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下）

“开席。”

太监洪亮的声音响起，宫人鱼贯而入，给你们一一上菜。

之前的舞女乐师表演完毕，行了礼，便退场，新的一批又马上接上。殿内笙歌曼舞，丝竹绕耳。

太后只草草瞧了几眼舞女们的舞姿，似是没有多大兴趣，便转过头对着座下的几位亲王公主。

“永平的驸马怎的没来？”注意到长公主旁边的空位，太后微微皱了皱眉。

永平长公主盈盈起身，娇艳的面容带上笑意。

“驸马他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故此未来。”

太后略略点头：“嗯，哀家还以为你们小两口闹别扭了。”

说话间嫔妃们都看了过去，你瞧着永平长公主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愤恨，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只让人觉得是看错了。

“怎么会，他人虽没来，贺礼却来了，心意到了，人来不来的，倒不打紧了。”永平长公主笑吟吟地打趣道，举起一杯酒向着皇上太后遥遥示意。

太后脸上这才露出笑容：“瞧瞧永平这张嘴，还是一样的刁钻。”

“三弟近来可好？”皇上出声，对着瑞川王寒暄。

“臣弟一切皆好。”瑞川王躬身行了一礼，身姿挺拔。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了。坐罢。”皇上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一时之间，倒是只润山王无人问津，他却毫不在意的模样，只一人自斟自饮。

一对舞女退下，又有一队上前。皆身着锦绣舞衣，脚踝处及手腕处都带着铛铛作响的金铃铛环。行动间皆是叮叮当当的声音，极是清脆，倒也有一番韵味。

你神色淡漠地看着歌舞，时不时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数个节目过后，众人都颇感无趣。左右不过是些惯常的歌舞，美则美矣，却毫无半点新意。

“皇兄，臣妹有一提议。这歌舞每年都看，多少有些乏味。今年皇兄宫中进了不少新人，听说也多有才貌双全之辈，不若让有才艺的嫔妃做些表演？若有好的，便赐些赏赐下去，也算体面了。”永平长公主悠悠起身，笑着朝皇上太后说道。

太后想了想，点点头：“若有好的，哀家也额外有赏。”

见太后如此说，皇上自然也无异议。

“那么，谁先来？”永平长公主饮下一口杯中的酒，颇有兴趣的样子。

杨嫔在座中，有些跃跃欲试。环顾一周，见皆是众妃静默，起身道。

“嫔妾不才，学过些歌艺。”

得到允许，她便站到了殿中，唱了一首《山有木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歌声虽不是天籁，但也算得上动人了。

一曲罢，她羞涩地看着皇上。“嫔妾献丑了 ”

秦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你，有些期待你会表演什么，一时之间倒是冷落了杨嫔。

太后瞥一眼秦暄，适时开口。

“唱得不错，这支蜜花色水晶发钗便赏你了。”

喜滋滋地接过赏赐，杨嫔招摇地回到座中，满脸骄矜之色，得意地看着众妃。

“都不必不好意思，都是自家人。若有才艺只管出来表演便是，便是不好，哀家也有赏。”

出乎人意料的，却是一直安静的静妃开口：“既是除夕，本宫便写个吉祥的字，也算为国为民祈福罢。”

静妃身边的宫女赶忙扶着她走到殿中，又有人抬来桌子，捧来笔墨。静妃便提笔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动作流畅一笔而成。

宫人展开字幅，福字是篆体，写的端庄大气，并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儿的字，看得出来是多年功夫。

皇上朝着她点点头，“你的字一向写的甚好，如今更好过从前。”

闻言，静妃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为她增了几分颜色。

太后赏了一对如意钗，体谅她身子还未大好，连忙让她坐下。

陈贵人站起来：“嫔妾学过些画技，前些日子闲来无事，便画了一副冬雪红梅图，献丑了。”

她身边的宫女捧着一个盒子交给了两个宫人，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地展开。

银装素裹的御花园中，有十数枝红梅凌霜绽放，挤成一团，远远看上去都像是绣球花了，且画技也算不上高超，只是平白污了这题材。

皇上看着她的画，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陈贵人有心了。”太后语气淡淡，辨不出喜怒。

“这支红宝石簪子便赐给你吧。”

“多谢太后娘娘。”陈贵人喜滋滋地上前，接过东西，回到了座位上，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这赏赐，倒像是怕给人偷了。

你觉得有些好笑，白雪红梅本是凌霜出众的，且以稀疏为美，再要这作画之人心思平和，才能画成。她的画，满满当当全是花朵，终究是落了俗套，用力过猛了。

长公主也赐下了些女儿家的玩意儿，微不可闻地看着那幅画嗤笑一声，接着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席中众妃，目光突然在你身上停下。

“本宫瞧着，那位身着天水碧衣衫的宫妃不俗，不知可会什么才艺？”

天水碧衣衫的，可不就是你么。

见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你颇有些不解。自己与这位长公主素昧平生，怎的直冲自己而来。

自己平素最擅长的，本是书法，可如今静妃已然表演过了，若是你再表演，无论是你写得好，还是静妃写得好，都免不了一场风波。

你左右为难间，却见顾雪莹朝你看了过来，神情关切，大概是她也想到了这一层，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手上帕子绞成了一团。

要论别的，你倒是学过些舞艺，不过本是学着玩的，多少有些拿不准。

不过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一边起身，一边细细思索表演什么，只低着头道。

“嫔妾不才，恐怕登不得大雅之堂。”

“懿婕妤可是才名在外的，不要藏着掖着了，今日也让我们都开开眼。”杨嫔摸了摸刚才得到的的赏赐，语气中满是挑衅。

“杨嫔，莫要以下犯上，失了礼数。”

秦暄见杨嫔这般对着你咄咄逼人，心下有些厌烦，冷冷开口。

杨嫔一愣，见皇上生气，赶忙低下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引得头上步摇的流苏细细碎碎地打在她脸上，脸色更加羞愤。

“嫔妾知错了。”

听见皇上开口为你说话，永平长公主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些。

“懿婕妤，本宫在宫外也听说过你的名字，都道是京城第一才女。莫要如此谦虚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知你可擅长什么?”

秦暄紧紧地盯着你，心

“嫔妾学过些舞艺，只是算不上精通，恐怕要献丑了。”

你莲步轻移，慢慢走到殿中。

心绪万千，却已动作起来。只见你纤腰微动，轻盈地旋转着，衣衫层层叠叠地绽开，因为衣裳是多层的，最外面是罩纱，这一绽开，就如空中飘落的雪花，轻盈若羽又似天宫仙子。

一舞罢，停下动作。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秦暄带头，“啪、啪”地鼓起了掌，眼中满是赞叹。

“飘飘兮若羽，袅袅兮如风，真似凌空而踏的九天妃子。皇兄真是得了个佳人啊。”

瑞川王戏谑的声音传来，你不去看他，只低着头朝着皇上太后行了个礼。

秦暄温和地看着你：“累了罢，快坐下。”

“本宫眼光一向不错。”永平长公主这话乍一听无不妥，细品起来倒是颇有深意。

“懿婕妤果然是个出众的好孩子，赐你一套明玉头面罢。”

太后面带笑容，一个眼色，身边便有人将东西拿了上来。

你惶恐地低着头：“多谢太后娘娘，只是这赏赐，太过贵重了。”

“这有什么，哀家要赏给你，还有别人敢来置喙不成。”

太后沉静地扫过座下众人，目光威严。

话都说到这份上，你也不再推辞。

“多谢太后娘娘。”

接过太后的赏赐，你面色日常地回到了座中。

接下来又有数位嫔妃上前，草草看过，太后挨个赐下东西，便散席了。

宫道上，你扶着前来接你的挽宁慢慢走着，冷不防一个人影闪了出来。

“懿婕妤还真是色艺双绝。”却是瑞川王秦明。

挽宁戒备地看着眼前人，护住了你。

你摇摇头，走到挽宁身前，朝瑞川王行了一礼。

“嫔妾给瑞川王请安。宫中人多口杂，还请王爷自重些，对你我都好。若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嫔妾不好过，王爷亦是。”

随后你看也不看他，径直扶着挽宁离开了。

眼见着人影渐渐远了，秦澈仍是站在原地。忽又见一宫装男子走了进来。

“三哥在看什么呢？”却是润山王。

“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秦明笑了一声。

润山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太后一向最怕猫，宫中严禁养猫，哪里来的猫？”

“大概是不小心跑来的吧，已经走了。”秦澈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