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橙

第22章 橙

宋阑已经快十天没有进食，人躺在榻上虚弱至极。他感觉自己大限已到，便也不去挣扎，任由饥饿啃噬这副躯体。他勉强睁开双眼，盯着床边挂起帷帐的钩子，那上面垂下的红色流苏像极了萧红的一身红衣。他中心感慨万千，萧红啊萧红，难道我这一世再没有机会与你相见了吗？

脚步声轻缓靠近，他朦胧的视线里，有人坐在床榻边探视他的情况。他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萧红来了，是那张面容，竟看得分外清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却是枯槁之感。

“你这小子是将我看做他人了吧？”宋家公用左手的指节轻巧他的额头。

“爷爷？”宋阑看清来人之后，略带失落，“您怎么进来了，爹他不是命人看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么？”

宋家公笑道，“你觉得门外的那帮小厮有胆子拦我么？你娘心疼你饿着，在我房间外跪求了好久，我只好过来看看你了。真是父子一模一样，都是倔地跟驴一般。”

宋阑扭过头去，“我知道爹生我的气，是我不孝。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做任何的退让，我真的不想娶霍家小姐，我心有所属……”

宋家公忙摆手制止他，将一个包袱放在他的枕边，“我也曾年少轻狂，如何不懂你的柔情款款？这包袱里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口粮和盘缠，你先吃些东西，有了力气才能逃出这里。夜半时分，自会有人来接你。早去早回吧。”

子时，宋阑已经在屋子里换好一身黑色的衣裳抱着包袱坐在榻上，外面安静地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负责看门守夜的那几个小厮还在，门面上映着他们的黑影。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宋阑不安地开始往门边移动。

“少爷，少爷？”有人压低了声音在门外唤他，他推开门，宋家公身边服侍的小厮正拎着灯笼笑着。宋阑再去看门外的那几人，早就打着瞌睡靠着门框睡着了。

“他们这是怎么了？”

“不打紧的，就是一点迷香，天亮之前是不会醒的。老太爷嘱咐我送你离开应天府，咱们还是快走吧。”

宋阑轻手轻脚地踏过门槛，跟着他出了宋府，在侧门外上了提前备好的马车。

黄昏近晚，眼看着是不能赶到下一处城镇了，萧红命车夫找到一处溪水，下了车便在溪水边的石头上用清水浣了手。成苑还担惊受怕地未能回神，人就靠在马车边，双眼迷离。

“你能吃鱼么？”萧红踏着石头一跃就回到岸边，正巧站在成苑的面前。他双腿一软，竟坐在地上，眼神中惊恐难掩。她觉得他这样颇为好笑，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怕我怕成这样？”

“没……没什么。就是车坐的久了，腿有些软。”成苑的双眼一刻也不敢离开萧红，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是问问你这位出家人，能吃鱼么？我们今天怕是不能赶到城镇了，夜路难走也是危险，只能在溪水边暂歇一晚了。若你不能吃鱼就得去林子里采些果子了，不过可别采到了有毒的果子，我可没有解毒救人的本事呢。”

“多谢姑娘关心，小僧现在就去。”成苑如释重负地躬身谢礼，然后就去寻果树了。

车夫此时已经拴好了马，喂好了草料，也来到溪边。

萧红问道，“你身上可带着什么佐料了么？”

“姑娘是要烤鱼么？我那车上倒是还有锅，可以炖个汤什么的。就是这溪水里的鱼太精了，不太好抓。”

“鱼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去取了锅来给你自己准备点吃的吧。”

车夫连连称是，又折返到马车那里。萧红站在溪边，水下的鱼确实灵动异常，不过也是快不过她的镖的。她看准时机将指节中藏着的梅花镖打入水中，水花翻起的同时，三条鱼也一同甩了尾巴跳上了岸。她的梅花镖卡在鱼鳃边缘，未伤皮肉。

“快来把这鱼拿去吧，我是见不得鱼腥的。”萧红朝着车夫摆手道，自己一个翻身跃到了高处的树枝上，看得车夫是目瞪口呆。

“姑娘你见不得鱼腥怎么吃这烤鱼和鱼汤啊？”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吃过饭你就去马车上歇着吧，明早启程时我自会叫醒你的。”

“可是姑娘……”

萧红已经取出长箫来坐在枝上吹奏，车夫也知道劝说无用，拎着鱼就去拾树枝生火起灶去了。秋高气爽，林子里的树也差不多都黄了叶子，远看去一片金黄。她一身红衣飘逸在其中，像是枝头挂着的红绫，染红了满眼的金色。箫声却是凄凉，顿挫呜咽，细长而缓。

成苑听着箫声，已忘记了自己本该要做的事情。他知道这是萧红，她这样意气风发的女子，又有什么能让她眉眼俱殇呢？

又回到了溪边，成苑摘了好多的水果，车夫的鱼也烤好了，鱼汤的味道更是诱人至极。

“这位公子回来了，我做了鱼汤，尝尝我的手艺吧。”

成苑忙谢过，解释道，“我是出家人，不能吃这些的。”

“出家人？可你并没有剃度，还跟这位姑娘一路同行，哪里像是出家人。”

“少林的俗家弟子是不必剃度的。那位姑娘现在人在何处？”

车夫指着头顶上的树枝，“就在那里坐着呢。刚才还在吹箫，那声音悲怆绝情，怕是受了不小的情伤。现在倒是安静下来了，只是坐在那里不吃不喝的，眼睛也不眨一下。”

“老头，你要是再说我一句，我就毒哑了你。”萧红的声音冷冷地从头顶传来，吓得车夫脸色惨白，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了。

成苑选好了两个果子提气后一跃而上，站在另一根树枝上，将果子抛给萧红。她却不接，扬起长箫又打了回去。“你顾好自己就是。”

“可是萧女侠你这般不吃不喝会伤了身子的。”

“我伤了身子不就杀不了你了，你也不必继续担惊受怕了。这种好事，又何苦拦着。”

“我听你刚才箫声中哀怨绵延，像是有天大的苦楚。也许你说出来，小僧还能开解一二呢。”

萧红忽然转过脸来，盯着他的眼睛，“你倒是跟一个人有些相像，都是这样的热心肠，爱多管闲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