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上）一心许一人

第106章 （上）一心许一人

除夕夜，东城城楼上放起了烟火，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陪同太皇太后、皇上和公主一同登楼观礼，与百姓同乐，五彩斑斓的烟火，让星辰都失了光亮。

又是一个烟火绽放，照亮了守着越园的羽林军们的脸，闵府除闵静文和闵老夫人有品阶外，其余皆是白身，日常在外的闵致仁也只是担了骊山书院的山长，在文贵圈子里名声极好而已。闵致信却是从不沾手这些迎来送往，这一身骄傲做派却也让他声名鹊起，画作、诗篇、手稿都是千金难求。兄弟俩安静的用过晚饭，闵致仁刚想开口和闵致信聊聊最近的文章，却不想闵致信拍拍屁股走人：“小女身体抱恙，缺了这一顿合家饭，小弟不放心，这便去看看。”

闵致信刚走，宋氏便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老爷，二弟这是去哪？风风火火的。”

“去看他那飞上枝头的女儿。”闵致仁起身掸了掸衣服，除夕夜还生着病，还真是晦气。

宋氏可不这么想，自从上次闵流纤告诉她太皇太后赏赐的那只八宝琉璃盒，宋氏看越园的表情都不一样了，听说闵致信去了越园，便沉吟道：“按理，我这个做婶母的也该去看看她，老爷您说呢？”

闵致仁瞥了眼宋氏，知道妻子是打闵流缨那未来皇后名头的算盘，也不阻止：“侄女儿身份贵重……”

“妾身知道，老爷放心。”宋氏笑着回内室，准备再问问闵流纤，越园里的情形。

闵致仁看着宋氏转过屏风，负着手，噙着冷笑，未来皇后？不知那个不知在哪儿长大的闵流缨能不能坐得住！

此刻的越园，除了闵流缨住的梅间阁是灯火通明，其余地方入了夜便是漆黑一片，离梅间阁不远的小假山突然动了动，从里面探出一张脸，圆溜溜的眼珠子映着灿烂的烟火，在暗夜里像黑曜石一般发亮。

“三两，快出来！”一文小心的猫着腰从假山里出来，向身后招了招手。

身后假山的洞口中，一身暗色劲装的三两利落的跃出。一文看了眼梅间阁，再看了看那正对着假山的小轩窗上盛放的红梅，笑了笑：“主子这几日怕是积了不少的牢骚……”

三两没有回答她，径自无声的靠近窗户，利索的返身进入，一文嘟着嘴，也跟着翻进了窗子。“属下见过主子。”

抱恙没能参加闵府合家宴的流缨，正俏生生的立在累丝镶红宝石的熏炉前烘手，只穿了一身白底绣金色云纹流水花样的锦裙，松松的披了件鹅黄色缎面披风，见一文和三两双双滚进窗，不由的扯扯嘴角，指了指门口：“不相干的人都被我遣走了，你们俩怎么不走门？”

三两的脸唰的红了，一文自来熟的走到一旁，取了只大橘子剥了起来：“主子你又没说，我们又不长着千里眼和顺风耳……”三两下剥好了橘子递给流缨。

流缨接过一分三，眼角带笑：“这几日不见，有没有想主子我呀？”

三两老实的点了点头，吃了瓣橘子，一文一口吞了那几瓣橘子，掩着嘴：“我可想主子您了！还有华公子，他也很担心主子……”

“嗯知道了，今儿来是你家华公子的意思？”流缨笑笑，取了小钳子弄了弄熏炉里的银碳，表情淡淡。

“公子的意思是，立后的诏书主子你肯定是知晓的，一过正月便是立后大典，华公子计划后日动手。”

“后日？”流缨抬眼看了看三两：“怎么是后日，当初的计划不是定在正月末吗？”

三两认真的传达：“华公子说夜长梦多，这件事既已筹划多年，万事俱备，何不尽早脱身。”

“回去……告诉莲华，既已筹划多年，便不急于一时，一切，听我命令。”流缨淡淡放下被烧得通红的银碳，转而看向三两，嘴角带笑：“另外，给我送一名姑娘过来，最好是身经百战，颠倒众生的那种……”

“是。”三两点了点头，自从跟了主子，她的生命里只剩下听从和守护。

一文眨眨眼：“主子你要姑娘？”

“嗯，怎么了？”流缨点了点一文的额头：“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点长进。”

“主子您长进了就行！”一文嘿嘿的搓了搓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主子您还记得那个萧麒萧公子吗？”

流缨捏着红梅的手微微一顿：“嗯。”

“他前几天来了八面楼，华公子带着四银去见了见。”一文摸着下巴：“他的态度和先前完全不同……”

流缨随手将红梅扔回瓶中：“能有什么不同？”

“眼神！”一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的眼神不同了，特别是看四银的，哦，还有看华公子的眼神也不同了。”

流缨蹙眉，难道他看出来什么了？还是知道些什么？不可能！四银能将自己扮的天衣无缝，不是亲近之人根本不会分清……

“主子？”一文在流缨面前挥了挥手：“主子你怎么了？”

“哦……没事。”流缨回过神：“对了，上次让你和二钱追查的那帮黑衣人是什么来历？”

“我和二钱循着马蹄痕迹追上去，发现他们在一个小村落中停下，放走了马匹，又连夜徒步回了京城，一回到京城他们便分开，我和二钱分别跟踪两个最像头目的人，结果都跟丢了……还请主子责罚……”一文难得认真的垂首认错。

“近日城中鱼龙混杂本就难以跟踪，对方看来是有备而来，你们跟丢也属正常，”流缨抬起一文的下巴：“在哪跟丢的？”

“在……南城附近。”

“南城？南城多是外乡异族聚居之地……”电石火光之间，流缨突然想到为何那日见那批黑衣人分外眼熟，那上马的姿势，就是秃突佳曾经向她炫耀的骑马姿势，若是没有猜错，那批人，是北狄来的，而且很有可能和出使东景的北狄使臣有关！“回去之后，派几个人盯住鸿鹄寺那边，还有，让四银下帖子，请昭君和秃突佳到柳府一聚，提出过了年想去北狄做生意，看看能不能和北狄使臣一同上路，若是可以，便要求和使臣谈谈，看看具体事宜该如何安排。”

“是。”

“还有上次我提回去的那个黑衣人，审出什么结果？”

“那人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还一直找机会自尽，然后华公子下令用了重刑，那人几度昏死，还是不肯说，最后是听到那人昏迷后说的话才知道那人居然是北狄人，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东景话。”一文顿了顿：“然后华公子昨日把人提走了，也没说干什么……主子，要不我去问问？”

“不用了，他自有他的用意，既然审问那么久还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还不如处理了。”流缨长舒一口气：“时辰差不多了，她们也该回来了，你们回去吧！”

“是，”一文和三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主子小心。”

“南越那些小姐们唱念做打的本事，你们主子我是学了个十成十，别担心了，去吧！”流缨无所谓的笑着。

“主子，我看您的脸，这几日，都笑僵了吧，下回一文一定给您揉揉！”说完不等流缨反应过来，两人迅速下了假山中的暗道，顿时只剩流缨黑着脸立在窗边。

“闵二爷！”躲烟的声音突然响起，流缨随手抽了一本书，娴静的坐在书案边，计算着时间，浅笑着抬眼看向来人，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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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殿，慕容麒靠坐在椅子上，难受的抵着眉心，常喜端了水盆急匆匆的走进来：“皇上，您好些了吗？要不老奴去煎碗药汤来，您也好受些。”

慕容麒身上酒味弥散，方才大宴群臣，向来几杯倒的他，不可避免的被敬了好几杯酒，硬撑到现在，尤其是北狄的那个使臣！

“给朕，”慕容麒一开口便是酒味，自己都难受的皱了眉：“倒杯蜂蜜水，朕要喝，蜂蜜水……”

“是是是！”常喜一溜烟去泡。

慕容麒揉着眉心，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高高的藻井，幽深的眸子倒映出金碧辉煌。

常喜捧着茶盘，小心的倒了杯温的递给慕容麒。

“常喜？”

“哎，老奴在呢！皇上有什么吩咐？”

“你上次问朕，到底在意的，是这个缨姑娘，还是那个缨姑娘……”慕容麒抿了口茶，甘甜馨香的水冲散了酒气，慕容麒闭上眼：“朕这就告诉你，朕！在意的是闵流缨，是柳缨……”

常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还是两个缨姑娘嘛！常喜接过被喝完了的被子，倒上再递给慕容麒，小心的试探道：“皇上，闵二小姐是闵二小姐，柳姑娘是柳姑娘，您莫不是两个都想要？”

“朕只要一个缨儿……”慕容麒仰着脸：“朕从小就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在，我的视线里、我的心里，就看不到旁人了，就是她不在，我也时时刻刻想象着她在我身边的样子，笑着的，不笑着的，哭着的，生气着的，我，都想象过……真的，有时候突然听到缨这个字，我都会下意识去找，下意识的表现的更好，看看是不是她回来了……”

常喜听着听着不觉鼻头一酸，微微低了头。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那天在茶楼，我看她从车上下来，我就开始想，是不是她回来了？她不认识我……”慕容麒顿了顿，睁开眼：“她那么小就离开东景，经历那么多事，就算不记得，我也不怪她……我一直在查，一直在等……那天皇祖母告诉我流缨就在南越，我很高兴却也很意外，原来那个柳缨不是缨儿……”慕容麒伸手盖住双眼：“我迷茫了，为那个柳缨不是缨儿……”

常喜擦了擦鼻子，抬起头，泪眼朦胧：“皇上放心，老奴知道您的心意了！”

“你知道什么呀……”慕容麒抬手瞥了眼常喜：“朕看的没有错，柳缨，就是闵流缨，我的缨儿……”

常喜愣了，脑子里乱糟糟一团：“皇上……”

“我的皇后，自始至终，只有一人。她以闵流缨的身份与我青梅竹马，以柳缨的身份与我多年后重逢、甚至博弈，以后，她会以我的皇后的身份，与朕一起站在东景朝堂之上……”不管她要做什么，我的怀抱，为她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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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