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赤

第12章 赤

一月之后，中秋前夕。

霍家收到了宋家的书函。其实就算没有这封书函，霍家也已经对这件事了若指掌了。毕竟整个江湖上都在疯传这件事，应天府药材世家的宋阑宋公子要娶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萧红为妻。霍轩本以为这只是江湖上的传言，等他打开宋家的书函之后，他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霍紫嫣拾起那封书信，上面是宋家公的亲笔，意在向霍家小姐请罪，痴儿宋阑已经情陷萧红不能自拔了。

霍紫嫣安顿好霍轩后，又命下人备好汤药，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了霍府，赶往京师外的庙宇。

天玑宫内灯火通明，却听不见尊上的声音，很久很久之后，才有一位白衣少年推开天玑宫的铁门。这是霍紫嫣第一次见到长乐。

“天玑君不必再等了，主子他如今不在京师。”

霍紫嫣敛目颔首，问道，“那不知尊上何时再回京师？”

“还望天玑君分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主子培养起来的一颗棋子，主子的动向是不必向你透露的。”长乐说话时不带任何语气，冷冷冰冰的，正配得上他一身白衣。

“天玑先行告退了。”

天山脚下，中秋时天气清爽，天蓝水清，何等醉人。小镇中最有名的酒楼客栈，名曰山来客。因着酒菜的美名，客似云来。每年中秋，总有一位贵客提前一年就付好定金，要一处雅居，要求就是一定要看得见天山美景。

八月十四，晚来秋雨，雅居中已经落客。是一位姑娘，一身清蓝色的衣裙，配一顶纯白色的薄斗篷，她以轻纱蒙面，只能看到一双明眸，若秋水清亮。

第二日清早，又来一位公子，月白衣衫，目若朗星，英武不凡，气质中又带着几分书香。他二人居于一室，再无旁人。

“现在江湖上都盛传宋阑要娶萧红为妻的消息，霍宋两家的联姻已是无望，你是如何做到的？”

女子端着酒壶坐在雅居的窗边，整个身子都依靠着窗框，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天山的全貌。她嘴角噙着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么？对了，你大婚之后，我还未有机会敬你一杯呢。不如就以此酒贺你新婚吧。”她说完，自斟自饮了一杯，再不言语。

男子无声坐在桌前，叹着气。“这件事我不能自己做主，所以……你要怨我，我也无法为自己开脱。”

“听说这位周姑娘品貌端正，身家清白，为你操持府中的一切事务，是位得众人的称赞的贤内助。信王妃，须得是这样的女子才好啊。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你这堂堂的大明朝信王，朱由检。”

朱由检听她语气中的忿忿不平，忙站起身走到窗前，抬起手扶上她的肩膀。“萧红，这一切我都是告诉过你的，我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但是你在我心中的份量，分毫都不曾减少。”

萧红冷哼一声，“是么？分毫都不会减少？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尊上，我不过是你训练出来帮你铲除异己的一颗棋子。”她抬起手，遮住他的半边脸，只留下他的眼睛，“你看啊，我已经认不出来摘下面具的你了，你这张脸已经在我心里被一点一点抹去了。”

他拿下她的手，紧紧地攥住，“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心里话，你不要再跟我怄气了，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难道你忘了么？”

她笑着挣开他的手，跳下窗框，把酒壶顺势丢在窗檐下，“你知道宋阑为什么会放弃霍紫嫣，愿意娶我么？”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教会了他一些事情。得到之后就失去，是最刻骨铭心的。所以他才会在江湖上悬赏，只要有人能找到我萧红的下落，他就愿意用自己的万贯家财去交换。”她盯紧了他的双眼，“这也是你教导我的，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她自己。”

朱由检双手握拳，掌面上青筋具现，“难道你已经……”

她大笑起来，高傲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我已经是宋阑的人了。”

他扑向她，握紧了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墙上。凭萧红的功力，朱由检这样毫无武功根基的人是伤不了她的，可她还是感到了肩膀处的疼痛，是他的手指一根根地陷入她的皮肉里。他的脸上再也不能保持刚才的平静，他几近疯狂，他的眼神中是不曾出现的愤怒。

“你再说一遍！萧红，我让你再说一遍！”他喊着，喊得大声，他希望这一切都是萧红的谎话。

她却冷冷地看着他，“再说多少遍也是一样，我已经是宋阑的人了。你让我阻止霍紫嫣和宋阑的亲事，我利用宋阑对我的感情，让他为我痴狂着迷。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这是棋子应尽的本分。”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的感情呢？”

萧红拨开他的手，“棋子和杀手是不需要感情的。我今天过来是想知道尊上你交给我的下一件任务是什么？”

她的话如万蚁蚀心，他一把掀翻身后的桌子，来倾泻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他做不到恨她，也不能怨她，明明是自己先辜负了她，又如何能怪她无情至此呢？他梳理好自己的情绪，整理好衣衫，临出门时说道，“明年的中秋，我们还是来这里相聚。至于你的下一个任务，等你回到京师之后，去玉衡宫候命吧。长乐自然会通知你的。”

他离去的背影带着哀愁，萧红的笑中是苦涩的惆怅。她关好门，从雅居的窗户望出去，天山已经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她扶起被他掀翻的桌椅，收拾好残局，坐在桌前，双手托腮。有多久没有平静下来了，只需要静静地坐着，看着那座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