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分心天涯两萧瑟

第214章 分心天涯两萧瑟

“你是高高在上的仙，所以不信卑微外道的魔。当一切还能挽回之时，你不相信；当一切已万劫不复之时，你却又来表演你的仁慈，你身怀天下，心怀万民的大慈悲，你竟不觉好笑吗？”

止越眉目水色渐厉，唇畔笑意桃花渐生，婉转间艳色凝郁，一转一折失却柔软只是讽然厉色，一痕月色分明流转，却只渐次结做金戈冷意。

“奕子修，你不信我，却还要我信你。要我信了你，被你再推入一场万劫不复。”

奕子修默立云端，眉目波澜流转分明痛意浮沉，却寻不出甚至只言片语，只无可奈何默然下去。

是啊，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迫着她去走的，是如何血色淋漓的一条路……

却又能怎样？

这是命，只能是命。

天命如此，不容一分一毫大慈悲，小怜悯。

纵她怨他，恨他，又，还能如何呢？

“覆水难收，如今，你若救六界，便杀我。”

止越一言既出，奕子修仍自低头，指尖却是分明一颤。

止越观他神色，心下已知一切，奇怪是已并无心伤，竟还撑得出淡然轻笑……半数是为一切果然合了自己计算，半数，当是麻木了吧。

被他放弃，也并非一次两次，她早习惯了。她为奕子修堕身成魔，只为再见奕子修一面，这般执念，却只换得之后数十万年痛苦，炼狱里无尽挣扎。他光风霁月六界尊崇，如今更是已成神诋，而她，为天地所弃，一步一步，踏入了万劫不复。

六界不容，天地不容，她原本以为，至少还有一个他可以容她。可他是高尚仁慈的九阙神君，又怎能与妖魔为伍？

分明情深，分明执念，却仍逼着自己断念，他奕子修心系天下，心系苍生，六界苍生都得以承受他的仁慈悲悯，唯独止越一人独享了他的无情。

许是，当真命数……他们是彼此的劫，她舍不下，渡不过，便万劫不复，他舍得下，渡得过，便六界尊崇。

这样，也好。

足下再度转侧，指尖桃花又起，舞起葬天，她已是决然闭了眼。

最后一次了。

她想起从前九重紫宵，她偶然自水镜看得人间女子为所恋之人起舞，那舞步未见多么华美惊心，甚至比不得仙界扫地小婢随意一舞，她却觉得那女子微笑时光彩夺目，她那时尚且不知风月，不知那是因了情丝，只觉那很好看，她应该也让奕子修看。

于是学了那舞，等了奕子修有一日除魔归来，想着一定要跳给他看，那凡人男子看到女子起舞便很是开心，近来奕子修纵是郁郁寡欢，看了这一舞，定然就能开心了。

却是不料，她一等，就等到了魂飞魄散，到了最后，也不曾给他看看她为他习的舞。

如今，她终于跳出，他终于看到，却是如此境地。

可是……到底应已无憾。

奕子修的剑，到底出鞘了。

那是绵延了数十万年的执念，穿越无边的风霜，从亘古走到现世，从无望走到下一个无望，如今，具化做一个吻，带了血色里抵死的缠绵，似是缱绻，似是叹息，落在止越眉目。

他说，对不起。

止越低眉看血色从指尖滴落，自肺腑而来，经他迟了数十万年的一剑，从温软的血脉被迫出，奔涌着，跋涉着，触及到太过久远的光明，渐次风化成灰。

这一次，是当真要结束了。

奕子修仍是温柔，话音淡然，比悲哀更悲哀，却也比欢喜更欢喜。

“止越，我爱过你。”

哀于此心不负，也喜于此心不负，可是不负，又能如何？

“我当真想过，若你能放过六界，我便也能放下乾坤，从此只陪你天大地大。”

她在迫他选择，他又何尝不是在迫她？是梦里虚幻却欢喜的平稳，还是现世真实却悲哀的浮沉？

若她不曾下得那局棋，若她不曾知晓奕子修数十万年漠然之下的用心，她怕不都能真正狠下心，对己，对他，对天下。

“如今，我仍是心悦于你。”

我心悦于你……却无奈于你。

奕子修低眉将吻加得更深，吐息间的冰雪润入止越眉目，应是凛冽，应是决然，落笔，却是婉转，却是深情。

那雪色，却是当真自他唇畔流转，将止越清冷眉目封入茫茫然一片风雪。

原来神魔，当真不同，从骨到肉，从心到情。

神血殷殷，魔雪茫茫，殊途却同归，同归却殊途。

奕子修指尖猝然一抖，所有波澜不惊折在漫天风雪，茫茫然松了手，一点笑意也被摧折得支离破碎，隐约一点叹息，止越听得，只是反复一句。

我们本不该如此……

止越便是一寸一寸，笑出了声:“你知道了？”

奕子修默然，指尖攥得更紧，唇几度颤抖分明沉然怨愤，拼力挣扎出开口却只成了惨淡平静:“那一局棋，你从未想过赢。”

止越只是一笑，恍惚还带了少女间纯然天真的悦意，娇憨欢喜着小心思寸寸成真，同她如今漫目风雪分明天涯海角，却又莫名契合，仿佛那冰雪倾覆的城池，本该如此明艳。

“这样，不好吗？”

桃花结出的一段笑意，却是浸在血色里的红豆心，纵然被泥泞在辙痕里百般挣扎，却始终不曾断却那般卑微甜蜜，生生从狼狈里绽出一夜昙华。

“一切，总需要有一个人做。”

奕子修便是悚然一惊，这般深情言辞，她从不肯浮现的决然爱恨，如今浮现得这般轻易，总令他觉得惶然，仿佛她寸寸出语，都是借了语意婉转将他寸寸凌迟。

“你想做，却做不得的，我来替你做。”

她眉目淡然，雪色蜿蜒间隐约蕴着血线婉转，她只是漠然，唯独一痕波澜，只跳跃在他的名字，昭告着再也不必掩饰的情深，一字一句，是她的终究淡然，却是他的剜心刻骨。

他却寻不出分毫勇气回应，一瞬竟只有默默承着，心内心外，默默守着两番桑田沧海，一场血色甜蜜。

“止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