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下)瞒瞒瞒
“皇上,您身上还有伤如何能站在风口里?!”常喜连忙上前替慕容麒披上狐裘,轻声斥责慕容麒身边跟的小太监:“怎么当的差?杂家不在连这点小事都不会?!仔细你们的皮!”
慕容麒看了看飞云殿后面不远处的宫殿,眼神悠远:“北狄使臣送走了?”
“回皇上,是,翼旭王子让老奴转达他们的谢意,定不负皇上的相助。”
“嗯。”慕容麒转身,却因为胸口的伤,不由的一滞,常喜忙上去扶住:“皇上您这是何苦,龙体要紧……”
慕容麒被扶着坐到了锦榻上,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小太监们一个个安静的退出,常喜退到门边却又转回来,弓着腰立在一边:“请皇上恕罪,老奴想陪着皇上,皇上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跟老奴说,您可千万别憋在心里,会伤身的……”
慕容麒闭目养神,并不理常喜,过了许久,才开口,“皇后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皇后娘娘今日晌午刚醒过一次,人昏昏沉沉、不得清醒,太医诊断后,只说娘娘是心气郁结、不得而发,是以精神恍惚。已开了方子让人盯着去煎了。”
“心气郁结……”慕容麒嗤笑,长叹了一口气,“她的心气莫不是都在盛莲华身上,为了不让他死,她要来杀朕……”
常喜凑上前,小心道:“皇上,当时那般情形,您也知皇后娘娘重情义,当初那个叫五金的丫头前脚刚去了,娘娘后脚就对那个老匹夫下手,昨日亲眼见着昔日属下一个个枉死,且是死在娘娘往常十分信任的人手里,这心里怕是比死还难受……皇后娘娘只怕是急昏头了才……”
慕容麒沉默,常喜小心的打量他的神情,奈何阖上的眼眸阻隔了一切,清贵的面容平静下掩着失落和心疼。“这些朕都知道,你先下去吧,有些事朕再想想,过会儿宣林老进殿……”
常喜颔首退下,下晌领了林文荣进殿后便又退了出来守在殿外,直至傍晚时分林大人走后,才轻手轻脚的进来,见慕容麒斜靠着迎枕,一双清亮的眸子映着光彩,正借着天光在阅览奏疏。
“启禀皇上,太皇太后下晌去了皇后娘娘宫中,一刻钟前离开回了懿乾宫。”
慕容麒顿了顿,放下奏疏,捂着疼痛的前胸起身,“摆驾。”
常喜闻言跟在他身后:“皇上是去懿乾宫,还是……”
“去裕德殿。”
常喜心头一松,忙高声唱喏:“皇上摆驾裕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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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缨迷迷糊糊醒过一次,身边人换了几批,把脉看诊,喂了些小米粥,便又沉沉睡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望着头顶丹凤朝阳的床帏,流缨呆愣了半晌。
“可是醒了?”闵氏沧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紧接着流缨便看见崔姑姑的脸,带着些担忧:“皇后娘娘可是渴了?”
流缨缓缓眨了眨眼睛,蓦地起身,眼前一阵晕眩,亏得崔姑姑扶住了她,在她身后垫了软垫,这才慢慢缓过来,却又急急道:“一文、二钱、三两、四银呢?!还有……”
“皇后娘娘,人死不能复生……”崔姑姑看着自己被流缨抓住的手,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流缨怔怔的松了手:“那都是真的……”空洞的眸子蓄起泪水,一滴滴,点在锦被上,晕开,伤心一片。
“先前哀家就告诉你,该看清楚身边的人,”闵氏看着流缨的样子,到底是有些心疼,便缓了缓语气:“若你早日放手将这些交给麒儿和哀家处理,情形会比今日好得多。”
“一个与我母亲之死有牵连,一个是养育我十多年的义父……”流缨开口,咸咸的泪水沾湿双唇:“你让我如何去信?如何去怀疑?”
闵氏默了默,低了眼眸:“那五人都已好生安排,你若能下地,便去见最后一面。”
“那……”流缨顿住,不知那声义父是否还能喊出口。
闵氏却知晓她想问什么,“盛湛和那三人突围,最后不敌,三人伏诛,盛湛现下被关在牢狱中……”
流缨点了点头,抬眼看向闵氏:“还有什么是我还不知道的?”
闵氏端坐在一旁,烧着地龙的寝殿和暖,流缨的眼里却是破碎的冰冷。
“你有多久没有收到南越那边的消息了?”闵氏淡淡的开口,多年执政,让她说话很少拐弯抹角,见流缨愣住,便接下去道:“三天前收到的消息,南越皇帝陷入昏迷状态,仅剩的五皇子辅政,不少朝臣相继落马,南越,已经变天了。而身为武将之首的盛家却在几次朝议是缺席,盛家最有能力的六爷据说染上了时疫……”
闵氏顿了顿:“他早就来了东景,流缨,他这一辈子,唯一想做的便是复仇,而你,是他棋盘上的一子……”
流缨抱膝,低头不语,听着闵氏的阐述,渐渐地,声音变得悠远,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知道闵氏离开,崔姑姑被留下照看。
一角天水青的衣袍落在身边,流缨慢慢抬眼,熟悉的眉眼近在眼前,“缨儿?”
下一瞬,眼泪夺眶而出,青丝披散,流缨揪紧了锦被,痛哭无声,慕容麒心里疼的一抽,眉头跟随流缨而慢慢皱紧,伸手终于将她揽入怀,贴着她的额角,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衣襟,流缨靠在他怀中,额头熨帖,他颈侧的脉搏清晰有力,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流缨渐渐止了哭泣,直起身偏过脸道:“我想见盛湛。”
“好。”慕容麒颔首,伸手将她的发丝别在耳后:“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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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里,盛湛端坐在桌边,虽然被扣住了琵琶骨失了所有武功,却一点犯人的意识也无,若不是一身破烂淡薄的囚服,盛湛的模样,更像是翩翩儒将。
锁链的声音在幽暗的过道里回荡,慕容麒和流缨一前一后行来,常喜和崔姑姑随侍在侧。
盛湛见到慕容麒身后的流缨,冷冷的笑了一声:“没用的东西!白养了你十三年!难道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我没忘。”流缨立在围栏外:“我一直都记得。记得那年、那月、那一日的寒风冬雪,记得每一支利箭刺入我母亲身体的声音,记得那血滴在我脸上的温度……这些我都不会忘!”
“说谎!你若真记得,就该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个狗皇帝和那个老太婆!当年若不是他们,你母亲也不会惨死!没有他们,和悦她更不会离我而去!是他们这些人,将我和你母亲逼上了绝路!”
“难道你还不明白?”流缨看着盛湛有些魔怔的样子淡淡道:“还是你装作不知道?我母亲或许曾经对你有情,可她最后放在心里的,是闵致信,是我的父亲!那个至今同样将我母亲放在心里的男人!”
盛湛面色发青:“不可能,和悦不会的……”
流缨从袖中掏出一把锁,轻轻一推中心,机括微动,一把锁变成了两把,“你应该认得,这是南越皇帝当年得到的一块奇锁,赐给了如今的禧贵妃,后来成了我母亲的陪嫁,而这把锁,名唤九转同心,寓意再明显不过,我母亲,当年赠与我父亲,从未收回。”
“就算是又如何!只要他们死了!和悦便还是我的!”盛湛猛地往前,流缨下意识的后退,撞到慕容麒的怀中,听得慕容麒轻声倒吸了一口冷气,流缨回首,只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忙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子。
盛湛得意,抚掌大笑,瞪着流缨:“他替你挡了一箭!”
常喜小声道:“皇后娘娘,皇上身子还需静养,为了见您,皇上今日还不曾休息过,您看……”
“立刻回去。”流缨回首看了眼盛湛,头也不回的扶着慕容麒回飞云殿。
慕容麒的伤口果然裂开,老太医仔仔细细的换药,流缨则立在外室,抱臂看着他日常起居之处,书案上分列着数堆奏疏,案后是层叠的书籍,除此外,便无他物。
太医拎着药箱出来,朝柳缨行礼告退,常喜自内殿出来:“皇上请娘娘进去。”
流缨颔首,步入内殿,常喜体贴的合上内殿的门。
“缨儿,过来。”慕容麒伸手,流缨顺势坐在了床尾,低着眼睫,“你受伤了……”
慕容麒眼里带了些笑意:“是。”
想起先前还揪着他哭了许久,“那你……”流缨抬眸,却见慕容麒捂着胸口:“缨儿,我疼……”
流缨不禁红了双颊,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要起身,却被慕容麒眼疾手快的拉住,“大典之上,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
“我让你信我,如今,你愿不愿意?”
流缨眼神几番明灭,终是轻轻颔首,慕容麒一愣,反应过来,手下一个用力,流缨不防,跌坐在他怀中,流缨倒是想着他身上的伤不敢太过挣扎,可慕容麒明明疼的倒抽冷气,愣是忍住,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笑意:“慕容麒一生既许一人,自你后,再无人能牵动我的一举一动。”
二月二十,五具棺木被厚葬在皇陵之后,慕容麒携流缨远远的观望。
“一文她们跟了我十三年,平时最是亲近不过,莲华他……”
慕容麒牵着她的手微微动了动,那他,也守护了你十三年,远远多过我?
流缨察觉到慕容麒的失神,便紧张的问:“怎么了,胸口疼吗?”
慕容麒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你替我回去揉揉就不疼了……”
“无赖!”流缨白了他一眼,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那种痛,她此生难忘,看着修葺完善的墓碑,流缨吸了吸鼻子,黯然垂泪。
慕容麒看着她下巴挂着的泪珠,眼底的情绪莫名凝聚,深暗黝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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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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