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红颜咫尺当决绝

第171章 红颜咫尺当决绝

“姐姐，我们还能再见吗？”

最后一瞬，止越听到对面少年小心翼翼的询问，一点希冀蕴在墨色眸中，借了一川烟波婉转出桃花十里。

她便勾出柔软一个笑来，足下流转烟波皎洁，袅袅一川茫茫，那一点笑意映在水天相接一方苍蓝间，一如初见。

宛然他还是那个冷峭孤拔却温柔如斯的魔君，而她依然那个他笼在怀里宠在心头的小狐狸。

那般的柔软，那般的怅然，借了面前这熟悉的眼，将隔了太久的叹息一寸一寸还给他。

“不见了吧。”

见到她的时候开心吗。

他见到她，不止是开心。她在九阙身边更开心，他便给她更开心。她若是在他身边不开心，他便夺回她来给她快活。

如今，你我便只需陌路，我开心也好难过也罢，皆与你无关，你只需自己好好活下去，再找一只小狐狸，谁都好，只是再不要是我。

见到她去亲近他人，会生气愤怒吗。

若是喜欢，便不会。因为也许她只有亲近别人才会欢喜，而他永远不会让她不欢喜。

如今，你再不必在意我的欢喜，我与他人亲近，我与他人陌路，我被世界厌弃，也与你无关。你只需更自私一点，再也不要顾及我。

想和她过一辈子吗。

若是喜欢，你便只会让她选择，她是否愿意与你过一辈子。她若愿意，便好好守着她，她若不愿，你也会早早放手让她自由。

如今，我只求，你的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有我。你仍是你逍遥九天自在六界的魔君，而我，合该忘川一捧艳骨。

不见了，赫陵。

来生，永世。

那一抹笑意的尾韵犹缱绻风中，女子身影已然消逝无踪，而那前尘尽去的少年，只茫茫然看了那点紫衣彻底湮于无痕，眸光几度流转，亦悲亦欣的叹息。

流转不休的波澜乍然而止，一寸凝滞后竟是如有实质般流涌起来，随着云烟飘摇渐次扶疏出缥缈之形，一寸一寸还原出一领扶摇墨色来，广袖飘举翩跹宽缓意态，烟风里一张面容却是绝世温润。

隽离静静现了身，明月青瓷一川温雅的面上笑意流水清寂，却实实在在疑惑之色：“你为何不告诉她？”

赫陵只淡然摇头，方才少年般清稚一瞬沉下亘古般辽远，一刹带出寂然太久的叹息，却是避重就轻：“止越未免低估于我，区区鲛人泪，纵是四海共倾之数，也不能奈我何。纵是千世轮回万代流转，我也不会忘了她。”

“那你为何不曾说明？”隽离眸中分明异色一闪，才敛了眉淡淡开口。

赫陵一瞬默然，再度开口，话音只是清寂：“她想我记着，我便记着。她想我忘了，我便忘得干净。”

他想起那日的盘龙镇柱，羲和将落一川熙光，合了披拂血色织就一幅惨淡画卷。

他珍之重之的小狐狸被锁在盘龙镇柱，儿臂粗的锁仙链深深洞穿她四肢血脉，穿过琵琶骨将她钉在柱上，周身除了面上无一处未曾遍布摧魂针，而她曾经灵动眸子如今晦暗茫茫，分明血色淋漓，却还要于痛楚间拼力挣出一只手伸展向前方，等着一个曾经说过带她走的人。

纵然已是心知肚明，那人绝计不会来了。

千万年来面对死亡都是冷定的手第一次起了颤抖，从冰冷指尖缠绵到血肉，交织出怆然一脉苍茫，他看着小狐狸唇畔伶仃一点凄凄笑意，竟一时只是茫然。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说了，会过得很好的。

他记得她攥住自己的袖子絮絮撒娇，雀跃着说奕子修对她多好多好。他带她去看风景，他送她葬天剑，他教她好多法术，他带着她御剑飞行……她满心满眼都是奕子修，再余不下任何地方容下他人。一桩桩一件件絮絮道来，声音分明娇软，一字一句皆是甜蜜。

他便相信了，奕子修当真待她极好。

于是纵然那么不敢，那么痛楚，他还是把她还给了奕子修，好好地交给他，本来想着可以教她欢喜，教她快活。

若是她能快活，这人生里没有赫陵，也无所谓了。

可是，他到底料不到，奕子修残忍至斯。

那是他的小狐狸，是他唯一的珍宝，是他愿以天下交换以身魂相护的，他的姑娘。他把她好好交给奕子修，却被奕子修亲手摧毁。

送上盘龙镇柱，锁起锁仙链，一针又一针，洞穿血肉，磨碎神魂，断绝了所有希冀。

颤抖指尖终究落在止越面上，却连轻抚也不敢，只能寥寥于空中一遍一遍描画，描出那魂牵梦萦的容颜，从苍茫到决然，再到狠厉，终究落回血色靡丽。

她的睫羽突兀一颤，一切灵动神色灰飞烟灭在苍茫暗色，而她只是拼力伸出一只手，执着向前伸展，淋漓血色一寸一寸顺了指尖滴落，于青阶上蜿蜒出血色图腾，她只是痴痴伸手，还想再触及那个最是有情又最是无情的九阙神君。

“小狐狸……”一声唤出，已是凝涩不成音。

“哥哥……痛……”她声音喑哑，眸子苍茫。

平素仗剑天下叱咤风云的手颤抖到握不住小小一根摧魂针，一川水色在她细弱声音里渐次凝冰结霜，赫陵眸中暗色支离聚成灼灼业火，到底，狠狠闭了眼。

“小狐狸……忍一忍……”

一边撑起温柔安慰，一边却是聚起灵力，拼命抑住颤抖，狠狠将那一根摧魂针拔了出来。

止越身子猛然一颤，并未痛呼，却是激起赫陵灼灼痛意，偏又寻不出什么法子抑住，只有咬牙一遍一遍重复那寥寥安慰。

“小狐狸……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又一枚被拔出，止越再度狠狠一颤，指尖已深深陷入掌心，赫陵紧紧咬了牙，将喷薄凝噎狠狠咬在唇齿冷厉笑意之间，一枚又一枚狠狠拔出。

他怕只要一停，就再不忍心下手。

灼灼业火熄成唇畔冷厉笑意，赫陵乍然停手，将那小小少女血色披拂的身子珍之重之环进怀中。

他会带她走，把她笼在掌心千恩万宠，再也不会让给奕子修了。

什么都可以无所谓……爱与不爱，恨与不恨……

这一次，她只要记住，带她走的是自己，就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