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锦绣一念皆成灰

第201章 锦绣一念皆成灰

九重天此次前来虽并非奇袭，妖魔二界却也一时怔仲难以匹敌，并非不得料敌先机，不曾种下陷阱，种种预备早早做好，却仍是一场惨战。归根结底，还是他们不能料到安逸数十万年早已失却斗志的九重天居然被他们这一场战，打出了久违血性，竟是存了同归于尽之心。

这般一来，捉襟见肘的反而是妖魔二界。妖魔二界原本目的便不是毁灭九重天，而只为迫得九重天失败，从而承认他们妖魔的地位，迫得六界相安，迫得六界如一。如此一来，妖魔二界必然不愿多有损伤，如今更是屡战屡胜，且为了这般胜利稍有松懈，如今成了哀兵的倒是九重天，如今对上，可不是又不知结局？再者……妖魔二界更是……失去了堂堂妖王……

不知奕子修此来究竟用了如何手段，区区一照面竟是强到令人心惊，从前赫陵对上奕子修虽是不敌，相差也未必甚远，如今合了青衣客、禹贡等妖魔翘楚齐齐出手，却仍被他一剑封阻，他如今强大可见一斑。葬天更是与湛渊同为八荒神剑，本就水平类似，纵是湛渊未生灵体，握在如今强大无匹的奕子修手上，也是将葬天死死克制，不过两招也拿下丢去了赫陵那边。不过奕子修似是有所顾忌，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只以剑气封印了他们便定定看回止越，迫得赫陵葬天皆是眉目悚然。

止越虽为紫皇，却不喜杀伐，素未出鞘，如今，可敌得过骤然强大至此的奕子修？

如今，奕子修默立凤凰台下眉目封冰，一柄湛渊于指尖招摇万千冷光，却凛凛只困在他身侧方寸不曾婉转分毫，对了台上悲喜自若的止越，竟像是唯独演给奕子修的一场戏。

一世三生，南柯一戏。

还当真，一语成谶。

他早早抽身离戏，她却永世挣扎不得，她的悲喜爱恨都是戏里缠绵，如何能教戏外的他感同身受？

止越却是不觉，盛妆华服顾自立于凤凰台，方才为她挡下奕子修倾天一剑之人不知所踪，她虚虚结做拥抱的怀中只一袭婉转红衣，一痕星沙流转而起，似是缱绻万分掠过她颈侧，空做了交颈缠绵，却也不得不被一刹风声吹成虚无，寥寥留她一怀空茫。

方才还喜气辗转的鸳鸯龙凤如今颓然红衣之间，宛然被无数金银绣线锁困这锦绣牢笼，空自结着吉祥如意的姿势，实则早是胭脂艳骨，如那女子华服身影一般伶仃。

这本该是她的婚仪。

止水殿升至九重天际，星河倒流铺做九九天阶只为侍奉她的裙袂，足下是山河万里，眼前是曦和耀目，身后是绝望夜色，身前是崭新乾坤。

他说，他会带她走过这九九天阶，踏碎过往的骨，涉过记忆的毒，走向她的崭新结局。

那时，她想着，不是那人给她也无所谓了。

她已然决定抛却过往，奔赴新的篇章。

她甚至同帝宵决定，待得此战结束，妖魔二界迫得九重天定下盟约誓六界同一，互不相干，他们便带了妖魔大军回归二界，看他们的子民各自安居乐业，他们一如当年望舒与帝宵逍遥六界，再不出世。

从此以后，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世上再无一个紫皇，一个妖王。

她本来想得那样好……纵为神女，命数也由天定，如今修为她失却神之心，余下修为撑不得紫皇汹涌魔力，如今已是渐次吞噬她心脉，她又失却神女不死之身，陨落寂灭也不过千年。她想着将这最后的日子都给帝宵，是深情也好，是算计也罢，只要他还要她。只要他还愿近她，她都可以无所谓。她愿意陪着帝宵天涯海角，直到她走到尽头。

到了那时，无论青女，还是紫皇，还是望舒，都不会再有了。

帝宵大可做回逍遥妖王，赫陵也自执掌魔界，而奕子修，更是可以好好守着他的乾坤六合永世不灭。

这般，不是最好吗？

可你也不容我……止越低眉溜一圈凤凰台，从缕金错玉红绸招展而今倾颓惨淡的止水殿，从纷落成雪的桫椤花林到而今披靡血色的空荡几案，从被奕子修一招擒下制在掌心只能拼力看自己的赫陵等人，到如今怀中余温渐湿一道锦绣红衣，一点笑意扶摇而起，渡过当年镇魂花间初见，涉过万年来他不离不弃的红衣，漫过唯独对她笑意温软的唇畔，攀到如今星沙渺渺一痕苍蓝的眉眼，渐浓渐厉，渐烈渐陨，终究，落成无可奈何一道冷笑。

“回去助战妖魔二界。”

止越只指尖一拂，赫陵等人已是得了自由，他们尚不得为止越修为惊心，便被止越神色骇然。

那是，再也不做掩饰的一潭枯骨，伶仃着冶艳血色，凄厉也只做漫不经心。

“小……止越……”

茫茫然呢喃出一句，赫陵容色犹自怅然，止越眉目却是更冷，一段话音放得已是凛冽:“怎么，死了一个妖王，你们还想陪葬妖魔二界？”

葬天似还欲说什么，被止越凛然一笑迫退所有犹疑:“怎么，你是觉得我还应该再疯一场吗？”

赫陵指尖一紧，眉目却是犹疑，隐约挣扎着悲欣交集扼水意，止越却是笑意冶艳，婉转指尖流连发上，琳琅一声打起眉梢一点媚色，猝然亮做春色一转，，霜雪长发猝然浮沉红衣宛然流云一辙，她笑意渐沉，霜雪间却是春色一转，反手将帝宵喜袍扬起漫不经心覆在肩上，雪白指尖胭脂中几度浮沉，将恣肆冶艳懒懒灼进肌骨，也将灼然业火款款绕在身上。

帝宵外袍很长，止越着来也拖了广袖悠远，衣摆长长，她却只若不觉，漫目红色里眉目凛冽，已尽成睥睨冷意:“你们去赴那一战，而我，也跟奕子修彻底做个了结。”

当真是妖魔二界尊皇不世出的气度，也当真，再无属于止越的温软气息，葬天同赫陵默然对视一眼，竟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她好像回来了，却又好像永远回不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