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还是天,一如既往,俯瞰苍生。
地还是地,生生息息,对着天,生长着苦难。
人,该死的已经死了,已溶于这块苦难的土地,活着的,酸甜苦辣,朝前走。
山,还是那么高大、挺拔,像这里的人民一样监守着这里,这是祖先的基业啊。
天,地,人,沧桑,苦涩,幸福,悲伤,苦难,土匪,军人,所有的这一切已经破土于这块苦难后的土地,日子在这里轮回,生命在这里轮回,这就是农民的日子。
(二)
傍晚
傍晚前后
太阳经不起黄昏的诱惑,躲进了她的怀抱。太阳永远是农民的苦难,也永远是农民的幸福,他们之间就像是不相爱两个人白头偕老一样。
太阳落了下去,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也要回家了,看,不知是谁又回来了还吼着歌子:
太阳落坡唱山歌
唱支山歌把妹喝
哥哥山歌甜如水
想跟妹儿亲个嘴
山里人没什么可乐的事。一生劳累,能吼几句歌子那也就可以了,农民啊,一生求个啥呢?
黑夜慢慢地拥抱了大地,整个鸡公山燃起了做晚饭的烟火,晚风习习,炊烟袅袅,空气中飘荡米饭的清香味。
整个村子进入一片安详泰和中。
太阳虽然下去了,炙烤了一天的余温这时正在蒸发着,村民们吃完了饭都会拿着盆来到村里的河里洗澡。天一黑,这里气温不是很低,反而还有点高,此时的河里是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来洗澡的人们,孩子在一堆,往深处游。女人则找一个水浅的地方,水不是很急,把身上的衣服脱的是一丝不挂,坐在水里,仍凭清水的冲洗,洗掉身上的尘土和一身的劳累。
男人们来洗澡也是找一个水浅的地方,用盆冲几盆水,然后抓几把河沙搓搓背就行了,洗完澡后大伙儿又回到村口的槐树下,这个时候家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伙儿都习惯洗完澡后来这儿乘凉。
到这里来乘凉的人,一般是女人在一堆,姑娘家在一堆,小孩子们则从这里窜到那里,在从那里窜到这里,好像全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男人们则在那儿抽着烟锅,跷着二郎腿,赶南山盖北海的在吹牛,吹的是天花乱坠,乱七八糟。牛皮大王牛铁蛋出尽了风头。
牛铁蛋是牛顺富的儿子,那些年牛顺富卖草药的时候跑过几天的江湖,知道的新鲜事儿多,听来的多,后来他没跑江湖了。也就是把人家姑娘的肚子给跑大后。后来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别的女人生孩子都是顺着出来的,她的娃却是横着出来,女人却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后来孩子一不争气,牛顺富就骂道:你狗日的是你娘生你的时候痛死,你不争气,你对不起你娘。骂过后他又争气了一会儿,牛铁蛋长大后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一句话牛b哄哄说自己是“横空出世”。
这人从小较冲,族里人都叫他牛皮大王,后来长大后还真成了牛皮大王,每天晚上他都说不完的故事,他并不是不知道一些东西,中国民间故事他是知道一些。原因是他娘死后,他家也穷,牛顺富以后再也没找到女人,每年一到收苞谷的时候,撕苞谷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他娘不在了,没人陪他爹撕包谷,他爹就给他讲故事听,他也爱听,这样他就能陪他爹一起撕苞谷,他爹给他讲前龙马在心,也讲水浒,还讲三国。后来又给他讲前三皇后五帝。每讲到精彩处就停住不讲了。要他撕一会儿苞谷再给他讲,他就边撕苞谷边催他爹:
你快讲下去嘛,那个孙悟空和李逵有没有杀掉那个可恶的宋江。
他爹不理他,他还真的不撕了,打起了瞌睡,他爹又开始了故事,话说武松用金箍棒如何如何打死老虎,讲到打死老虎后不讲了,叫他回屋睡觉,故事明晚再讲。
他也就睡着想,一边想一边就睡着了。第二天和小伙伴们上山放牛时,就和小伙伴们吹牛说武松用那根八百斤重的金箍棒打断老虎的一条腿,孙悟空用一米长的板斧杀了宋江,小伙伴也信其真,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真假。
如今,牛皮大王牛铁蛋已经有了屋里人,娃也有两个了。他仍在吹,在男人堆里手舞足蹈的在吹。
“你们知道不,武松打虎是怎样打的吗?当时喝了三十几碗下去,那是酒啊,并不是清凉水。”讲到这儿,他停了下来,从别人的手中接过烟锅大大地抽了一口,又接着吹:“三十几碗啊,但他还醉,仍然求事没有一样,扛着金箍棒上山了”说完后一堆男人发一阵哈哈大笑。
姑娘堆中,唧唧喳喳,时而悄无声息,时而哄堂大笑,说的都是一些闺中秘密。
小伙子堆里,一个个都不大说话,在这种时候说话显得有些多余,大伙儿都在往姑娘堆里瞄,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也有的会给自己心爱的姑娘献一点小殷勤。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喜欢的姑娘带走,到哪个黑一点的地方把她教会做那男女之事,自己教会她总比别人教会的好些,不,应该是好得多,多得要命。
小孩子
小孩子是族里的希望,也是族里的活力。自霍乱后,鸡公山差不多活了十年才恢复得像个样子,孩子也是有了一大堆。
小孩子们有的在玩着老鹰捉小鸡。有的在追着猫儿命,有的在手拉手地唱着童谣:
唱完后又开始追,追到后又开始唱。
唱完了,傍晚的童声渐渐的消失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粗犷的嗓音,唱歌的正是鸡公山的牛正发,他这几年种魔芋发了点家。前年又和阴山的一女子成了家,这女子没名字,族里人叫她正发屋里人。一年后这女人给他生了一子,去年他还翻盖了房子。他娶吴家女人,按照祖先的规矩他理当被族人处死,但鸡公山的长老们在霍乱中都死了,没有人再提这件事,国清他们这一代也没有人想管,更何况鸡公山和阴山在霍乱中都死了很多人,发展人口是一件大事,他们需要女人,在这件事上也就没人过问了。但没过问并不是不过问,这当然是后话。
还是接着谈正发吧,种魔芋发达后的他是更加的勤奋,每天别人收工了他还是不收工的,每天天不黑他是不回家的,回家的时候不忘记唱两句,有钱,心里高兴就爱唱。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爱自己的女人在等着自己。
他回来必经过槐树下,因为这儿是大路。
吆,他发叔啊,还唱着。有女人问道,
成习惯了,就唱着了。正发说道。
有小媳妇说正发哥吊吊嗓子,正发说有事就走了,牛皮大王牛铁蛋仍在喊着:正发,吃完饭过来吹牛啊,别吃完饭就去搂女人。
要得,正发用简单明晰的两个字答道。答完后走了,慢慢地消失在黑夜里。
灯亮了。
有些狗叫的声音
有孩子哭的声音
有骂孩子的声音
远处,远处的山像一堆堆的牛屎排开而去,山顶上的树像一个个驼背的人,泪眼婆娑看着鸡公山。鸡公山走进了黑夜中,黑夜中的鸡公山更加有了几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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