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接受新任务

2024-03-05 作者: 我叫陈田平
第三十章 接受新任务

(一)

回家

这不是他们的家,此时的家是别人的家,但他们都还没成家,从这儿走出去的他们当然把这里当成是家,想回家的时候,还往这儿回。

是的,正当国清和国慧沉浸在小儿子正仁的屋里生娃时,还正打算给孙儿请一台满月酒的时候,正气、正阳、妞妞和淳儿回来了,淳儿是国清的老四,这个名字是她出去自己取的,儿女们回来了,这是新鲜的事儿,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也是高兴的事儿,但高兴的事中还有不高兴的事儿,这事儿是万杰的两个女儿世芸和雁儿也跟着回来了,这事儿让国清老两口不高兴。

回来了这么多,可还有两个没来,正是正清和小月,几个都是鸡公山和阴山一起出去的,可回来的时候却没一起回来,这让人觉得奇怪,也让人觉得不敢去想这件事,到底是不回来呢还是出什么事了。前一阵子还说要带人去抓人的,可还没去抓就回来说要去什么大城市。后来说去抓人的人反而死了,人当然没去抓成,可这回来的回来了,不回来的不知去了哪儿,这些都让人不太高兴,真是高兴的事儿总会有一些不高兴的因素在里面。

总归是回来了几个,世芸和雁儿走了,离开了国清家。回了自己的家,在国清家呆久了不会太好,虽然霍乱后的牛家和吴家也有许多结成夫妻的,这有违了牛吴两家祖训,但这件事根本没人担,一则是那些长老们都死了,二则是族人没人管这件事,因为大家都在忙自家碗里的东西,因为灾难过后,有多少人饭都吃不饱。家里死的死,亡的亡,一家人只剩下一两个,像是根本没这档事似的,也就没人来管这件事了。

世芸和雁儿走的时候,几个还走得有些依依不舍,像是从此别离一样。

“十多分钟就能见面的,干吗还这样呢,别忘了,大哥和二姐还在那遥远的地方,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还得好好地完成。”雁儿说道。

“好了,明天我们到祠堂借祭拜祖先的时机,准备计划的第一步。”正气说道。

世芸和雁儿回到了家,这下高兴的是七夫人,两个女儿长大成了大姑娘,和平时这些乡下姑娘相比有了几分仙气,做母亲的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得好看,当然高兴,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进屋里问长问短,问了半天才见差了一个。

“你二姐呢,怎么没回来?是不是出啥子事了?上次回来我看见她和牛家大娃在一起,那牛国清的儿子一定不是干什么好事的。”七夫人急着拉雁儿问道。

“她和正清哥还留在城里工作,不像你说的那样,正清哥是革命的好战士,还经常得到上级组织的好评呢。”雁儿说道。

“快给娘讲讲,这一年你们离开了李家坝都去了哪儿。上次老二回来时急匆匆的,话都没说清楚就走了。”七夫人问道。

“妈,我们啊在老师的带领下,在地下同志们的关怀下离开了那儿,去了大城市学习,接受更好的教育,和新的思想。”世芸说道。

“二姐和正清在谈恋爱呢,她们自由恋爱,这是新思想,她和正清哥是学校里尖子生,也是组织培养的重要对象。”雁儿在旁边也补充说道。

“啥子叫自由恋爱,不,是啥子叫恋爱?”七夫人疑惑地问道。

“就是正清哥喜欢二姐,二姐也喜欢正清哥,然后两个就开始了恋爱。”雁儿又接着说道。

“他们是不是要成婚啊。”七夫人又问道。

“不是结婚,只是在恋爱。”世芸说道。

“她们也是的,不知道吴小利和牛正国是怎么死的吗。还有那牛二和寡妇,这样不行,一旦被族人知道了会被打死的,我不准他们在一起。”七夫人说道。

“我们这次回来,就是要把鸡公山和阴山这种残忍的习俗改变,什么祖训啊,仇恨啊,要这里的人接受我们带来的新思想,建立一个崭新的鸡公山和阴山,只有伟大思想才能改变这儿的愚昧。我们带来就是伟大的思想。”世芸说道。

“对,对,如此残忍,如此无人性,活人被打死,还有男的那个……那个,反正这事情在我们的新思想中是不能存在的,这些是我们要革命的。”雁儿在旁补充道。

雁儿和世芸在实施计划的第一步,从自己的母亲出发,做思想工作,让母亲说服父亲,再由父亲说服全族的人。

“妈,你仔细想一下,如今土匪当道,官不官,民非民,全国上下一片混乱。鸡公山和阴山这里地处偏远但你们在这儿同样是受到威胁的,这里并非世外桃源,前些年还来了个当官的管理这里,那可是国民党的手下,他们要消灭我们,要消灭新思想,想把广大劳动人民变成奴隶。把你们当作牛马来使。”世芸在劝说自己的母亲。

“我们这次回来,希望母亲和父亲能帮助我们,从族里着手,让大家接受新思想,参加学习社,读书识字,我们要成立一个同志社,让父亲当社长,还领族人成立一支民兵队伍。宣传新的思想,为我们的工作作出贡献。”雁儿又补充道。

刚才世芸谈到土匪,七夫人听着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世德,哭了起来。

“好好的教书,突然跑去当土匪。”七夫人边哭边说。

“如今的世道啊,如果没有一种先进的思想指导着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啊,就容易走上歪道。这些年,你看,世军、正文、正武、世德这几个人啊都是咱们这里出去的,都成了大土匪。在外面烧、杀、抢、淫,无恶不作。这些人早晚会受到我们组织的惩罚的。”世芸说道。

“妈,你也不要怕,我们会想办法说服世德的,要他投奔我们的组织,为咱们组织做事,说不清还能成为一个得力干将也是说不准的,毕竟是一个读过书的人嘛。”雁儿说道。

“那好吧,我帮你们去说服你父亲。”七夫人说道。

(二)

当晚,在七夫人和万杰睡的房间里。

“娃他娘,老大、老三给你说了些啥子?”万杰先开口说道。

七夫人就把刚才老大、老三说的和万杰说了。

“搞啥过社,搞去搞来不干饭了吗?”万杰大着火气说道。

“你看你这样,娃都这么大了,你给我说小声点。”七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反正老子就是不干,要搞她们自己去搞,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晓得嫁一个男人。生个娃那才是希望嘛,搞啥子新思想,啥子社的,又不准饭、又不准菜的。我看她们能搞得了多久,还有的,你那几个姑娘总是和牛家砍脑壳在一起,我怕那天搞出啥子事情来,你得好好的教育一下她们。”万杰说完,不理七夫人转身把屁股顶着七夫人开始睡觉。

七夫人已睡了。

张二天,世芸和雁儿找父亲说了这事,被万杰满口地拒绝了,姑娘大了,万杰想骂也不好骂,也就不理,有什么气话就待晚上向七夫人说。

鸡公山上,正气和正洋、淳儿、妞妞,早已等世芸和雁儿的消息,结果都一样,双方的父亲都不答应,他们是族里的领导,是族长,他们不答应,族人就不会上山。

出师未捷,刚开始就碰了钉子,六个人都垂头丧气。

“他们不答应,那就算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心诚,金石也开,我就不信咱们在鸡公山行不通。”正气说道。

“好,听正气哥的,就这样办吧。”淳儿说道。

“大家同意。”

“这样,我们分组行事,提高办事效率。”正气说道。

“这样最好。”正阳附和道。

“淳儿、世芸和我一组,正阳和妞妞、雁儿一组,分头出发,如果他们愿意加入的就把名字、年龄登记好,告诉他们明晚在祠堂前学习。”

两个小组出发了。

通知了一天,也说了一天话,嘴皮子都说破了,所有词汇都用光,所有的人仍听得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天已擦黑了,都回到了祠堂前,大家都累了,其余几个都回去休息了,只留下正阳和雁儿在山上。

天黑了,远处的山像一只巨大的魔鬼一样张着巨大的口,黑乎乎的,像是要扑向鸡公山和阴山。山下,到处是狗声,孩子哭声,此时的鸡公山和阴山是美丽的,美丽得单一。

“有灯了。”雁儿指着远处的灯说道。

“是啊,有灯了。”正阳叹道。

“有灯就有了光明,有了光明,世界就不再黑暗了,你看那些灯不正向着鸡公山逼近吗!有了灯,哪怕是小小的一盏,那全世界的黑暗也不能让它熄灭,我相信毛**的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正阳,只要我们努力去做,相信我们会胜利的。”雁儿说道。

“是啊,全世界的黑暗都不能使盏小小的灯熄灭。这盏小小的灯能点亮整个世界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要烧多久啊!”正阳看着天说道。

“别悲观了,正阳,好吗?你不是常常写诗吗?你此时有灵感就来一首吧。”雁儿道。

“你不就是一首美好的意味着爱的诗吗?”正阳用火一样的目光向雁儿道。

“正阳,这是真的吗,我在你心里像诗吗?”雁儿柔情似水地问道。

“不,雁儿,你在我心中永远不像诗。”正阳有些激动地说道。

“那像什么?”雁儿疑惑地问道。

“像是那蓝天,在你那儿我才有诗的意气,才有自由,像是一张温暖的床,在我受伤的时候我可以躺躺,慢慢滋生出诗的灵感。所以你不像诗,是我诗中智慧的种子。”正阳在那里如一位传教士在宣扬这里的教义。也像是不是,因为他不看着雁儿在说,而是在看着天说的,是在向老天爷宣誓自己的爱情宣言。

“诗的种子?那是爱情吗?”雁儿看着远处的黑暗说道,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问正阳。

“不,爱情是爱情,爱情是生可以生,死可以死,生也可死,生生死死永不分离。”正阳道。

“我们之间难道没有爱情?”雁儿道。

“那是有的,这应该毫无疑问,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表达,也就是爱情通过诗的载体进入了我的诗里,甚至我的生命里。”正阳道。

“正阳,你说的我越来越糊涂了,这我不管,我只问你,两年前,你我在月光下的诺言还能对现吗?也就是那个月光下为了你的诗而献出身体的女孩,你对她诗一样的承诺能实现吗?”雁儿道。

“当然能的,我的雁儿,我们不要为了这世俗中的爱情纠缠不清了,好吗?我们这些年不是很相爱吗?我们不是一直爱得比我们的信仰还深吗?”正阳道。

远处,亮起的灯火越来越多,有如天上的星星一样。

“雁儿,你还能背诵我们在滇池上作的那首诗吗?”正阳问道。

“记得,那晚月亮很好,你摇着船把我带进了滇池,划着清清的湖水犹如听着一首颤悠悠的情歌,月光如水如天,天地间就你我二人,我哼唱这那首《小河淌水》,你在轻轻的低吟你写的那首有关月的诗。”

你守着夜/我守梦/你含羞着诉说你的爱情/我微笑着续我的梦/而梦守着夜/夜却温柔地离去/带走了你/也带走了我的梦。

“后来我们累了,就躺在船上看着天数着天上的星星,仍凭滇池的风摇着我们的船,那时正是莲花开的时候,湖中溢满了淡淡的荷花的香味,你还不停地把花摘了上船,还插在我的头发上,我们还在船上疯狂地吻对方。”雁儿幸福地说道。

是的,那晚,真的太美了,正阳摘了满满的一船荷花,月光下去了,照进了船里,映着荷花上的水珠,那一切实在的太美了,作为一个诗人他看这一切,正阳哭了,“你哭什么?”雁儿问道。“这太美了,我突然感到我什么灵感都没有,雁儿,你能给我一点诗的灵感吗?”雁儿什么话也没说,她站了起来,慢慢地脱去了身上的衣服,雁儿美丽的胴体展现在正阳的面前,柔柔的月光照在上面,如一朵刚从清水出来水莲花。

船漂进湖中心,捣碎了月光,湖水湿了雁儿的全身,沁着荷花的清香,雁儿躺在上面,在薄薄的月光下如一朵美丽的睡莲,正阳亲吻雁儿,口中吟道:倾斜了世界/捣碎了心/沐浴着爱人/送来了水莲花的芳香/月光、爱人、莲花/一起溶于我的人生、我的理想。

说完后,正阳抱紧了雁儿,让这首幸福的船摇了起来,驶向月光,驶向幸福。雁儿在喃喃而语:“正阳哥,请给我幸福!”

“起风了,我有点冷,正阳,抱抱我好吗?”

正阳抱住了雁儿,黑暗中,正阳说道:“雁儿,我爱你,永远的爱你,要不是为了那个共同的宿愿,要不是大哥和二姐的期望在咱们身上,我真想马上和你结婚,要你为我生孩子,生好多的孩子。”

雁儿听到是多么的幸福,把头都伸进正阳的心里。

山上,黑黑的一片,巨大的鸡公石像一个坚强的卫士傲视着鸡公山。

这对爱情的天使在这山上为了那理想,那信仰而在努力着。能否成功,看的是运气,而运气并不像女人一样谁都有一个,就算有也分好坏,运气啊!你会像爱情一样降临吗?

没人回答,傲傲的山上只有爱情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正气和淳儿、妞妞、世芸正准备上山与正阳她们汇合,在村口听见几个年纪大点的妇女在那井边挑水说话。

“如今这个世道,读书怕是没什么作用了。”一个说道。

“你字不识一个,连牛字都写不出两只角来,一个1字你都不认识,你就知道读书没用。”一个接着说道。

“你说这读书人都是干些啥的?”一个说道。

“不就是做官,自古读书人都是做官的,也没听说有读书像我们这种老大粗一样当农民的。”又一个说道。

“你看,那边他三叔家几个娃不是说去大城市去读书了么,咋前天回来了,昨天还来到我家里,要我们接受他们的新思想,还说要改变咱们鸡公山,你说说,他们要把咱鸡公山改变成啥样,不会改成母鸡山啥子的吧,”另一个接着说道。

“你看,那边阴山吴万杰家的世德啊,读了几年书回来,还不是在家里当农民,见当农民没啥出息,又去教什么书,最后连书都不教了,出去当土匪去了。真是的,这读书有个屁用,都读进牛**里去了。”一个说道。

“是啊,我家那几个娃啊,也没钱送去读书,也幸好没去读,在家里好好地盘种这里土地,饿不死算了。”一个接着说道。

“看来书这个东西啊,读了真是没个啥用,也没好处,鸡公山这些娃啊,以后怕是没有哪个把娃送去读书了。”

几个说完后打起水挑着去了,留下几个无意中听到谈话的人,几个读过书的,有理想、宿愿、信仰的几个在后面反思着这些话,简单的几句村妇的对话。

“二哥,我们真的就在鸡公山和阴山搞这些东西吗?”淳儿开口说道。

“那当然,你忘了大哥说的话了吗,要想成为一个坚强的战士,必须有坚强的信念和信仰。仔细想一下,哪朝哪代不是通过艰苦卓绝的斗争才换来的成功和胜利。”正气说道。

几个当中,正气是最信仰共产主义的,理想是做一个共产主义的永远的战斗者。正阳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如果有那就是诗,对什么新思想、新主义,什么国家、民族,他不感兴趣,只为了那个月光下的承诺,为着承诺做着一切。正清是对共产主义接受最深的一个,他和小月已经在老师的引导下加入组织,成了一位共产主义的坚强战士。淳儿和妞妞完全是一种热情,这种热情很可能会因为一点很小的事情与私己有关就可能改变。世芸则一直喜欢着正阳,这是她的信仰,但自己妹妹却早已为自己喜欢的人而献身成了诗的种子,自己也只能在这其中为了爱情与理想滋生在其中。理想是希望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归隐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吟诗、作画、耕织垂钓,过隐居生活,一个浪漫主义的幻想者,也是一个逃避者,一个有良心的正义者在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后作为一个女性思想的逃避者。因为对这个社会早已失望,对于国家民族,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无能为力的单独者。对于阴山这生命发源地,这个该死的祖训让自己早已不带有丁点希望,对于父亲、母亲,她则认为这是一种生命中的机缘巧合,只要离开就离开了一切,雁儿在这其中只代表着这个社会的爱情单一体,因为爱情她才为国家、民族、信仰和信念而热情奔放。

几个人,因为读书而走在一起,因为爱和理想而结成了共同的命运,那个新任务,那个宿愿。

改变鸡公山和阴山残忍的习俗和祖训,改变这里的落后和愚昧,在这个建立一个新的敌后根据地。

宿愿能成吗?天意难为,人能胜天吗?已进入了生命的东西,要除去它,容易吗?除非生命的结束。

两族的祠堂前,正阳和雁儿早就等他们来了,来了,全都来了,可他们通知的人一个都没来。

他们在一起等,有些东西你等也等不到,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着,第一天就这样失败了。

万杰说得对,搞什么狗屁运动,搞去搞来还得吃饭,几个都等饿了,人还是没等来,干革命不可能饿了就去吃泥巴,山上只有泥巴,吃泥巴也得先让农民在上面先把粮食种出来。

饿了就得吃饭,农民的饭也不好吃,不可能随便跑到哪家去吃,还得各自回家去吃。

万杰家里,七夫人仍在高兴地等着女儿回来吃饭,小的两个姑娘和世维都等不得了,万杰也等不得了,七夫人却要等,两个女儿是她生命的延续,她们不吃,做娘的吃不下。

世芸和淳儿回来了。

“搞啥子思想,怎么不去吃思想?饿了还得回家吃饭。”万杰见两个女儿回来就忍不住骂道,还正要接着骂下去的时候被七夫人骂道:

“你老杂种不是饿痨子来了吗,赶紧扒两碗塞住嘴巴。”

万杰也就没骂了。

国清家里

国清没说什么,知道自己的儿子搞的东西有他的道理,一直相信读书人做的事自己这种粗人是不能理解的,所以不说啥。

但是女人不一样,女人话多,前面也说过,女人在男人出去做事过程中总不会过问,但事一做完了回来是一定要问的,养成了习惯。国慧少不了要问两句,也说两句,母亲总比父亲爱过问自己的孩子。

“你们这样搞这些啥子运动啊,主义的。有人参加吗?人家哪家都在忙自己的地里的东西,在这鸡公山啊,只要不出现灾难的话,只要勤快的人家都有碗饭吃,有饭吃谁还去搞你那个啥子思想、啥子社,不读书了,你们又是有文化的人,还不如像吴家娃一样办学校,我们这一大家里有的是房子。”国慧说的是头头是道。

桌上,正仁的屋里人已摆好了饭,国清没叫说一起吃饭,只叫了一声。

“正仁,赶紧吃了,吃了我俩还得去田里守水,这天气看起来又要晒好几天,不多灌一点恐怕撑不住几天。”

正仁把手里的小娃儿给了国慧去吃饭了,国慧抱着孙儿和几个孩子一起过来吃饭。正仁的屋里人从国慧手里接过小娃,坐下来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边又端碗吃饭。

饭吃完了。

淳儿起身收碗,正仁屋里人把娃给国慧去帮忙。

“走,正仁,我们去守水去。”国清喊到。

“爹,我和你去守吧,正仁他都成家了,让他在家里吧。”正阳说道。

“你们干你们的事去吧,农村这一套啊,你们还不会啊,就让正仁跟我去吧。”国清说道。

正阳也没多说话,也找不到话说,也不知心里是怎样把父亲的话接受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同样是一样的结局,他们宣传的思想根本没人信,他们去了连理他们的人都没有了,都说要到地里去干活。

差不多宣传了一个月了,没人参加,没人信,农民信的是那几块土地,那几颗粮食。鸡公山和阴山的情况和国慧说的情况差不多,没被整得是家破人亡,就算是家破人亡,他们也认为这是天意,是命,不会起来反抗,完完全全的自然生命,形成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只要有这块土地,没人会信他们搞的这套鬼主义的。

最后,几个总结经验,从实际出发,要从这些人的思想出的,要从思想上进入,就得摆脱族人们不识一字的局面,按国慧说的办学,只有让他们像自己读了书一样,才能从思想上接受他们宣传的新思想。

办学,又是办学,世德办过了,才教了几个月,就去当土匪了,而他们呢?

鸡公山上,又办学了,去读书的只有几个小娃,几个小娃来读了几天后都被大人来拉回家去了,只有牛铁蛋和他的儿子,还有牛正发一起,每晚都坚持来听课,读书识字。

这是计划失败后的又一个新方案,能否有效呢。教书是出路吗?这有人也试过,世德就是例子,这些他们考虑到了,但不得不去做,不做什么希望都没有。

两个月过去了,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差不多一样多,正阳也按捺不了,他想走,想去大地方,去一个能展现自己诗的地方,正清的诗还没他写得好,都在大地方被抄诵,自己呢?

又是有月光的夜晚,正阳和雁儿一块儿坐在鸡公山上,看着星星和月亮。

“多么美丽的月光啊,她紧紧地拥抱着鸡公山和阴山,鸡公山和阴山一定是幸福的。”雁儿说道。

“你没看见这月光是如此的忧郁吗,她不紧紧拥抱这里,也是在为这里而哭泣,看那不是她拭泪的手吗。”正阳道。

“你念首诗给我听,好吗?正阳,我已经好久没听到你吟诗了。”雁儿说道。

当忧郁的月光

洒向大地

拉长了你的身影

倒挂在我的窗前

我轻轻地依偎着你

吮吸你饱满而山泉

啊,我亲爱的这片土地

你知道吗?

我在深深地思念

思念你的原始

思念你的古朴

思念你的一切

然而,你能带给我什么呢

难道就这样等待下去

可等不及了。

“真好,正阳,这首诗不应该是我给的种子吧。”雁儿说道。

“是的,我现在思考的已经不是这些东西了,因为我发现我们的思想是完完全全行不通,我明天不去祠堂了。”

“好吧,你不去,我也不去了。”雁儿说道。

“不行,你还得帮助二哥他们,当然,你决定不去的话就不要去了。”正阳对雁儿说道。

第二天,正阳没去祠堂了,一个人拿着农具到土地去学干农活。

祠堂里,正气仍在坚守着,淳儿、妞妞也去换班,但大多时间是在自己阅读。然后再写一点标语去贴贴,只可惜是白贴,因为根本没人看得懂。

地里,正阳正想着另外的理想,在锄头间、禾苗上,他每滴一滴汗水,他就诗兴大发,于是握准锄头在那儿念道:

你为何要让我握住

为何握住了你

就像是握住了命运。

我知道了

是你,像命运一样主导着我。

从来没干过农活的正阳,学着农民来地里驮太阳,背苦难,他的动作不协调,一不小心禾苗就被他给弄倒了,于是放锄用手去扶它,一边扶一边念道:

你为何无精打采地低着头,

起来吧!

他小心地把你扶起

心疼地用手刨着泥,捂住你的根

让你能站起来

起来吧!

你是他的命啊。

这样干了几天,雁儿来了,她看着正阳在地里干活,一身是泥,手板皮磨起了血泡。

“你放弃了吗?”雁儿看着满身是泥的正阳问道。

“放弃什么?”正阳揉搓着手上的泥土迷惑地看着雁儿反问道。

“理想、信念、爱情,还有你的承诺。”雁儿在侃侃而谈。

“不,我不会放弃的,理想是我的人生目标,信念是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爱情就是我活下的唯一理由,想到爱情,我总觉得我很平凡,但一想,我本来就是很平凡的,我逃不脱这些东西。”正阳意志坚定地说道。

“那你还来这里干活。”雁儿说道。

“我说的是我不会放弃我的诗。我的理想、信念,爱情,那就是我的诗,你不知道的,雁儿,我在这里我又找到了踏踏实实的生命中的东西。”

“只有这样的诗才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诗。我不想我的诗有多美丽,我只想要我的诗能表达点什么,比如表达农民的苦难。这几个月下来,我了解了中国农民,现在我才明白,读书时的什么理想、信念、拯救中国,那全是些虚无飘眇的东西。”

“一个真正有良心的知识分子,他应该搞的不是那些不着实际的理论,这些理论都是从发生了的事中去总结出来的,我们应该踏踏实实做一点事情,不是整天的在那忧世伤民,口号上口号下。”

“我也不打算在为那些无谓的诺言而在这儿呆下去了,我要从农民干起,再去工厂当学徒,再当工人,然后再……只有在这其中才能抒写我理想中另外的诗篇。”

正阳一连串说了一大堆。

“你要丢下我吗?”雁儿忧心忡忡地问道。

“雁儿,我想我现在所理解的是你无法理解的,你的爱我会铭记诗中,待我实现我的理想后我会来接你。”

“不行,不管我理解不理解你理解的,这没必要,我只要你好好地爱我,就像是我爱你一样,行吗?正阳,你到哪里我到哪里,天涯何处,不管你干什么,我都永远支持你,永远陪伴你左右,直到我们眼中都充满了有苦难人生熬成的液体——眼泪。”雁儿泪眼婆娑地说道。

“你要跟我去,你吃不消的。”正阳说道,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不怕,哪怕是一起要饭,要到一口我就分你半口,晚上,你冷的时候我就睡在你身边,紧紧地拥抱着对方,让我们感到温暖。明天我就去告诉我爹,我要跟你在一起。”

其实在正阳心里,他是很爱雁儿的,但作为一个读书人,面临国家民族的遭遇,在理想与信念、爱情间,他太复杂了,也太矛盾了,他不敢对雁儿太好,怕啊,一个怕字,怕的东西太多了。

万杰家里,雁儿向万杰说要和正阳一起离开阴山,到外面去。

这半个月来,万杰已经想过了,几个姑娘这么大了,再放下去怕是不成体统,作好准备把她们俩找家人家嫁出去。送她们去读书时就是为了和国清赌气,如今,读了回来这么不争气。于是,雁儿的请求被万杰拒绝了。

“不行也得行,我们已经决定了要出去做点事。”雁儿和万杰对嘴道。

“一个姑娘家跟一个男人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万杰说道。

“我不管,我已经决定了,”雁儿道。

“你是不是想死了,你忘了咱们阴山吴氏祖训吗?”万杰道。

“又是那陈规滥矩,早晚我要把它破坏,那是什么祖训,连一点人性都没有。”雁儿道。

“信不信由你,你敢跟他走,我就叫族人把你带到祖宗那儿去,把你活活打死。”万杰道。

“我不信,谁敢,那可是在杀人,杀人要犯法的。”雁儿道。

“在阴山,祖宗就是法,不信你试试看。”万杰道。

雁儿吵了半天,没讨好气,就来找世芸,世芸听说雁儿要和正阳一起出去,她心里不好受,正阳一走了,世芸回来阴山的所有理想不是不见了吗?

“出去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是一旦回来了,你想去哪儿就不是你想去哪儿的事了。父亲是族长,他也可能很难办,你们还是先呆在阴山,正阳也可能去不了。”世芸道。

“正阳去得了的,他的父亲不会难为他的。”雁儿道。

“但是他带上你走,他父亲不管,我们父亲得管,他去不了的。”世芸道。

“走不了,我们就偷偷跑。”雁儿道。

“能跑掉吗?这阴山的人啊,我们喊不动。可父亲一喊就全部动了起来,你们能跑到哪儿去,族人的火气一旦激起,就是挖地三尺也会被他们给挖出来。”

(三)

自世维怀孕后,世德就再也没回来过了,但世维的孩子是世德曾经回来过后才怀的,这也就没闲话说。

孩子怀上了,那小生命可是在成长,大人不长,他也在长,长到一定时候就会生出来。

十个月后。

世维还是在和世德住的那间屋里的土灰上生下了一仔,乐的是万杰,七夫人也乐,但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结,这个结拴住了她,她有些乐的是放不开,世芸也乐,雁儿也乐,世维更乐。

乐过后,伤心的事又来了。孩子生下来了,父亲却不在家,在外面当土匪。世维清楚地知道这孩子不是世德的,而是世德他爹的,但毕竟是自己生出来的,自己又是世德的女人。按理来说这个孩子是世德的,形式是这样的,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世德不在家,世维这空房日子是难熬的啊,有了孩子,不管是谁,孩子是母亲的希望,也是母亲的依托,从此空房不再是空房。

世维揣上孩子后,万杰也找过世维,直到孩子出世之前那几个月才没来找过世维。可是在孩子请满月酒过后的不久的一个晚上,七夫人上鸡公山的祠堂里给雁儿送饭去了。万杰又心血来潮,来找世维。

正在议题的时候,谁料世芸从鸡公山上回来了,她见屋里灯亮着,想进屋里去逗一下自己的小侄儿,可刚到门口听见声音有点不对,有点不正常,在外面往里看,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压在世维身上在做着那种事,她一时心乱如麻,脑子一片空白,感到自己的脑壳像没长一样。

呆呆地看了两分钟,世芸走了,哭着走了,自己的父亲压着自己弟弟的女人,难怪世德要出去当土匪,还是别的原因,她很乱,乱得有些像丢失了整个人似的。

世芸爬上鸡公山去找正阳,正阳正和雁儿在一起,又回来了,在路上碰见了正气,两人一同走向鸡公山,走向黑暗中的鸡公山,她没回家,住在了淳儿那儿,整个晚上没说一句话,心里想的是自己的父亲,感到很害怕,也有些无助,也很孤独。在读书的时候,世芸一向就是性格内向的一个,平时里就很孤独,如今爱情没有争取到,理想又是那么的虚无飘眇,睡不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是在流着泪熬过一晚的,流着泪的人是睡不着的。

世芸啊,这些事为何就要你一个人来承受,命运啊,为何这么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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