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红尘一局南柯戏

2024-03-13 作者: 妖辞栖迟
第202章 红尘一局南柯戏

第202章 红尘一局南柯戏

“这雪,下得真好。”

女子柔软叹息里,天地似也一片苍茫,入目处落雪成灰,将方才雪色或血色一并掩了个干净。

天地一色,浮生无相,当真是极好的。

分明心头雪色茫茫,奕子修却觉有什么业火于骨肉间烈烈燃起,来自对面那个笑语嫣然的女子,他明知从何而来,却无能为力,只能任那缠绵痛意自肌骨而来,蜿蜒过血脉凛凛,于心头枝繁叶茂奉养出淬毒的白骨之花,从她眸中深潭一方墨色,借了那缠绵一眼,也将蛊种在他的心。

是了,是蛊。

若非蛊,如何忘不得?

若非蛊,如何恨不得?

若非蛊,如何……

末了一字,已是不可说。

那般下得太好的雪色,绝美到不祥的茫茫,却令他思及另一片迷蒙雪色。

那该是什么?

是了,是一脉桫椤风雪,玉瓣絮絮飞扬成霜,汇入那一色恍然随了呼吸起颤的白色,白色棋盘安在树下,星罗出重重九宫格,却是空无一子。乾坤六和于此混沌,皆汇做一视同仁。再无仙神妖魔之分,再无正邪是非之别。

他恍然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走神了。自魂魄重聚,他并非如期淡然,反是越发茫然。如今尚需片刻,才能思及自己当真该思量的,是什么。

是了……是这一场战……

重歌素重九重天,妖魔二界这些年来屡屡挑衅甚至大战早令他恨之入骨,更不提妖魔二界还隐约胜利的局势,更是迫他至狂。重歌却非青女父神所化、奕子修这般六界天生灵胎,本为人身入仙,自然不认为妖魔堪当六界正道,随后数十万年重歌登上巅峰,自然引得以他为首一批仙人尊崇仙人轻蔑妖魔,嗤之以邪门歪道。如今妖魔竟敢打上八重天甚至隐隐有攻下八重天而他等却呈无能为力之势,重歌自然心生怨怼。

九重天不知妖魔二界只求正名的心思,兼之紫皇还要同妖王成婚,思量紫皇如此势必算入妖魔二界,偏生他们的九阙神君还对她完全无可奈何,此一战难有胜势。更不提重歌隐约察觉他分明断情绝爱仍对止越有所惦念,若紫皇存心报复,奕子修却有意冷漠,这般下去九重天将置于何地?

一不做二不休,重歌索性借了止越帝宵婚仪,一来迫奕子修与止越同归于尽、,二来偷袭妖魔二界,将计就计索性反布势力其中等待翁中捉鳖。

自古以来,凡是大战,哪有不曾牺牲?

而上古留名的神邸仙人,又有几个无病无灾安然坐化,不都是陨落于天地浩劫?

天地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乾坤寂灭,他等纵为仙人又能如何?

他记得师兄说这话时容色,那般决绝的冷静,仿佛绝望至骨,反能不顾一切了,师兄笑意涩然,从来运筹帷幄的眉目竟是苍老只余无奈:“若我得以紫皇一战,我宁愿那人是我。”

奕子修那时便醍醐灌顶,师兄他百般算计是人心,百般不愿算计,亦是人心。

可他,当真能漠然淡看?

这天地,他便能淡看它倾覆于自己一念?

不若当真断个一了百了。

也算,圆了心底一点妄念。

他与她如何过往,皆已无所谓,到了末路,是他和她在一起,哪怕奔赴死亡。

然则,他亦算不到命数。

重歌计谋成功泰半,妖魔二界此时早已陷入苦战,唯一败笔却是他奕子修,料不到那倾天一剑竟会偏得一分,令那妖王有机会替她挡下。

他便如何不愿杀她?纵是前尘尽忘,纵是万劫不复,亦不忍伤她?

紫皇,止越,你我从前,到底,有什么过往?

止越眉目淡然,信手接了一痕雪色,看雪片于掌心猝然融却,只惨淡水痕淋漓,一点笑意却是媚色更恣,既然心冷,何苦血还不冷?

一笑之下,艳色却在奕子修一眼间乍成凛冽,止越指尖猝然剜出血色半月,唇畔笑意却是益发冶艳,与风情无关,却只锦绣下枯骨冷淡。

“无关之人,皆已退场,如今,你可愿与我赌一局?”

随了她话音婉转,身畔雪色苍茫的天地宛然南柯幻象渐次涟动,波光迤逦间渐次褪却留白秀致的图卷,恍若虚空中无形巨笔铁画银钩,渐次于苍白空洞里一笔一画填补起梦境般的工笔富丽。

泛着凄楚水意的漫目幽蓝们漫不经心涟开,一道星河自天际缱绻而来,漠漠水漪映了丛生的琉璃色花朵,枝枝蔓蔓羽叶纠缠,恍惚也入一羽清梦。

随她而生,随她而葬,八荒六合,唯独生在九重紫宵的花……梦魇般的邀请……

重回此地,你想要做什么?

她默立花下,漫不经心幻出一方雪色棋盘,九宫格星罗却无棋布,她的指尖便懒懒按在一格,笑意薄脆,胭脂色的锋刃,薄薄的冷。

奕子修心头恍惚之色尚在流连,止越已是懒懒开口,朱色的唇,薄薄吞吐亘古以来自此延绵不休的咒,携卷那川几万年不灭的烟波,轰鸣于他耳畔。

他想起那突兀而来的菩提镜,镜中那道谶言般的梦境……

一色似能随了呼吸颤起的白色,浩如烟海一片茫茫……那抹风烟逐雾的婉转影子,那只执了唯一一枚墨色棋子的手……

树下渺渺云烟结做女子婉转身姿,指尖唯独一痕墨色,一片雪白间几乎触目惊心。

分明心知,若那棋子落下,便是万劫不复。他却犹疑着不敢出剑,分明又是一般惶然斜刺心头,谶言般默然呢喃,若那一剑落下,乾坤无碍,他的六合却再不复。

可若视若不觉,又如何对得起另一人……他跪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发下誓言,平生除非魂飞魄散,白骨黄土,必护六界无忧。

此心不可负,难道此誓他便能辜负?

指尖湛渊颤出再无可奈何一道龙卷,分明沧然催促,他却容色冷定,分明看着墨色棋子犹凝压着风声辗转,却咬牙生生将游龙宛转抑在了指尖方寸,迫住所有铁画银钩的笔,却用另一只手寂然抚上心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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