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言兮给他压了压被角，不小心触到他冰冷的手，冷得她一颤下意识地把手缩回来，蓦然清醒过来一样，忽然又伸手把他的手抓住，手中仿佛握了一个冰锤子，刺骨的冷，她紧紧地握住他冰冷的手，一边在上面吹出热气，一边用手搓，急切地想给他捂热，想把自己的温度过度给他，但是怎么也捂不暖和。
薛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聂言兮像吹烫手的山芋一样不停地一边吹一边搓着向南其那没有温度的手，他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靠在门框上。
“薛医生，你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阿姨看到薛望，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朝里面看。
聂言兮心思都在向南其身上，没注意到薛望，听见刘阿姨的声音回头，刘阿姨因为打扰了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薛望仿佛刚刚偷看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走进去。
薛望查看了向南其的情况，聂言兮连忙揪住他，她没有问，因为通过他的眼神，她看到不想要的答案，紧紧揪住薛望衣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骨节凸出。
薛望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动容，他是医生，而且给向南其治病已经好几年了，但是除了能用药物控制病情，完全一点儿也没辙，最重要的，是这小子实在费得很，总是还没修养好上次的上，就又从新带着一身伤回来，所以治不好的同时还越治越不好。
他原本要放弃的，但是他家人的冷漠，让他这个无关的人都觉得心寒，所以一次次生气要放弃，又一次次在接到电话的时候赶过去，就是这样，他和向南其之间除了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还有了一层朋友的关系在里面。
聂言兮慢慢松开她的手，笑，只是那笑容，就像寒冰中的火焰，炙热得让人不敢靠近，她平静地说:“薛医生谢谢你。”
“不谢。”薛望不自觉地摸摸鼻子，表面漫不经心，却下意识地加快离开的步伐。
刘阿姨把饭菜带过来:“言兮，吃饭了。”
她点头，笑吟吟地接过刘阿姨手中的饭菜，打开盖子准备吃饭，突然想起来要问关于向南其头受伤的事。
她咬着筷子问:“阿姨，你知不知道向南其的头部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她补充:“以前。”
刘阿姨双眼渐渐浮现忧伤:“太太把少爷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据说是在海川的时候，时常被人欺负，有一次孩子们用石头砸他，砸中头部，当时已经晕死过去，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从此需要靠药物延续生命。”
“这孩子从小就可怜，”刘阿姨抹了下眼泪，“太太把他带回来就让我一个人照顾，少爷性格孤僻，每天独来独往，好几年了才与我说一句话。”
她说:“少爷后来经常和人打架，总是带着一身伤回来，所以他的伤只会越来越严重。”
聂言兮咬着筷子听完，默默地低下头，一点胃口也没有，像数饭粒似的，不像看他的，但是视线不受控制地看着他，挺秀的五官，因为苍白的容颜，在灯光下泛着白色的光，漆黑的眉峰和悠长的睫毛显得有些骇人。
泪水不停地在她眼中打转，这个少年，究竟承受了多少？心痛如同刀绞，她难受地用手捂住心口。
刘阿姨急了，连忙问她有没有事，她朝刘阿姨摇头微笑:“阿姨，我没事。”
刘阿姨知道她是因为向南其，叹着气在她旁边坐下。
聂言兮感激地看着刘阿姨:“阿姨，谢谢你。”
刘阿姨不明白。
聂言兮低下头吃饭，却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
已经进入寒冬，也快期末考了，那时，她就可以天天待在医院里了。
物理老师兴冲冲地走进教室，满面红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喜事。
班上有同学开玩笑:“老师，你是有什么喜事吗？高兴成这样？”
物理老师说:“不仅是我有喜事，还是你们的喜事。”
高中实在太乏味了，何况是高二，同学好不容易听见学习之外的事，都兴奋起来:“关于我们的？老师你快说来听听。”
物理老师得意地扬扬手中的两张报名表:“这次省级物理竞赛，我们学校总共有十个人的名额，我就为我们班争取了两个名额，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所有人都失望地“切”了一声，懒洋洋地打开书。
物理老师见他们如此也有些失望和尴尬，扬了扬手中两张报名表直接点名:“顾霖枫，聂言兮，你们两把报名表拿去填了，下课时交给我。”
聂言兮举手说:“老师，我不能去。”
上前去拿报名表的顾霖枫刚刚拿到报名表，忽然一顿，物理老师和全班同学用一种陌生的视线看向聂言兮，好像她这句话有多么的让人意外似的。
许霖微微眯着眼睛慵懒地靠着椅子背，转着手中的笔，轻哼一声，他不是针对任何人，只是忽然有点鄙夷所谓重点高中重点班的这种教学方式。
物理老师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难得的机会……”
聂言兮说:“老师辛苦争取来的名额，应该给有相应能力的人。”
物理老师说:“你和顾霖枫同学是我们恒一这一届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两位同学，这两个名额就是我特意为你们争取的，还有校领导也非常的重视你们。”
“老师，如果凭实力，我认为向南其在我之上，他才有那个资格参加。”聂言兮淡淡地说，语气中带着提醒。
袁林和廖新看向默不做声的顾霖枫，他眼中传递着信息，袁林忽然接过话头:“向南其？那个花父母的钱进学校的混混？”
聂言兮震怒，把书愤愤地砸在桌子上。
“袁林，警告你，没有证据的话别乱说，否则告你诽谤。”
袁林呵呵一笑:“告我？诽谤？聂言兮，想不到你这种尖子生也被他带成这样。”
聂言兮气得发抖:“我是什么样还由不得你来评论。还有，注意你的言行。”
顾霖枫听不下去，每次听见聂言兮不及余力为那人声讨，他就忍不住生气愤怒，以前的她，是一个遇见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人，但是遇见他她就变了。
他生气地松开紧紧抠住报名表的手指，慢慢转过头:“聂言兮，那么你说，物理测试那天，放学后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语气里隐忍的愤怒，让他面目有些狰狞。
聂言兮淡笑:“就凭他不愿意解释那几十分钟的去向就给他定罪？顾霖枫，就是法官也没这个权利。”
她冷静道:“难道他去拉屎也要解释给你听？”
她说完，班上部分同学莫名地发出一阵起哄似的笑声，顾霖枫面色难看地转过头去。
物理老师有些无措，他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用力敲了两下讲桌:“上课，上课了别吵。”
廖新猛然站起来，撞得椅子课桌碰碰乱响:“老师，不是已经查监控了吗？为什么不告诉大家真相？”
全班又突然把看热闹的心转向廖新和物理老师，看热闹的心更甚。
戚琪不满地说:“什么呀？什么监控？”
廖新抬眼看物理老师，好像要用他咄咄逼人的视线在他身上挖一个坑。
“这个……”物理老师有点不知所措，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聂言兮本不信，但是廖新和物理老师的态度让大家更加深信向南其对自己的成绩做过手脚，她忍住怒气，冷静道:“老师，确有此事吗？”
“这个……”物理老师依旧语无伦次支支吾吾。
许霖都忍受不了，直起身:“老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至于支支吾吾的嘛？”
“就是啊老师。”许霖人缘极好，已经和大半个班级的男生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打球，女生缘更好，所以他一开口，几乎全部同学都附和。
物理老师吞了吞口水:“没错，老师们确实调查了监控，确实是向南其进入我的办公室……”
聂言兮又一次拍桌子:“老师，进你的办公室而已，谁能证明他就对成绩做了手脚？”
顾霖枫说:“要不然……”他慢慢转身，努力抑制住怒气，语气微微提高，“他进去做什么？”
聂言兮竟被他堵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霖默默叹口气:“交友不慎。”
聂言兮怒视他一眼，他懒洋洋地坐着。
班上陷入一阵沉寂。
物理老师拿着那张孤零零的报名表，似要给聂言兮，却又不太敢。
物理老师最终还是把报名表放在讲桌上，大概是想下课再给吧。
“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
“老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袁林不死心地追问。
物理老师只觉得头痛。
全班陷入死寂。
聂言兮生气极了，学校的监控能录制到楼道发生的事，却无法录制到办公室，她也想不通他进办公室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一直一言不发，甚至不太不太引人注意的少女站起来的背脊有些颤抖，她站起来的时候有些艰难，头也埋得很低很低，她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微弱的风从没关严的缝隙吹进来，她几根发丝颤巍巍地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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