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2024-03-05 作者: 半世浮华半尘空
第2节

这天,我来到那处已经破旧的小区,两扇铁门已经被铁锈腐蚀的破烂不堪,那铁门上的菱形格子铁网上的铁锈就像棉花絮一样,轻轻一吹就能被吹掉。铁门一里一外,一扇门的下边卡在地上,另一扇与卡在地上的这扇门斜对着,两扇铁门都已经变了形,已经闭合不上,歪七扭八的样子。

看到这两扇铁门我便想起了过往,那时候我们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总喜欢站在铁门一扇开着的小门的开口上以摆动铁门为乐,每次都摇摆着这扇铁门咯吱作响,而且总是乐此不疲。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小时候的乐趣总是这么简单。那铁门转动发出的“吱溜”声仿佛突然间从遥远的那方回荡过来,我视乎又听到了这声音,不过是我回忆的太投入。

我从两扇铁门的缝中进去,眼前所看到了已经物是人非了,一切都是那样的陈旧,视乎在我离开这里这么些年,这里加倍的经历沧桑。想想,从这小区离开已经十年有余,确切的说自从我上了大学后就很少回来这里,记忆当中的这里还是当初的模样,我以为变化不会太大。

连接大门处的这条长了零星荒草的道路上停放着一辆电动摩托车,那是我母亲的,她比我早些到来。摩托车能从那道大门的开口处进来,我因为开车,只能将车停在门外。母亲做事总是很急,决定的事情老是惦记着,我想母亲所决定的每一件事都是重要的,这是对于她来说。

既然母亲都已经到了,我也不能在这里作太多感想,于是朝着我们家的老房子过去。老房子是在二楼,当我进入楼梯入口时发现楼梯口处和即将踏上的楼道很干净,是很明显的被人为打扫过的。这小区已经荒废几年了,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来清扫这里,我自然想到了我妈。

我三两步跨到二楼,看到我们家的门已经敞开着,屋里有声响。我迈进屋里,便看到母亲正在刷那张老式的木质沙发上的灰,她是用之前教训过我的鸡毛掸子在弹灰尘,于是满屋子飘散的灰尘游荡着到处乱串,一股被搅合起来的发霉的气味刺激着我的嗅觉,不禁让我连打了两个喷嚏。

“快别扫了,干啥子用?”

母亲弯着腰回头,倒是停下手中的动作,说:“啥作用?可以坐一下。”

“还能坐吗?”我已经看到同样破旧的老式的木质茶几上的卷尺和本子之类的,这些是她为今天的测量带来的工具,木质茶几已经被她扫过,但也不怎么干净,残留着一道道淡淡的灰痕。

我知道我妈的计划,等下测量完房屋的长和宽后会坐在那里算面积,就像我曾经上学的时候,一到做数学作业时母亲就会给我摆放好米尺、三角尺、圆规之类的文具一样,她没有文化,没上过数学,但她知道数学是计算,计算就需要这些。

我也不再反驳她,说道:“那打扫楼梯干什么?又不会住在这里。”

我妈这时候也略显惊讶,“这可不是我弄的,我来了也在想怎么楼梯被打扫过?”

“难道这栋楼还有人住?”

“这可说不定。”

“不是说好几年前这里都没人了吗?这小区最后一户搬走的不是老田他们家吗?”

“这几年我们都没来,谁知道呢?三年前这里都划定了拆迁范围。”

这时,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因为是那种老式的铁质防盗门,钥匙开锁的声音会很清晰,而且这里又没有什么嘈杂声,所以这声音就更清楚。

我慌忙蹑手蹑脚跑到楼梯处往下看,看到楼下打开的门的一角,接着便听到关门声。

“是楼下的姚教授家。”

“他们怎么回来了?”

“也许跟我们一样来拿东西的。”

“也许是”我妈说着接着干着她手里的活路,突然又停下跟我说:“他们家搬走都快二十年了吧?这里还会有东西?”

“也是奥。”

“你确定是姚教授?他们的房子后来给了他们家亲戚住了几年,几年前他们亲戚因为要拆迁才搬走的。”

“不是姚教授,是他爱人,刘老师。她的身影我不会不记得,教了我几年书,我当然记得。我从上面看到了她的身型,错不了,而且她手里还提着菜篮子。”

“菜篮子?有菜吗?”

“有的。”

“奇怪,难道他们又搬回来了?”

“管他呢?他们想住那里又不是我们决定的。”

“也是,高知识分子的生活我们可不理解。一辈子都看不起其别人,我们不配作为他们家的邻居,可到头来又怎么样?老年丧子,再有钱又能怎么样?他们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他们呢?”

母亲这几句话说的让人心里直倒咕,但我也觉得有理,只是我不屑于她这种表达方式。于是我脑子里浮现出他们两个人的模样,一位是年近古稀白发苍苍戴着眼镜圆脸的老头,一位是年过知天命年纪修着齐耳短发的老妇人,我可以想象出这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蹒跚行走在院子那条母亲停放电动车道路上的样子,当然这是我记忆当中他们十多年前的样子,刚刚并没有正面看到刘老师,而从上而下看到的她的身影也并不能分辨出现在跟多年前她的身影有什么区别。

我跟母亲量过房屋面积,跟之前开发商报给我们的面积完全相同,甚至开发商报出的还多那么一点点。

“这下你可放心了吧,一点都没有错。”

“你确定算的没错?”

“高中时我可是我们班理科状元。”

母亲微微低下头表示认可,但从她脸上的表情上看出她很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哎!”母亲叹气。

“你叹什么气?总是认为自己的东西是好的。”

“也是啊!住了这么多年,总感觉他们赔偿的不值。”

我们从屋里出来,经过一楼窗户边特意放慢了脚步,听到里面有炒菜的声音。等走过那里后母亲又小声说道:“真搞不明白,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嗯,确定生活在这里了。”

“他们家可是享受政府特殊待遇的,大房子又不是没有。”

母亲骑着电瓶车从两扇铁门空隙中穿过便消失掉,我走出来正准备拉开车门,不料母亲来电。说是屋里的水和电可能没有关,让调转回去看看,虽然我再三肯定是关上的,可母亲非常坚持她的判断。我只好折转回去,打开房门,确实没有关。

我完成好母亲交办的事项后关门下楼,在经过一楼姚教授他们家门口处发现房门是开着的,继而看到依靠在房门跟前的刘老师。我差点认不出来她,她苍老的已经完全颠覆了我的记忆,我想她应该是在六十不过半的年纪,虽然我映像当中还是十多年前她的模样,但眼前所见的还是她吗?她身体佝偻着,以往那挺直的身板已经不见半点踪迹,她还是那样的齐耳短发,但头发已经完全发白,头顶秃了一片,头发稀疏,满脸皱纹如被千百年暴雨冲刷过的沟壑。她依靠在门框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眼神也消失了光芒,嫣然失去了活力。

我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刘老师与十多年前教我数学那个气质挺拔的老师是同一个人。那时候她教我们初中数学,一直教到我高二下学期分科后,她那时候虽然也上了年纪,但身材高挑挺拔,行为举止大方又不失优雅,两眼锐利总是保持着一副精神势头,她那时喜欢穿带有一点高度的高跟鞋,所以走起路来很有气质,虽然我见到她时她已经上了些年纪,但可以想象出在她年轻时是怎样一个漂亮。

而眼前,却是一位佝偻的老奶奶。

“刘老师?”我虽然知道她就是刘老师,但我还是不禁因为惊讶而发出个疑问句。

她看着我,脸上的皱纹往上抬了抬,算作是一种可以描述但却看不到的笑容。

“你还记得我,我也记得你呢?秀儿。”她的话苍白无力,但却像是费了很大力气。

我脸一阵绯红,她的话是慈祥的,但我却不自在,因为在我对她的映像当中,慈祥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而这句话,不仅仅是带着慈祥,还带着一种亲切感。

“我当然记得,您可是我老师呢?”

“那好,进屋里坐坐吧!我刚刚听到楼上有人,我想一定是你们。”

原来她这门是为我而开的,我也不好推辞,虽然我极不情愿进入他们家。

“我现在已经不叫吕秀了,我改了名字,叫吕晓婷。”我在进屋的同时说道,只是告诉她我的名字不再老土。

“那也很好听,两个名字都好听。”她这短短的几句话当中很明显能让我感受到她的愉悦,这不应该啊。

说着,我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他们家的房屋了,这时我又问道:“姚教授呢?他不在?”

“他在呢,只是身体不怎么好。”她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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