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情之一字

第106章 情之一字

“她还是不能忘却吧？”言采从黑暗里走出来，耷拉着眼睛。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全部盘在头顶，用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固定好。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外罩一层白纱，远远看去端庄肃穆让人不由敬仰。她跨进言许的房间，轻轻阖上房门。

“让掌门师姐受委屈了。”言采双手合十对着言许微微一拜。“言清她就是这个性子，谁让她一直都是小师妹呢，都是被师父当年给宠坏了。”

言许叹着气，“我也知道她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这么些年了也随着她没约束过她。可她现在是年纪渐长，规矩却一点都没有了，居然敢硬闯我的房间。长此以往，这峨嵋还有规矩可言么？”

“都是因为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当年……当年也不是有意的。”

言许与言采静默地对视着，她们彼此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哎，先不说这些了。”言许示意言采坐下，“你刚才也听到了，言清她要跟洛竹比试武艺。如果我不同意她此举的话，只怕她是要把峨嵋上下闹得翻天覆地了。可若真的同意她的要求，你觉得凭洛竹的根基，会是言清的对手么？”

“就算洛竹天资奇佳，怕是也难超越言清近二十年的武功。”这是一场注定会输的比试，言采知道言清的性子，她怎会是只为了比试那么简单？她要做的无非是要让自己也感受那份切肤之痛，她想要洛竹的性命！

“师妹？”言许注意到言采的神色有异，忙唤了她一声。

“我没事。掌门师姐还是答应言清的要求吧，不过比试的时间推后一个月。我想在这一个月里指导洛竹的武艺，能让她顺利地成为掌门首徒。”

孙洛竹坐在屋顶，拿出竹笛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吹奏一曲了。她如今心思烦乱，怕是比风中的柳絮还难理清。一曲悠扬，笛声婉转，可吹到一半，心绪涌上，竟生生断了后音。

怎么办？她问自己。掌门首徒的事看来是毫无转圜的余地，掌门和师父都希望她能担此重任，可她如今心中想的却是儿女私情。成稷啊成稷，她记得那人的样子，一身肃黑的便装，看起来有几分书生的儒气，但眉眼间的英雄气概藏匿不住，坐在那椅子上傲视群雄。他不是武林中人，是锦衣卫，是朝廷的人。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千山万水。

她越想越急，越想心里越难受，脚下着力不稳，一脚踩着瓦片滑下了屋顶。孙洛竹闭着眼睛，已经做好了后背着地的准备。谁知，一阵掌风从她背后拂来，言采师太搂住她的腰，将她拦了下来。

“怎的这样不小心？”言采师太就算发怒声音也是轻柔缓和的，只是目光里像是藏了把刀，刺得孙洛竹不敢去看。

孙洛竹跪在她面前，低头道，“弟子刚才在屋顶赏月吹笛，谁知看的月色醉人，脚下没有防备就失足滑下了。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弟子只怕又要摔成重伤了。”

“你呀。刚才的笛声我就知道是你吹奏的，只是没了你平日的稳重，后面的半段曲子生生断掉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孙洛竹的心里咯噔一声，她在内心挣扎，是要据实回禀，还是假言搪塞？谁知她还没回话，言采师太就一个人自说自话道，“我也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先起来吧，我们屋里去说。”

孙洛竹跟着言采师太一同进了自己的房间，言采师太坐下后，也示意她入座。

“只有咱们师徒两个，你也别那么约束了，坐吧。”言采师太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着眉头，如今看着孙洛竹，眼里的光也暗下不少。“我想掌门师姐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同意你做掌门首徒的事，你刚才心绪不宁就是因为这件事吧？其实我了解你的性子，安静温婉，要不是你父亲当年走投无路送你上了峨嵋，你大概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小姐。你不争不抢，淡泊名利，更是年轻一代弟子里难得的翘楚。由你担任掌门首徒，甚至成为下一任掌门，我们都觉得你能担此大任。”

孙洛竹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言采师太的来意，她是来劝说自己的，既然入了峨嵋就该顺着峨嵋里的规矩。

谁知道言采师太却话锋一转，“可是如今这掌门首徒做不做得，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因为言清师妹已经向掌门师姐提出了要和你比试武艺的要求，如果你能赢得了她，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掌门首徒。反之，这峨嵋派怕是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言清师叔她……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孙洛竹心下一沉，言清可是她的长辈，以她的武功修为无论如何都是赢不过言清的。这必输的比试，掌门和师父又何必答应呢？

言采师太叹了口气，她当然明白孙洛竹现在的感受，安抚道，“不过我已经替你争取来了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想赢，想堂堂正正的坐上掌门首徒的位置，这一个月就与我一起闭关，出关后你一定赢得了言清一招半式。”

“可是言清师叔为什么一定要难为我呢？她是我的师叔，是长辈，与她动手，于礼不合啊。”

“她不过是要报复，想要取了你的性命。当年我是怎么对她的，如今她都要还到我身上来。”言采师太欲言又止，“洛竹，如果你不想做这个位置，师父也不会勉强你的。你是我最看重的徒弟，也是武学奇才，我宁愿你长命百岁、平安一世，也不要你为了我们上一代的恩怨陷入这无尽的为难。究竟怎么选择，你想好了明日再来找我吧。”

言采师太神色黯然地推开房门，她抬脚跨出门槛的时候很犹豫，每一步都走的极慢。

“师父！”孙洛竹站起来喊道。

言采师太停在门口，背影在夜色里显得孤独狼狈。

“你跟言清师叔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你们同门之间如此交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