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曾是人间留不住

第143章 曾是人间留不住

翌日，天帝下诏命安歌即刻领兵前往无妄星海，以保天界不受妖魔两界之战侵扰。

而此时，无妄星海之上，妖魔混战已近一日，数万生灵惨遭灭迹，巨浪赶着朝晖夕阴在厮杀中呼啸，灵魄化作星星点点的碎屑和着血水混入海中，将无垠的碧波一再染红，仿佛是血红的星海映红了天，一点一点晕染开来，变得面目狰狞。

不过，说也奇怪，安歌方才赶到星海百里外，尚未安营扎寨，天界东岸的结界便发出阵阵嗡鸣。九重天上天机营收到警示，天界东岸有图谋不轨者闯入，结界受损严重。

然而，九重天上的一众仙家，还未来得及查清擅闯者从何而来。冥凰显身的消息便不知不觉中被有心之人煽风点火，传得沸沸扬扬，三界皆知。只是九重天却是最后知晓的一个，让天帝极为愤怒。

众仙一阵唏嘘，冥凰此时现身，似乎并非偶然。

有仙家大胆揣测，此事恐为妖界的调虎离山之计，意在待九重天兵源空乏之时，从东岸攻打天界。

可经天机营几番查探，冥凰也只是偶有现身，并未瞧见妖界的一兵一卒。而冥凰除了在天界东岸游荡之外，丝毫没有进攻之意，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然这天界东岸一向是不毛之地，山石嶙峋，荒草丛生，就连久居东岸的蛇族，都未曾听闻此地除了一地的腐枝烂叶，还有什么珍奇可寻。

除非此地将有不为三界所知的天地灵宝出世，出世之前吸走了周围百丈乃至数百里的灵气，作为出世之时的消耗。

如今，冥凰正缺一把称手的兵器，倘若当真是天地灵宝，一旦被冥凰抢去，锻造成魔兵，那天帝非要被气得吐血不可。

不论是否如众仙所想，天帝也不愿天界之物落入他人之手。即便是被他毁去，也万万不能让冥凰夺去。

于是，天帝立即下令，命龙尊为首，即刻领五万天兵天将，前往天界东岸捉拿冥凰。

龙尊只得硬着头皮赶往东岸，然而这冥凰远比想象中的难以对付。

龙尊命天兵布下七七四十九道困魔大阵，却被冥凰的移形换影之术耍得团团转。一日下来，数万天兵竟未能捉到冥凰半片衣角，也无怪乎青丘帝君一直未能将冥凰绳之以法。

前有麒麟血丹之事，后又被冥凰戏耍，龙尊气得直跺脚，近日时运不济到如此地步，出门前真是忘了为自己算上一卦。但转念一想，如今形式即便是大凶之兆，他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他此行并未向天帝立下军令状，冥凰狡猾也是三界公认的，故而，龙尊与众仙合计一番，打算暂且鸣金收兵，静观其变，待冥凰有确切动向再做打算。

可冥凰丝毫不是块儿令人省心的料，他突然袭击了龙尊的困魔阵，在众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伤了数千天兵，令天界损失惨重。

龙尊见状，立即提剑飞身上前，两剑相击，铮鸣撼天。可不出百招，龙尊便被卸了力，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冥凰!你好大胆子，竟敢擅闯天界，不要以为本尊不是你的对手，便可肆意妄为。本尊已将此事回禀九重天，援军即到，此番你无论如何也在劫难逃。”

而冥凰一袭黑衣，立于龙尊身前，他弯下腰瞧着盘坐在地上调息的龙尊，邪魅一笑:“好啊，求之不得。”

随后，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不见。

……

凡世，凫屿山。

墨翎坐在一株盛开的桃花树下发呆，手里还一点一点地削着刚从地里新鲜挖出来的土豆。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坤华快速从土豆上划过，墨翎抬头见浅容在她身旁坐下，呐呐道:“没什么。”

浅容拿过没削完皮的土豆，笑道:“看这被你削地坑坑洼洼的，小心‘坤华’锋利，还未把皮削掉，倒是让它尝了血。”

墨翎莞尔笑道：“哪有这么不堪？”

浅容忧心忡忡的凝视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手上行云流水地把玩着短刃，偏头望向浅容：“其实没什么，只是觉得黄粱一梦，实在虚浮。若是一不小心醒了，该如何是好？”

浅容轻轻掐住墨翎脸颊上的肉，道:“疼么？”

浅容的手用上了力，墨翎一时被掐的泪花在眼眶子里打转:“疼。”

“疼就说明是真的，”浅容放下手，揉了揉她微红的脸颊，“阿翎，如果曾经让你觉得不够真实，是我的错，以后会补偿你的。”

墨翎一怔，低着头有些哽咽，浅容见墨翎眼角擒着泪，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墨翎抬起头抹了抹抑制不住流下的眼泪，委屈道:“你欺负我，掐的太疼了，脸都肿了。”

浅容噗呲一笑，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墨翎委屈着委屈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心酸了。

为了躲避天界追兵，她和浅容、青玄思前想后，还是拜别白三连夜离开魔界。

如今浅容腹背受敌，风兰谷回不去，魔界不可留，天界四处皆是追捕他们的天兵天将。

他们该去哪？能去哪？

不知道。

三界之大，近乎无一去处容的下他们。

直到浅容带着她从幽冥界绕至人界，将愁得又多生出几缕白发的她，带至曾经流落多年的凫屿山。

院中的小溪，门前的一草一木，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一切都还在，却也都不在了。

她问浅容是何时将这里保留下来的，浅容但笑不语，只是把两株茉莉种在了门前的小院中，而后拉着她去后山摘果子。

墨翎让青玄送新桐回风兰谷闭关疗伤，她和浅容则在凫屿山的结界中躲避追捕，休养生息。

不过，凡世的时间，仿佛不是时间，火石光阴。

天界仅过去一日，她却在凡世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仿佛是一对儿羡煞旁人的仙山道侣，过着还算逍遥的日子。

浅容元神恢复的速度远超她所预料，原本半颗碎裂的元神现已几乎没有了裂隙。

只是，墨翎却因结魂之术元神受损，疼痛到无法入眠，望着窗外的月光，一坐便坐到星光退却，天边翻起鱼白。

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们神仙活得越久，就越是清醒。她亦知，这样逍遥的日子稍纵即逝。

青玄从天界归来，见浅容与墨翎坐在树下，便静立在不远处侯着。

墨翎见状，用手肘抵了抵浅容的身子，轻声道:“你若有事便去忙吧，这些菜我会洗净放好，你不回来我绝不乱动。”

浅容柔声道:“好，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若是饿了，便去后山采些果子。你的身子尚未复原，万不得贪乐攀高，若是弄得一身伤，等我回来拿你试问。”

墨翎嫣然一笑:“放心吧，还没有哪个神仙是被饿死摔死的，我没法开这个先例。”

浅容微笑着揉了揉她额间的碎发，墨翎端着削好的土豆转身回了屋。

见墨翎离开，青玄才从树后出来，恭敬的一礼道:“主上今日兴致不错，想来元神已无大碍。”

浅容点头道:“嗯，最后一道裂纹已经修复。”

青玄喜道:“那真是可喜可贺，多亏墨姑娘悉心照料，才能使得主上逃过一劫。”

浅容嘴角轻轻扬起，眼眸中仿佛藏不住温柔:“是啊，如今能够痊愈，头功非她莫属。”

青玄收起折扇，疑道:“可是，方才见墨姑娘的样子，似乎仍有心事，莫非她不知此事？主上，那我们的计划……”

浅容沉声道:“暂且不要告诉她。”

“属下明白，不过，属下要多一句嘴，墨姑娘的心思，但凡通个窍的都能瞧得出一二。姑娘为主上也算搏上了全部清誉和性命，主上若连这点坦诚都无法给予，恐会让姑娘白白伤了身心。墨姑娘自小受苦，心思比寻常仙家更为灵巧，却不比天狐那般洒脱。”

浅容挑眉道:“你何时也喜欢八卦这等红尘之事了？”

青玄笑道:“主上的事，属下一向上心。”

浅容叹道:“此事我另有打算，毕竟是我曾经欠下的债，一时间恩怨难了，但终归是要有个结果，才能重新开始。虽说阿翎被卷入其中已无法脱身，但关乎黑白之事，而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青玄颔首:“是属下多言了。”

浅容道:“无妨，我们说正事，天界那边现状如何？”

青玄拱手道:“一切都安排妥当，天帝已命墨华接替安歌之职镇守无妄星海，将安歌调往天界东岸。属下按照主上要求已在沧澜海岸做好部署，只等主上一声令下。”

浅容十分满意的笑道:“好！”

他望向墨翎离开的方向，轻声道:“青玄，这么多年，你和仟颐的修为术法皆由我亲自传授，是我此生最信奈之人，若此一役，我有个什么差池，你同仟颐便拥她为主，保护好她。还有，仟颐过于偏激，若到那时，万不能让他做傻事。”

青玄迟疑了片刻，缓缓道:“是，属下定竭尽所能。”

……

浅容离开尚不足十日，墨翎便饥肠辘辘地跑去后山摘果子。

来凡世一载，他也偶尔这般出去几日。墨翎并非不晓得浅容有诸多不可说的秘密，只是互相猜忌非她所愿，既然他不说，她也便不问。只要他平安归来，她那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便落了下来，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样。

可在浅容离开的第十二日，每日都为她与浅容传讯的青鸟不知了去向。墨翎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间挂着的珠子，一股温热传入她的指尖。

可是，她还是有些焦躁不安，她想他，念他，念他是否安好?旧伤是否复发?

她平生淡泊得失，却未料每一次失去浅容的消息之后，竟是这般难受滋味。就连后山那野果清甜的汁液，也未能浇熄她心中不安的火苗。

她越发不安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害我们好找。”

(本章完)