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倾华一世待卿归
面面相觑的众仙还没有从九阙中途离席的行为里清醒过来,对视的目光中已都无可奈何带上了忧悒之色。
九阙神君虽然冷淡,却是极负责的性子,也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似如今这般愤怒以至无法冷静自持,还真是头一遭。
而再看重歌面色,阴沉得仿佛藏了幽幽鬼火,令人看一眼便恐惧到不敢再看——诸仙所用的皆是昆仑千年寒玉所筑的玉盏,寻常修为差些的弟子甚至不能轻易以剑劈开,而重歌指间玉盏已成了好几片。
算计着再待在专心怀想伤情的九阙身边除了知道他有多惦记师祖之外估计也得不出什么了,望舒又还没有回来,她一介分身也自然不能反其道召唤原身,望舒的影子百无聊赖之下还是决定回去封仙会打发时日——起码还有吃有喝对吗?
谁知时不我待,鬼鬼祟祟想要摸回九阙位置继续吃的望舒影子恰移到重歌眸光所至之处,被他阴冷神色惊得生生一颤,匆匆忙忙奔过去坐好,姿势比师尊教自己术法时坐得还要端正。
有什么办法,谁叫九阙在星河之畔一直维持长吁短叹不说话的憋死她状态,望舒的影子在被迫看了许久一成不变的星河风景后终于忍不下去暴走,拆了两条星沙之径后气势汹汹回了浮云台。
然,这地盘到底不是她的,此际又没有师尊来撑腰,望舒也来不及细细向影子说明在这里拆什么都没问题,反正梦境会贴心还原的。
这才导致回来的望舒影子十分心虚,并在遇上昆仑山之主的重歌后,更心虚了……
果然不愧是望舒的影子,闯祸的性子也真是一脉相承……
端端坐好承完重歌的汹涌怒火,待他转了眼神去折磨白洛笙,望舒的影子才长舒了一口气没骨头般趴回桌子上叹气,一边八卦地猜想看样子这师兄弟二人是闹翻了,一边观摩白洛笙丰富无比的面部表情兼正大光明听她心声聊作安慰。
白洛笙咬着唇,面无表情,眸中却有幽幽鬼火,指间亦有血色蜿蜒而下。
她并不傻,于是很是明白,九阙看样子是拼死也要护着止越了。
可她却恨不能真正傻了,才好看不清楚这一折。
白洛笙知道止越于他而言不过那个人的替代,是他的愧疚的承载,他留她,只是为了还曾经欠她的。
不是不明白,可是越明白就越愠怒,九阙当年对青女都不过淡淡,最大也不过比对他人更多些亲厚,可如今却对止越如此尽心相护……
先前那温柔至极的相待便也罢了,如今更不惜与重歌翻脸,在封仙会途中便拂袖而去,甚至不顾惜在座诸仙想法……他何时有过如此毫无理智不顾后果的行为?
这般来算,那止越到底对他有多重要,她越想便越是忧悒。
止越都是如此,当年的她……白洛笙甚至不敢再想。
白洛笙言至此处,望舒的影子也想了起来,恍然一瞬开始去掰手指计算……怪道重歌听来耳熟,这位梦里的重歌,现实里也分明就是师尊的唯一师兄。
当年,重歌与奕子修二人都拜了西方元宿上神为师修习术法,这一折,望舒自是知晓的,只后来,二人关系日渐冷淡,后来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师尊对这师兄素日提也不提,便也不怪望舒连这货真价实的师叔也不认得了。
据说重歌虽长九阙的本尊奕子修万岁,也算是天生奇才,然而同奕子修相比,差却不止一筹。
更何况奕子修后来还入了九重紫霄,说是侍奉那个人,实则也得她不少指点,修为更是突飞猛进——毕竟那个人可是真正与天地同寿的大神,区区一个元宿上神根本都不能算作她的对手。
因而当元宿上神作古,师兄重歌拜了上仙于昆仑自立门派时,同为上仙的奕子修除了她外六界已再无敌手。望舒对此,只能说,重歌还能维持着同门情意只是冷淡而不是转为嫉妒之火,足见此人骨子里确然是个好人了,以及,确然对师弟奕子修有深情厚谊。
重歌初立昆仑穹苍派,本欲唤奕子修入派指点,却不料他竟彻底收拾了搬去九重紫霄,只领了个穹苍君上的虚名。自此,一个开宗立派,一个枯守九重紫霄专心追寻天道大成……直至出了那件事。
望舒所知便知此处,于是她偶尔思及重歌,都是在疑惑如此感情的二人,究竟能如何到达现在那亲友不够仇人不足的状态的?
而后,这梦境贴心地借重歌之口望舒之凭了读心术为她道明了这其间隐秘。
原来是这二人在那场所有人都清醒知晓的神魔大战出了分歧,于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日益疏远了。
与此同时,自觉欠了青女、一生都再还不起的九阙彻底离开权力中心,也成了玉京殿的闲人一枚。
这一节却是与她所知略有出入,望舒猜想,应该是从此开始进入梦境之主写好的剧情了,于是也打起精神读得益发认真。
一场大战便打了百年,个中隐秘,所有人都默契不再去提。
青女受罚,剔了神骨毁了血肉。神无来世,一死便是永寂。
她神魂被击的破碎,九阙在天河守了百年寻她的魂魄碎片,然后亲手葬入九重紫宵,昔年他们手植的归越花下。
然后……便已无然后。
世间,最后一尊上古之神也灭。
自那事后,所有人都三缄其口,装作忘了当年。
九阙也是,他沉默地封了九重紫霄,自己以法力用寒山冰玉筑了一座玉山,在山上筑起一座玉京殿,随后长久地闭关于此。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玉京殿常年封在结界里,只有他出去戮妖时方会开启。而九阙又性子冷寂,带得玉京殿更加死寂如坟墓。
而他与昆仑穹苍也是渐淡,只有重歌相托他才相助,新入穹苍的弟子几乎修炼百年也不得见穹苍的君上什么模样。
被这师兄弟二人如出一辙的说话说半句搅得云里雾里的望舒深吸一口气,好容易寻回神智,不再指望这梦境的剧透,转向自己能明晰而不至于听一半被掐断的故事。
比如,如今众仙对止越的态度。
若说千万年前的九阙已让人心惊而不敢招惹,那么今日的九阙绝不会有人想与他为敌,这名字已成了神话。
可昆仑穹苍也是渐有一方霸主之势,只单一个重歌便已让人头疼,更遑论穹苍诸多精英弟子,以重歌入室首徒归阙为首,也是一支奇兵。
若是他们当真翻脸了,他们该怎么办?又怎还能安稳作壁上观?
气氛再一次冷寂了起来,却显然比前两次更是愁苦了。
“鬼王恒奕,到。”
守门仙童清脆的声音拖了极长,悠长的声音里,封仙会上沉默的诸仙脸色都十分精彩。
自有喜,安心终于来了个可堪主持大局的;亦有忧,正大光明下了帖子却三令五申请不来,本已放弃却又施施然拜了帖子前来,这鬼界到底什么居心?亦有惧的,这鬼王亲自前来,莫不是听到了“她”的风声?
一时间,众仙神色复杂得惊心,底子却都是一色冷冷的排斥之意。
而望舒的影子先是一怔,而后一惊,再而后一滞,当即忽略了众仙纷乱算计,欢呼一声去专心等待即将出场的鬼王,满心皆是即将见到传说中的美人的彻骨欢喜。
没想到入了梦居然还有如此福利,不单是美人,还是自己执著许久一直难得一观的传说中人物,这一回圆了旧梦兼饱了眼福,简直太幸福了!帝宵好样的!
而她满心期待、众仙神色诡异各自纠结这一瞬,这纷乱思量的主角也施施然上场了。
天地之间有绝世奇花,倾世华容却是三千年一绽,夜绽一瞬立刻凋陨,其名,优昙婆罗。
而这鬼王恒奕,明明一身墨衣,幽冷如最幽深的苍穹,却宛然优昙婆罗花,一瞬千年的绝美,空灵了整个人间。
风华离世,优雅绝世,玉色玲珑为一盏销魂,和羞低绽作一瞬荣华,一重一重深绽重殇,瓣瓣交叠无边晴殇。
望舒的影子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美人拾足,步步涉月而来,似从上古寂寥无边的风月中走来,永远是从容至了冷的温润,无边温柔并不带暖意,只是他一贯风情。那倾世风姿却并未因此凋零了沉婉的温柔,反而幻出清风寒露般令人目眩心沉的空灵绝世来。
望舒的影子竟是一瞬看得一滞,面上居然久违地有了绯色——不能怪她对师尊不够忠诚,完全是敌人武力太强……果然不愧是能与师尊于容貌上抗衡的人啊。
虽说单算容色,帝宵也不输于师尊,然则这位主子却是日日端一副妖孽模样,唇角一勾便是狡黠,望舒一见之下只有自己又要被他整了的危机感,竟也一时想不起他长相来——嗯,这一定不能怪我。
望舒出神这一际,恒奕也已悠然步入封仙会,断然立在了庭中。
重重星沙颤栗着拂过他墨色郁郁长发,苍蓝冷光空灵无边,却不能再为他增一分颜色,因他本身已是绝世。
望舒看着便是不觉慨然,同样是一界之主,对比毫不靠谱的帝宵,这般气度,这般风华,才该是那种教人只觉惊艳的人物。
果然不愧是一人一剑开辟一界,一手创了鬼界不世辉煌的绝世人物。
鬼王,恒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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