不开的。慎重,慎重。去那地方可不是看看风景旅旅游这么简单,要去的地方很艰苦,高海拔高寒地区,缺氧严重,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这下,又安静下来。
“藏东高原,那里有狼吗?”我正儿八经问道。
老头先是一愣,被我这不沾边的问题给慎了一下,然后略显迷惑的说道:“应该有吧。”
“那我要参加。”我决定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理由就这么简单。
4月22日一大早从成都出发,内心当中很是激动,那种对未知神秘的激动,幻想着要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大山高耸入云?河流波涛汹涌?藏民会是什么样子?他们吃什么?生牛肉?那里的牦牛真的有白色的吗?藏獒真的能打过三只狼?一时间我内心当中充满了很多问题,也浮现出很多假想出的画面。
沿着318国道,坐在车上悠然的看着风景,才刚出雅安就略显苍凉了。突然间,内心涌上些伤感,他、他们的面容浮现在我脑海中,挤掉了刚刚的问题和画面。
关于他和他们,我还得从前两天的事情说起。
在这里介绍一番我的职业,某自然科学杂志社的一名办公室人员,办公室副主任,主要负责综合性的协调工作,杂志社属于国家单位。我的工作中和性很强,写作不是我的专业,但有时候也会跟编辑协同工作,拍摄的水平也有,是跟摄影师学来的,但也不是很专业,总之在单位我是个全能又不专一的人,其他同事这样评价我的。其实我是不愿提及自己,但在这篇故事当中又不得不把我牵扯进去,所以必须交代我个人一些情况。这里只先说说我的职业,我大学学的是传媒专业,做文稿还行,但对叙事性的描述而且是长篇大论的描述我就不怎么在行了——写两篇断的科学杂志我还勉强讲究——所以此部文字由我叙说,我的一个同事为我代写,他对于长篇大论性的描写要擅长一些。
而关于此部文字的描述我是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一起整理的,说创作谈不上,我只是想把这一段发生的事情给记述下来,我感觉是值得记述的。所以记述时大多会以当时事情发生的时间来观察描述。
那天去藏东的人员定了下来,我是队里的一员,负责编辑和协调类的工作。回到家后我便开始准备起来,后来接到母亲的电话,要我回去一趟。
反正距离母亲居住的地方也不远,我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去。我以为有什么事情,是那种大事,母亲电话里面没说,只是要我有时间回去一趟,语气低沉,她这么一说,我当然有时间。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回去后才知道,母亲让我跟她去老房子看看,说是老房子拆迁赔偿面积不对。
“这不是已经核定下来了吗?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我有点不耐烦,因为这事情没有达到我原本以为发生大事情的预期。
“不对,不应该是120平,要算上公摊面积的,至少要亏几个平方。”母亲皱着眉头,她一定在思考具体会少算几个平方。
“我们家缺那么几个平方吗?”
“当然了,一比一的赔偿本来就不公平,还少几个平方,好几万呢?你别不耐烦,还不是为了你,我们要这么多钱又带不到棺材里面去。”
“我说你们就我这么一个出嫁的姑娘,需要你给我留下很多财富吗?而且我可是自力更生,何况你们财富已经够多了。”我打趣道。
“你懂什么?”
“那你跟我爸去不就得了,反正他也没什么事。”
“我可使唤不动他。”
“那你自己....”我突然想起来我妈不识字,没上过学,根本不会算面积的,“好吧,不过过两天我要出趟远门,就明天,明天我们过去。”
说到这事儿,我想起来那栋老房子,当然那栋老房子只有一套是属于我们家的,一算,是有很多年没有再去过那地方,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历历在目。可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很平常的生活琐事,却差点让我人生轨迹发生了翻转,但至少颠覆了我的认知。以至于让我脑海当中回想起他们两个人蹒跚缓步的样子,回想到他模糊的已经不确定的面容。
所谓的至死不渝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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